第七章翩翩十三少年郎

　　馮君巖，十三歲了。十三歲，在上輩子只是個剛上初中，剛剛符合入團年紀(jì)的小孩子，而在這一輩子，十三歲卻是一個勞動力，一個大人。六歲開始習(xí)武強身，讓才十三歲的他看起來倒像是十六七歲的少年郎，連身子也長到了一米六，也算得上一個“七尺男兒了”。

　　現(xiàn)在的馮君巖皮膚有點黝黑，眼神剛毅，一身緊湊的肌肉，身上已經(jīng)沒有了上輩子吊兒郎當(dāng)?shù)妮p浮，多了一股子叫做血性的剛強。這些年馮思冀為了鍛煉自己唯一的兒子，沒少把活生生的獵物拿到他的面前，讓他動手。

　　甚至有一回，狠心的馮思冀不顧張曼收拾包袱回娘家的威脅，讓十二歲的馮君巖獨自一人去面對一匹餓了三天的惡狼。還好那狼被捕之前受了傷，又餓了三天，實力十不存一，最后還是被發(fā)狠的馮君巖用那把伏波將軍的匕首給捅死了。

　　而馮君巖為此付出的代價是整個人在床上躺了半個月，甚至因為驚悸加上被狼抓傷的傷口而引起的風(fēng)寒，差點要了他的老命。為此張曼差點跟眼睜睜看著馮君巖與狼搏斗的馮思冀合離，還好最終命大的他挺了過來，只在左手留下了一個淺淺的牙印，不過馮君巖還是因為害怕染上狂犬病足足擔(dān)心了一年。

　　馮君巖知道馮思冀不會害他，所以對這些雖然不解但是卻沒有太大的怨言。不管怎樣他也有著成年人的心智，雖然只是個涉世未深的學(xué)生心智。能在有人逼你的時候進步，也是難得的經(jīng)歷。

　　跟在他身邊的是最好的伙伴，也是他的跟班，馮兵！今年十六歲，卻長得一個大個子，一看就是那種性子直，腦子缺根弦的傻大個。不過憨憨的馮兵卻是對聰明的馮君巖言聽計從。

　　“少族長，今天我們就要去見世面了，想想真的很令人激動啊?！?

　　馮兵這個傻大個一直跟在馮君巖身后，這次聽說要上戰(zhàn)場，跟不共戴天的仇人土人干仗，興奮地跟什么一樣。他的大哥就犧牲在在馮君巖三歲時的那一場戰(zhàn)斗，馮兵這個傻大個十年來為了給自己的大哥報仇，沒有一日不是加倍苦練，只為了這一次能夠在戰(zhàn)場上手刃一個仇敵。

　　長得越大，走得越遠，聽得越多，知道的越多。對這個世界了解的越多，馮君巖越是知道這個世界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樣安全。這也是為什么馮思冀會對馮君巖要求那么嚴格的原因。實在是在交州這個地方，人不狠，站不穩(wěn)。不過他也很興奮，數(shù)年磨一劍，是騾子是馬這一次就要見真章了，他也想要證明自己。

　　從開始的格格不入到現(xiàn)在的成為一個真正的晉人，馮君巖吃了太多的苦。這個世界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好，自己想象中的二代生活，更是只存在于夢中。反而因為是族長的兒子，所有的一切都被嚴格的要求。

　　別人做得到的，自己要做到，別人做不到的，自己也要努力的去做到。少族長這三個字不僅代表著榮耀和權(quán)力，也代表著責(zé)任和使命。如果沒有意外，這個家族在數(shù)十年之后就要交到他的手里了，雖然他很有信心，但是如果沒有實力，別人并不會服氣。

　　從六歲開始，馮思冀就開始對他進行慘無人道的訓(xùn)練。挨打，體罰這些都是家常便飯，重要的每天還有承受著別人不需要增加的訓(xùn)練。要不是有著成年人的思想，馮君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堅持得下來。不過，付出總會有回報的，至少他的努力征服了一起訓(xùn)練的同齡人，實力也是同齡人中名列前茅的。

　　整個莊子的人都對少族長以后能夠接班老族長帶領(lǐng)大家生活的更好充滿了信心。馮君巖站在十幾個少年中間，自然有著一股獨特的氣質(zhì)，讓人無法忽視。聽到馮兵的話，也是豪氣大生。

　　“恰同學(xué)少年，風(fēng)華正茂，書生意氣，指點江山，激昂文字。本少族長自今日起將要讓全天下知道我的名字！”

　　馮君巖看著正在準(zhǔn)備著行囊的眾人，不由得一股豪氣油然而生，只可惜這一嗓子沒有引來大家的關(guān)注，倒是招來了他老父的一個巴掌。

　　“小子，你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啊父，輕點，輕點，別打啊，我這不是興奮嘛。我們準(zhǔn)備了這么久，這次終于可以拉出去見人了，我激動啊?！?

　　孩子長大了，父母卻也老去。他們用自己的青春養(yǎng)育了幼苗，等到幼苗成林，自己卻開始變得老朽。已過不惑之年的馮思冀，看起來比以前蒼老了不少，臉上的皺紋也深了一些。只是越發(fā)穩(wěn)重的性情和眼睛里不時閃過的精光，在告訴著世人：他不僅沒有變得老邁，反而更加的難以對付。

　　十三歲的馮君巖年紀(jì)還是小了點，能上戰(zhàn)場的怎么說也要等到十六歲，再早也需要十五歲的。原本打算等到了十五歲再帶他出去見世面的馮思冀炴不過馮君巖的軟磨硬泡，最后還是決定在這一次出征的時候把他給帶上了。一來馮君巖從小就早慧，二來馮思冀心里也有種不安，恐怕自己沒有多少時間等到他十五歲了。

　　心思百轉(zhuǎn)的馮思冀聽了馮君巖的話，看著一群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小伙子，不僅沒有任何的喜悅，反而是嘆了口氣。

　　果然是一群孩子，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用操心。

　　“當(dāng)年，我第一回跟著啊父出征的時候也和你們一樣意氣風(fēng)發(fā)，認為殺仇滅敵易如反掌。只是這次去，你們這些人里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再也回不來了?！?

　　馮思冀搖了搖頭，把這些作為一個領(lǐng)導(dǎo)者不該有的多愁善感扔出腦海，堅定地邁出了前往遠方的腳步。

　　可惜馮君巖并沒有聽到馮思冀的這些話，興高采烈的領(lǐng)著族中的新去的族人踏上了建功立業(yè)的道路。

　　一個多時辰過后，一行人來到了路口。另一村的人剛好也來到路口，兩股人匯合在了一起，一下字就變得熱鬧了起來。另一股人正是劉姓家族的人，約莫有二十多人。打頭的正是劉念齊這個劉姓的族長。馮思冀跟劉念齊兩人見過禮，馮君巖也向前恭恭敬敬的行禮。

　　“侄兒見過叔父。”

　　劉念齊對于自己這個未來的便宜女婿還是很滿意的，應(yīng)了一聲，微笑的說：“依然在后面，去跟她告別一下吧?！?

　　馮君巖沒有想到自己娃娃親居然也來了，這么些年兩個人常常呆在一起，直到近一兩年女孩子大了一點，才逐漸見面少了，可是兩個人的感情確實很深的。馮君巖對于自己的這個小媳婦還是很滿意的，畢竟是自己一直養(yǎng)成的。完完全全就是溫柔嫻淑的典型，有愛心，識大體，懂得疼人，還會持家，簡直不能滿意再多了。

　　馮君巖在人群的最后看到了正在翹首以盼的劉依然。十二歲的姑娘穿著一身青衣，雖然身形稍顯單薄，看起來已經(jīng)像個小大人了。一直以來兩個人關(guān)系都很親密，兩個人見到了也并沒有太過于羞澀。

　　“依然，你怎么也來了?！?

　　劉依然穿著一身淡青色的衣裙，看見自己要等的人來了，雖然有點害羞但是很是鼓起勇氣走近為馮君巖整了整衣服。

　　“巖哥哥，聽啊父說你們將要去交趾那里了，我很擔(dān)心，所以央求啊父帶我來了。聽說土人很兇的，你要小心。”

　　“依然，你不用擔(dān)心。巖哥哥的本事你還不知道，你在家里等著我的好消息就好了。那些土人又矮又笨，我一個可以打他們十個。”馮君巖見劉依然那么擔(dān)心自己也是很欣慰，不過自己可不能再妹子面前落了面子。

　　“恩，巖哥哥很厲害我知道的，不過還是要好好地注意安全?！?

　　劉依然聽馮君巖這么一說，整個人放心不少?？墒敲看蜗氲桨「赋稣鞯臅r候，阿母整個人魂不守舍的樣子，還是很擔(dān)憂的，不過阿母說這都是命，這是身為男兒的責(zé)任。男人在外面流血流淚，女人在家里照顧好家里的一切就好。劉依然雖然不懂，不明白為什么要在那要命的戰(zhàn)場上爭個你死我活，但是也只能安慰自己的阿母，倚門南望，靜待歸人。

　　“我會照顧好小妹和伯母的，你放心好了，我也是個小大人了?！眲⒁廊晃樟宋杖^很是肯定的說。

　　車琳琳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爺娘妻子走相送，塵埃不過咸陽橋。牽衣頓足攔道哭，哭聲直上干云霄。道旁過者問行人，行人但云點行頻。馮君巖的腦海里，戰(zhàn)場送別應(yīng)該是這樣的。

　　就像杜工部說的那般，一路閨怨，一路遺恨，一路白骨?？墒堑人约荷蠎?zhàn)場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雖然路上送別的人并不少，整個場面并沒有太多的悲傷，更多的只是勉勵自己的家人在那血肉相交的戰(zhàn)場英勇殺敵的激揚。不知道是因為已經(jīng)習(xí)慣，還是因為這就是宿命，這就是生活。

　　馮君巖跟著大部隊走了，回過頭看著一路上的送行的妻子爺娘，想到自己阿母在村口送別自己的樣子，沒來由的心里多了一點酸楚。這么多年了，自己還是沒能像身邊這些人一樣學(xué)會坦然?？戳艘谎弁姓吣樕系呐d奮和年長者臉上的麻木，馮君巖還是把心里邊的那一絲傷感壓在了心底，向著太陽升起的那個方向踏出了沒有回頭路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