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洗經(jīng)伐髓

　　在河邊稍作休息后，兩人立刻清理掉現(xiàn)場，繼續(xù)逃亡。這里離戰(zhàn)斗地點太近，并不安全。

　　楊嬋在前方領(lǐng)路，速度極快，身形矯健得像只奔跑的獵豹，衣袖翩飛的長袍和月夜昏暗的光線對她的動作沒有產(chǎn)生任何影響。

　　劉向緊跟其后，卻很快敗下陣來，沒一會體力就跟不上了，只能咬牙堅持。餓了三天，又吐了這么久，剛剛啃的幾口鹿肉根本就不頂事，還能跑起來就已經(jīng)是項很了不起的成就了。

　　楊嬋卻不管這些，只是一味急奔，絲毫沒有停步和減速的意思。

　　又堅持一會，劉向?qū)嵲趽尾蛔×?。他放緩腳步，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沖著前方的背景喊道：“喂！我說，休……休息一會吧，我不……不行了?！?

　　“跟上?！?

　　楊嬋頭也沒回，速度絲毫不減，很快在劉向的視野中變成了一個模糊的輪廓。

　　“這妞是屬羚羊的嗎？怎么這么能跑？”

　　劉向嘟噥一句，勉力繼續(xù)，腳步卻越來越慢。他的腿已經(jīng)麻了，最后只能拖著兩條腿往前移，卻又不敢停，沒有楊嬋帶路，餓死在森林中幾乎是鐵板釘釘?shù)慕Y(jié)果。當(dāng)然，更大的可能是變成東唐國?；⑿l(wèi)的箭靶子，那幫家伙殺人根本不眨眼。

　　前方已經(jīng)看不到楊嬋的影子，四面一片昏暗，各種蟲豸的鳴叫聲不絕于耳，似乎都在嘲笑他差勁的表現(xiàn)。

　　劉向自己也有些氣餒。從先前的交流中，他已經(jīng)知道楊嬋并不是以體能見長的靈武士，而是使用念力進行攻擊和防御的念法師，又是天生就體力羸弱的女人。但就這樣，自己這個大老爺們也一敗涂地，完全不是對手。這令他十分沮喪。

　　呼吸已經(jīng)完全亂了，大口吸進嘴里的空氣將胸口刺得生疼，他感覺自己就是一條離水的魚，隨時可能窒息而亡。機械挪動的雙腳，像灌了幾十斤鉛一樣重，小腿肌肉隱隱作痛，有痙攣的跡象。汗水源源不斷地往外冒，皮甲里面一片淋漓。

　　這件武鎧內(nèi)甲并不是封閉的，它更像是由許多大小不一的皮帶鉚接而成。除了胸口和后背，到處都是長條狀的網(wǎng)洞，透氣性極好。但就算這樣，也無法令奔涌而出汗水完全揮發(fā)。全身都已經(jīng)濕透了，像從水里撈出來一般。

　　就在體能徹底崩潰的前一刻，一股暖流突然從小腹竄出，涌上了胸膛。

　　開始劉向還當(dāng)是身體極度疲勞下所產(chǎn)生的錯覺，然而他很快拋棄了這個想法。暖流迅速擴散，從心窩處竄向全身各個部位，途徑之處，疲勞、不適和疼痛全都一掃而空，甚至連他有些發(fā)暈的大腦也一下子變成清醒無比。

　　暖流在全身繞行一周，然后復(fù)歸于小腹，逐漸從感知中消失。

　　“怎么回事？發(fā)什么了什么？”

　　劉向錯愕地停下腳步，摸遍全身上下，也沒能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他試著再次向前奔跑，除了變得更加體力充沛外，一無所獲。

　　“超人附體，還是佛祖顯靈？又或者，是天神保佑？圣母降臨？超級賽亞人？奧特曼？六耳？怪獸？小強？！……”一通胡思亂想。

　　這樣的狀態(tài)一直持續(xù)了好幾分鐘，然后慢慢消失，疲勞感再次降臨。不過比剛剛細微多了，他感覺自己還能再跑一小時。

　　“回來！”

　　楊嬋特有的柔亮嗓音從左后方傳了過來，劉向連忙止步，跑回去一看，才發(fā)現(xiàn)那邊的一棵大槐樹下站著一位仙子。她的位置選得很好，緊貼樹干，躲進樹影中，不仔細看還真發(fā)現(xiàn)不了。

　　“看來這點路程對你來說并不困難。”楊嬋走近打量著劉向，眼中略有異色。

　　“僥幸，僥幸?！眲⑾蛴行┬奶?，這并不是他的真實體能。會出現(xiàn)這樣的結(jié)果，應(yīng)該是因為那張古怪的殘符，可那是人家的東西……

　　楊嬋顯然猜到了這一點，不過并沒有多說什么，略一沉吟后從懷中取出一粒藥丸服下，然后吩咐劉向繼續(xù)趕路：

　　“跟緊了。”

　　“你吃的什么？”劉向一邊與她并肩而跑，一邊皺眉問道。直覺告訴他，那粒色澤紅潤、藥香襲人的藥丸有些古怪。

　　“巨靈丹?！?

　　“有什么用？”

　　“可以激發(fā)靈武士體內(nèi)三倍的靈力，效果持續(xù)一刻鐘?！?

　　劉向的眉頭皺得更深了，效果這么強大，一聽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東西?！案弊饔媚?？”他問道。

　　“普通人吃了會發(fā)狂發(fā)瘋，體質(zhì)差的將脫力而亡，剩下的也會留下暗疾。靈武士則會陷入虛弱狀態(tài)，持續(xù)時間看他的修為，凡階初期的話，得七天才能恢復(fù)?！睏顙热魺o其事地回答道。

　　劉向早已從她口中得知，無論北域，還是南疆，都將戰(zhàn)職者的境界為六階：凡階、黃階、玄階、地階、天階和圣階。每一階又分為初期、中期和后期。

　　凡階初期是最低級的靈武士。曾經(jīng)有人建議取消凡階這一層，因為對于修行者來說，只有達到黃階才能穿上武鎧，成為一名強大的鎧武士，凡階只能算作預(yù)備人員。

　　不過這一說法并沒有得到普通認(rèn)同，因為武鎧是一種極其強大的戰(zhàn)爭工具，其制造技術(shù)為各國的核心機密，很少流入民間。所以，對于沒法擁有武鎧的普通靈武士來說，劃分出凡階依然有其重要的意義，它代表著你的社會地位，直接決定你的生活品質(zhì)。

　　“我記得你說過，你是念法師，不是靈武士?！闭諚顙人觯捎诰τ邢?，念法師一般并不修體，一粒巨靈丹足以致命，劉向不明白她為什么這么做。

　　“普通念法師能像我這樣奔跑么？”楊嬋反問道，急奔途中輕輕一彈，從一根橫臥的枯木上空一躍而過，然后穩(wěn)穩(wěn)地落在地上，繼續(xù)前進，“放心，我體質(zhì)特殊?！?

　　“嗯？”劉向不明白她怎么個特殊法。

　　這次楊嬋沒有解釋，只是悶頭奔跑，速度一直維持在一個恒定的狀態(tài)。

　　劉向撇了撇嘴，不再追問這個問題，專心趕路。

　　剛剛一問一答之間兩人已經(jīng)奔出上里路程，體能在持續(xù)下降，他也略感疲勞，沒精力管其它事了。

　　昏暗幽靜的密林中，一男一女沿著一條直線，筆直地奔向西北方。

　　一棵棵大樹從眼旁閃過，布滿枯葉、斷枝和各種雜物的大地在腳下飛退。千篇一律、枯燥無味的景物令劉向心煩意亂，他已經(jīng)跑了將近三個小時。

　　在這段時間里，極度疲勞的狀態(tài)出現(xiàn)過三次。而他咬牙堅持的結(jié)果就是，那股暖流總是在他體力消耗最嚴(yán)重，身體最疲憊的時刻出現(xiàn)，一次又一次將他從崩潰的邊緣拉了回來，并且令他堅持的時間一次比一次長。那張古怪的殘符，正在迅速改善他的體質(zhì)。

　　對此，劉向非常高興，因為這意味著自己逃出森林的把握又大了幾分。

　　但他現(xiàn)在面臨另一個問題，經(jīng)過暖流四次洗刷后，他發(fā)現(xiàn)身體表面多了一層黑乎乎的油膩物，粘在身上異常難受。然而楊嬋并沒有停下來休息的意思，盡管已經(jīng)嬌喘連連，腳步發(fā)飄，卻依然還在堅持。

　　“要不……休息一會吧？”劉向同樣有些氣喘，“別太拼命，當(dāng)心再次受傷?！?

　　“休……休息？”楊嬋側(cè)過頭看他，烏亮的秀發(fā)在風(fēng)中飛揚，“也好。不過，是……是我休息，你不能停?！?

　　頓了頓，她伸出一般削蔥般的玉指，指向前方，道：“看到那座小山了么？跑到那里你才能休息?！?

　　劉向順著她的手指一看，前方一片漆黑，哪有什么小山？

　　不過他沒有置疑這句話。他還沒有忘記，在那片血腥戰(zhàn)場中，有一個如重磅炸彈炸出來的大坑，那是楊嬋給弄出來的。對于這個人形自走加農(nóng)炮的能力和判斷，他深信不疑。

　　“為什么我不能停？”他問道。

　　“別廢話，叫你跑就跑！”楊嬋嬌斥道，“快點，我一會就到?！比缓笏屯Ａ讼聛?，彎著腰，雙手撐在腿上，大口喘氣。

　　“好吧，反正都要過去，我在那等你?！眲⑾蚶^續(xù)奔跑。

　　這一跑，就跑了半個多小時，直跑得渾身大汗，氣血奔騰得都快炸了，他才看到了楊嬋嘴里的小山。等抵達山腳下的時候，時間又過了五六分鐘。

　　一到目的地，他就將自己身上的衣服扒了個盡光，撲通一聲跳入山腳下的水潭里。那層油膩物已經(jīng)快將他悶死了，一刻也無法忍受。

　　快速搓了個澡，劉向?qū)⒛巧硇蓄^拖進水中仔細清洗了幾遍，確認(rèn)里面沒有一絲油垢后，立刻將它們穿到身上。楊嬋很快就會來，他可不想因為等它們涼干，而被那盞三蘊蓮花燈砸一下。那東西可以在地上砸出一個直徑八十多米的大坑，把自己砸成肉餅肯定毫無問題。

　　直到這時，他才感受到自己身體上的變化。

　　變化不在外表，而在內(nèi)里。似乎每一根骨頭都變成無比堅韌，每一塊肌肉都充滿活力，他能感受到里面所蘊含的巨大力量。

　　拉開架勢，胡亂打了一通拳，劉向相信，自己現(xiàn)在可以打死一頭牛。

　　“脫胎換骨？”他呢喃道。

　　“不是，是洗經(jīng)伐髓?！睏顙葟暮谀伙@出身影，隨手扔出一物，“好好看，我需要你在三天內(nèi)學(xué)會它?！?

　　劉向伸手接住一看，是一本小冊子，上書五個燙金大字——

　　大日金身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