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圣鎧作者：南柯三夢時間：2020-12-17 17:45:34
楊嬋已經(jīng)大聲示警，劉向卻完全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除了腳步頓了一頓外，沒有任何反應(yīng)。
在他的感觀中，周圍并沒有異常。右手邊挺立著魁梧甲士心臟被刺穿，肯定已經(jīng)死了。四周散躺著的幾名甲士不是身首異處，就是缺胳膊少腿，血肉和內(nèi)臟灑了一地，也都死得不能再死了。至于更遠(yuǎn)處，同樣沒有發(fā)現(xiàn)一個完整的人來。
眼中看不到活人，耳中聽不到異響，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有什么危險？
然而危險就是發(fā)生了。就在他靠近一個“死得不能再死”的甲士時，那具平躺在地上的“尸體”突然就動了。他的右手齊肘而斷，右腿膝蓋以下同樣消失無影，腰間鎧甲碎裂，劃著一道深入腹內(nèi)的傷口，連腸子都掉了出來。但這些足以令平常人死亡幾十次的巨大創(chuàng)傷，顯然并沒有影響他的動作。
從屈腿提臀，到挺腰發(fā)力，再到含胸收肘，最后揮拳直擊，一系列動作如形云流水般流暢，又如猛虎捕食般迅猛，充滿了速度和力量完美結(jié)合的暴力美感。
劉向的眼睛沒眨，但依然沒能捕捉到這一拳的軌跡，這一拳的速度已經(jīng)超過他的神經(jīng)反應(yīng)速度。危險瞬間來臨！
他沒反應(yīng)，不代表楊嬋也沒有。
“定！”
隨著一聲嬌叱，高舉于頭頂?shù)那嗌蜔敉蝗还饷⒋鬅?，遠(yuǎn)遠(yuǎn)看去，仿佛她頂著一顆碧綠色的小型太陽。然后那必殺的一拳就定在劉向的面前，距離鼻尖僅有十公分。
此時劉向才看清了面前所發(fā)生的一切，耳中才聽到了甲士躍起揮拳時所發(fā)出的各種雜音。緊接著是猛烈的拳風(fēng)裹著呼嘯的破空聲，撞在他的臉上。
他的頭頸被這股拳風(fēng)撞得往后一折，連退七八步才站住了腳。臉上火辣辣的疼，鼻子直接麻了。直到兩行鼻血淌了下來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從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
這時候他才想到害怕，恐懼如潮水般涌向全身，腿腳突然就軟了，連站都站不住。
先著地的卻是手中的皮甲，“撲通”一聲落在地上，然后是他的雙腿膝蓋，最后是那張缺角的殘符，飄飄悠悠地往下落。
然而危險并沒有解除。斷手缺腿的甲士從空中栽了下來，“砰”地一下砸在地上。他已經(jīng)無法保持身體的平衡，卻低吼著，手腳并用地努力往劉向面前爬。滿是胡渣的臉上布滿殺氣，異常猙獰，令人望而生畏。
“殺了他?！?
楊嬋的聲音從對面?zhèn)髁诉^來。聲音很弱，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落在劉向的耳中卻不亞于一枚重磅炸彈。
殺人？
殺人?。?！
劉向可以絲毫無誤地將一塊鐵疙瘩削成一顆合乎標(biāo)準(zhǔn)的球，他的雙手一向都穩(wěn)定而有力。但是現(xiàn)在，當(dāng)“殺人”這兩個字跳入腦海的時候，他的手卻忍不住顫抖起來。
理智在告訴他，如果不殺了眼前的甲士，自己就要被殺，殺人是唯一的選擇。情感上卻無法接受，那可是一條人命！
他的手搭在腰間的短刀刀柄上，就是拔不出來！
敵人卻不會等他慢慢考慮，殘廢甲士已經(jīng)爬到了他的面前，然后裂開大嘴，露出了一個惡魔般的笑容，挺腰揚起了缽盂般大的鐵拳。
“定！”
嬌叱聲再次響起，效果卻大不如前，鐵拳稍稍一僵，接著劇烈顫抖起來。
噗！
楊嬋噴出一股血箭，頹然仰倒。青色油燈光芒一暗，從她手中滑落，在地上滾了幾圈，不動了。
劉向的眼睛瞬間就紅了。
有些人天生見不得女人受傷，他無疑就是其中一個。盡管不知道這番攻擊是出自什么原理，但毫無疑問，正是因為自己的遲疑，所以才會導(dǎo)致楊嬋吐血倒地。
這簡直就是男人的恥辱！
巨大的恥辱！
似乎有什么東西在體內(nèi)炸開，血液瞬間涌上了大腦。
“啊——死吧！”
劉向狂吼著拔出了腰間的短刀，合身撲向殘廢甲士，刀尖對準(zhǔn)眼睛就刺了過去。為了加大力量，他用上了雙手。
短刀從甲士改向橫拍過來的手掌前滑過，毫無阻礙地沒入眼眶之中，鮮血迸濺。
此時的劉向已經(jīng)進入瘋狂的狀態(tài)中，毫無理智而言，也不知道收力，只是使命地把刀往前推。一直將人推翻在地，釘在地上也沒松手。殘廢甲士抽搐了一會，伸在空中的左手往地上一搭，不動了。
劉向卻毫無所覺，依然在不住用力，嘴中無意識地呢喃著：“死吧、死吧、死吧……”
***
兩小時后，距離血腥戰(zhàn)場十幾里外的河灘上。
一堆篝火正在熊熊燃燒，驅(qū)散了周圍的黑暗。篝火上有一個木架，上面架著一只锃亮的鋼制頭盔，里面熬著一團黑乎乎的湯藥。濃烈的草藥味在空氣中彌漫。
“你好點了沒有？”
楊嬋手提一根剝了皮的細(xì)樹枝，在頭盔里攪動著，扭頭看向河邊。那里有一個人正彎腰不停地嘔吐，正是初次殺人的劉向。
其實他早就吐不出東西了，連胃液和膽汁都沒有，只是干嘔而已。但他就是忍不住感到惡心，吐得手腳發(fā)軟也直不起腰來。殺人的滋味，真他媽的難受。
“不用管我，”劉向往身后揮了揮手，虛弱地說道，“一會就沒事了?！?
“也對，時間久了就習(xí)慣了。”
楊嬋伸頭靠近頭盔嗅了一下，感覺里面的湯藥熬得差不多了，扔掉樹枝，挪開木架。然后把頭盔取了下來，小心地將湯藥倒入一旁的木碗中。
好一會，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劉向終于結(jié)束了干嘔，回到火堆旁。
“你怎么受得了的？”他皺著眉頭，看了看木碗中黑乎乎的湯藥，又瞥了一眼邊上的锃亮頭盔，那里面還有一半。
“苦口良藥，有什么受不了的?！?
“我不是說這個。”劉向指了指那只頭盔道，“我的意思是，這是從死人頭上摘下來的，你用它來熬藥？喝得下么？”
楊嬋抬頭瞄了他一眼，直接舉起木碗，仰起脖子將湯藥一飲而盡，然后揚了揚手中的空碗：“你說呢？”
嘔……
劉向感覺胃里又在翻騰了，連忙捂著嘴跑開幾步，干嘔起來。
楊嬋也不管他，幽幽地說道：“首先，頭盔已經(jīng)洗干凈了，跟死人不死人完全沒關(guān)系。其次，如果這種程度你都不能適應(yīng)的話，你很快也會變成死人?！闭f著她指了指劉向的雙腳，“我勸你最好把鞋換上，否則你的腳會在你成為死人之前先廢掉，那你會死得更快一點?！?
“死人鞋，不穿?！眲⑾蚝芨纱嗟鼐芙^。
“這是命令。”
“我又不是你手下，憑什么命令我？”
“你欠我的?！睏顙忍统鲆恢恍∧竞小Ｄ抢锩姹緛硌b著一張殘符，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空空如也。
殘符不在盒子里，在劉向的身體里。其中的原因，得從兩個小時前說起。
當(dāng)時，劉向好不容易重新恢復(fù)了理智，一看到身下甲士的恐怖模樣，就條件反應(yīng)般地跳了起來，踉蹌而退，一屁股坐在地上。無巧不巧的，他染血的手正按在飄落在地的殘符上面，于是異變突起。
殘符的表面驀然爆出一團五彩光團，又迅速變成一道流光，鉆入了他手中。
這個突如其來的變化，不僅劉向沒有料到，連楊嬋也沒料到，兩人已經(jīng)就這個問題探討過多次，至今還沒能找到原因。劉向并沒有感到不適，也沒有任何異常的感覺，仿佛那道殘符從沒出現(xiàn)過一樣。
這就是楊嬋說劉向欠她的原因。
“可我救了你一命?！眲⑾虍?dāng)然不愿意就此認(rèn)輸，立刻反駁道。
“我答應(yīng)帶你出密林，已經(jīng)還你一條命了?！睏顙却绮讲蛔?。
“現(xiàn)在不是還沒出去嘛?！?
“那好?！睏顙仁掌鹉竞?，不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指了指頭盔里的湯藥說道，“由于你的遲疑，害我傷上加傷。所以，這是你欠我的?！?
咦？
劉向一愣，這話好像有道理，可為什么感覺怪怪的？如果自己不出現(xiàn)在那片戰(zhàn)場的話，她肯定死定了，哪還有傷上加傷一說？不過這樣一來的話，自己很可能永遠(yuǎn)也走不出這片森林，同樣死定了。這筆帳到底如何算？
“好了好了，我穿就是?！眲⑾驔Q定不再糾纏，其實他也知道對方也是為他好，卻還是忍不住問道，“鞋洗干凈了沒有？”
楊嬋白了他一眼，懶得說。
穿上那雙死人鞋后，劉向心中說不出的怪異，總感覺腳上毛毛的，有蟲子在爬。他縮了縮腳，想分散一下注意力：“現(xiàn)在說吧，走哪個方向才能走出這片森林？”
“西北。”
“西北？”劉向皺眉道，“走那邊很可能再碰到那些人?！?
“走哪邊都會碰到那些人?！?
“啊？什么意思？”
楊嬋卻沒有馬上回答，而是伸手拿起頭盔，仰頭將里面變涼的湯藥全部喝光。又從懷中掏出一粒圓潤的藥丸服下，這才解釋道：“那些人是唬虎衛(wèi)，東唐國最危險的鎧武士，專門處理一些特殊的事情。他們的行動有一個特點，叫‘天羅地網(wǎng)’?！?
“如果是小隊出動還好，若是建立軍營，那就不會只有一處。這些小貓會在行動區(qū)域的外圍建造十幾，甚至幾十個同樣的軍營。然后鋪開兵力，進行拉網(wǎng)式地搜查，一點點壓縮敵人的生存空間，直至找到目標(biāo)?！軜s幸，我就是他們這次的行動目標(biāo)?，F(xiàn)在也包括你了，因為圣符在你身上?！?
劉向一聽，徹底愣了。半晌，他傻傻地問道：“你是說，我們是在跟一個國家的力量相抗衡？而且還是特務(wù)機構(gòu)？”
在他心中，凡是跟特務(wù)扯上關(guān)系，尤其是敵對關(guān)系的，那絕對是死路一條。
“特務(wù)機構(gòu)？這個名稱到是很相稱。”楊嬋輕笑道，“放心吧，我既然敢來，自然不會一個人來。小貓們追到這里還沒多久，時間上不允許他們建立多重封鎖，只要能突破第一道，我們就是安全的。”
“有接應(yīng)？在哪？”劉向精神一振。如果有接應(yīng)的話，到也能搏上一搏。要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殺過一個人后，他的心態(tài)跟以往大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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