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送葬奇談

第2章

當(dāng)我再醒過來時，已經(jīng)躺在自家的床上。

這時爺爺正在堂屋里和另一個老頭聊天，老頭高高瘦瘦，我以前見過他，是鎮(zhèn)上開紙扎店的老匠人，別人都叫他郭老桿子。

郭老桿子嘆息一聲：“那三條禁忌是你守了一輩子，如今又被你自己破了，這也怨不得別人，棺材煞是‘?dāng)贰凶铍y解的，麻煩得很！”

“老桿子，我就阿凡這么一個孫子，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怎么向兒子兒媳交代？”爺爺抽著煙，神情陰郁：“收煞這方面你是行家，無論如何得幫我出個主意！”

郭老桿子說道：“唯一的辦法就是‘渡陰關(guān)’，我給你扎童子，再去請村頭的接生婆羅二姑弄一副紫河車。不過解鈴還須系鈴人，‘過關(guān)’的事你自己來做！”

所謂“渡陰關(guān)”，又叫“童子渡陰關(guān)”，是民間一種“收煞”的儀式，如果小孩煞氣纏身難以祛除，不得已才會用這種法子，得由“過關(guān)人”背著中煞的孩子過刀山、趟火海，請善靈接煞。

這種法子有極大風(fēng)險，如果請來的魂靈不肯接煞，那中煞的孩子極有可能就此夭折。

“過關(guān)人當(dāng)然是我來做，可這接煞善靈上哪去找？人命關(guān)天，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呀！”爺爺兩三口將一根香煙吸完，重重按滅在灰爐里。

郭老桿子思索一陣，突然想起什么：“鎮(zhèn)上賣魚的李擺子應(yīng)該你認(rèn)識吧？他家丫頭上個月掉進(jìn)月亮河里溺死了，讓她出來接煞！”

爺爺當(dāng)然明白老桿子的意思，李家丫頭云英未嫁就溺水而亡，執(zhí)念未消除難入輪回，怕是成了月亮河中的河靈，如果和我家結(jié)親，她也就有了名分。

當(dāng)時爺爺和郭大桿子的談話我還聽不太明白，但李擺子家的事我倒是聽村子里七八姑八大姨說過一點。

他家有個閨女叫李蓓蓓，十六七歲年紀(jì)，很是乖巧能干，上個月幫著父母入河抓魚，沒想到溺水身亡，好端端一個花季少女，就這樣凋零。

只見爺爺點點頭道：“事到如今，也只有這樣了！我明天就去找李擺子說道說道！”

第二天上午，爺爺換了一身干凈衣衫去了趟鎮(zhèn)上李擺子家談結(jié)親的事兒，李家也對女兒早夭的事很痛心，當(dāng)然巴不得女兒好，很爽快就答應(yīng)了訂親的事。

又過了兩天，我身體越發(fā)虛弱，水米不進(jìn)，傍晚時分郭老桿子再次來到我家。

郭老桿子帶來一具紙扎小人兒，這老頭紙扎手藝確實高明，紙人身材相貌和我十分相似。

另外他還帶來了托接生婆羅二姑弄來的一副紫河車，也就是新生兒的胎盤包衣。

東西備齊了，爺爺請郭老桿子留下協(xié)助，準(zhǔn)備今天渡陰關(guān)。

半夜子時，村子里黑燈瞎火一片沉寂，我家卻燈火通明，院子里豎著鋼刀綁成的“刀山”，地上燃燒的火炭鋪成一丈三的“火海”。

爺爺把我抱到院里一張椅子上坐下，用碎瓷片劃破我的舌尖、兩手手心以及腳底板，放出一小盅鮮血，用來代替墨汁，在紙扎童子前胸后背寫上我的生辰八字。

剩下的鮮血則淋灑在胎盤上，塞進(jìn)紙人胸腹部位。

胎盤是新生嬰兒“脫前世、得今生”的依憑，具有極強的向生之力，以此代替我的心臟命脈，再加上用鮮血在紙人童子身上寫下的生辰八字，整個紙人童子就成了我的“替身”。

爺爺打著赤膊，光著腳板，頭上扎一條紅布帶子，將紙人綁在自己背上，走到滿地炭火前，朝站在椅子旁的郭大桿子點點頭。

郭老桿子手持五色令旗，端起一碗酒給爺爺，高喊道：“幽冥十八地獄，業(yè)火焚滌孽心，過關(guān)童子過關(guān)去，面燃鬼王護陰身！”

爺爺一口酒灌進(jìn)嘴里，舉起碗摔進(jìn)火堆里，頓時烈焰升騰，爺爺邁開大步，朝著火焰里就沖了過去！

我親眼看著爺爺一步步從滿地赤紅的炭火里趟過，甚至能聽到炭火炙烤他腳板皮肉發(fā)出的“嗤嗤”聲！

但爺爺緊咬著牙關(guān)，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痛苦，反而兩手護住背上的紙扎童子，唯恐濺起的火星燎但童子身上。

不過很快爺爺就從炭火里走了出來，郭大桿子看著皮膚通紅、滿頭大汗的爺爺，低聲問道：“老吳，能堅持不？”

爺爺咧嘴一笑，雙腳在地上蹭了蹭：“沒事！開弓沒有回頭箭，為了我孫子，就算豁出這條老命我也得堅持！”

郭老桿子點點頭，揮舞令旗高喊：“幽冥十八地獄，刀山剔骨削筋，過關(guān)童子過關(guān)去，救苦天尊施仁心！”

爺爺走到由一把把柴刀、菜刀綁扎成的刀山面前，朝手心啐了口吐沫，然后毫不猶豫地開始攀爬起來。

爺爺爬上去很快，接著翻過身由另一面往下爬，所謂“上山容易下山難”，爺爺放慢了速度，力求保持平衡，畢竟這可不是鬧著玩，一但踩空踏錯，就有可能血濺五步。

盡管如此小心翼翼，爺爺手心腳板還是被刀鋒劃破幾道口子，鮮血滴答滴答落在地上，觸目驚心。

爺爺落地后解下背上的紙扎童子放到空地上，然后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從褲兜里掏出一個紅布包，在手心里攤開，竟然是一枚小小的銀質(zhì)耳環(huán)。

“善靈積善德，鬼魄有慈心。李蓓蓓的善靈何在？速來關(guān)前接煞消殃！”

爺爺接過郭老桿子手里的五色令旗，朝手心里的銀耳環(huán)虛畫起來。

畫著畫著令旗旗頭“嘭”地爆出一團綠油油的火焰燃燒起來。

一陣陰冷刺骨的寒風(fēng)刮進(jìn)院子里，吹得地面塵土飛揚，四周樹葉簌簌作響。

不一會兒，陰風(fēng)熄滅，塵埃落定，一個模糊的人影出現(xiàn)在院子中央。

我依稀看到這是一個女孩子，約莫是十七八歲的年紀(jì)，身穿團花小襖，模樣嬌俏可愛，只是臉色蒼白如紙，眼角眉梢?guī)е鴰追植【胫畱B(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