窺視（3）

　　探索二：密室游戲

　　白天以詫異的目光看著段宏磊。

　　“有這么讓人驚訝嗎？”段宏磊以眼還眼。

　　“如果我連這點也推斷不出，還怎么有資格幫你呢？”段宏磊面帶微笑，繼續(xù)說，“如果按照你們的推斷，兇手是死者的熟人，那他肯定是從正門進入房間，完全沒必要借助窗戶，可是兇手又怎樣離開呢？兇手多半因與死者起口角而臨時產(chǎn)生殺意，因此對自己作案的時間——也就是恰逢田恬下班回家的中午——并沒有提前趕到警惕，因此田恬才會從窺視孔中觀察到兇手擦拭指紋，可是這么一來問題就出現(xiàn)了，從田恬借助窺視孔看見兇手到田恬報警后警方趕到現(xiàn)場這段時間里，田恬一直守在現(xiàn)場門外，兇手沒有經(jīng)過正門，卻活生生地在密室中消失了，這是典型的密室殺人事件。”

　　白天目不轉(zhuǎn)睛地注視著段宏磊，以此來表示對段宏磊推理的認可。

　　“當然我們也可以換種思路來分析，”段宏磊拿起茶壺，給白天添滿茶后，又給自己倒?jié)M，接著說，“我們可以假設兇手在作案后也通過窺視孔觀察到了田恬在門外，無路可逃的兇手最后臨時起意從窗戶逃走。可是這仍然不能自圓其說…首先，根據(jù)你們的調(diào)查，窗外防盜網(wǎng)的泥跡只有在最靠近窗戶的那一層有，這明顯是偽造的；其次，即使調(diào)查不出泥跡是偽造的，我們也可以想象，起初沒有殺意又是大搖大擺從正門進入的兇手，肯定不會事先料到自己在作案后會被田恬在門口堵住，而自己離開的唯一方式竟是通過５層樓高的窗戶爬下去。那他必然沒有事先準備攀爬工具，這種情況下，即使他想從窗戶逃走也辦不到?！?/p>

　　“精彩，太精彩了，”白天不住地拍手說，“你的這番推理基本上與我們調(diào)查的一樣，我果然找對人了…”

　　段宏磊喝了一口茶，然后又咂了咂嘴。

　　“不過…”白天說，“事實上我們進一步推理后，發(fā)現(xiàn)…”

　　“你不用說了，”段宏磊伸手做了一個“STOP”的姿勢，“我知道你們接下來的發(fā)現(xiàn)是什么，這讓我來說吧，你聽聽看是不是與你們的推理相符?！?/p>

　　白天點了點頭。

　　“根據(jù)上面的分析，我們似乎已經(jīng)確定這是一起離奇的密室殺人事件了?！倍魏昀谡f，“可事實并非如此，因為那個房間并非真正的密室。有一個人，只有一個人，它能夠借助某些優(yōu)勢，成功地利用我們心理上的盲點，完成所謂的‘密室殺人’。

　　“兇手從房間逃離有兩種方法：從正門、或是從窗戶。按照前面所說的進行分析，我們非常輕易地將這兩種方法都排除了，然后便得出結(jié)論，這是不折不扣的不可能犯罪：密室殺人。但這種排除法是有瑕疵的，它沒有窮盡一切可能性——我這樣說并不是表示還有第三種離開現(xiàn)場的方法，而是那兩種方法中仍有可以讓兇手鉆空子的地方。

　　“先看第一種：從正門逃走。這確實是不可能的，畢竟田恬一直守在門口，因此我們可以大膽直接地把這種可能性排除。

　　“再看第二種：借助窗戶逃走。我們排除這種可能性的根據(jù)有兩個：第一，防盜窗的痕跡是偽造的；第二，由于是一時沖動犯罪，兇手事先不可能想到要準備從窗戶逃走的攀爬工具。

　　“現(xiàn)在我們假設兇手就是用了某種方法成功地從窗戶逃走了，那么以上兩種根據(jù)便都是錯誤的了——因此這兩句結(jié)論都需要完全與原意逆轉(zhuǎn)過來，即是：第一，防盜窗的痕跡不是偽造的；第二，雖然因為這是一起沖動殺人，兇手不可能事先準備攀爬工具，但事實卻是，兇手不需要工具便從窗戶逃走了。

　　“‘痕跡并非偽造’與‘兇手不需要工具’這兩個結(jié)論，可以引導我們做其他假設了。如果痕跡不是偽造的，那為何只有靠近窗戶的那一層防盜網(wǎng)有泥跡？答案是兇手只爬了那一層就停止了，他因某種原因不需要繼續(xù)爬下去。如果兇手不需要工具，他怎樣安全地爬下５層樓的高度？答案也與上面類似，兇手根本沒有爬那么多層樓。

　　“這么一來結(jié)論就出現(xiàn)了，兇手確實是從窗戶逃走的，但他的目的地并不是地面，而是與現(xiàn)場房間相隔不遠的某處，這個地方只需要兇手攀爬最近的一道防盜網(wǎng)即可到達。那么這個地方只可能是案發(fā)房間的隔壁，兇手發(fā)現(xiàn)田恬守在門外后，從窗戶爬出將防盜網(wǎng)割開，再把腳踩在上面從防盜網(wǎng)里爬出，然后伸手抓住離自己不遠的隔壁房間的防盜網(wǎng)，雙腳用力爬過去，再把隔壁的防盜網(wǎng)割開，從隔壁的窗戶進入隔壁房間，然后兇手一定擦除了隔壁房間防盜網(wǎng)上的痕跡，但案發(fā)房間的痕跡已經(jīng)沒法擦除了，因為很快現(xiàn)場就被趕到的警察封鎖了。

　　“如果事實如此，泥跡的問題便不用解釋了，而且，能夠完成這個殺人計劃的只有一個人——”說到此，段宏磊微微抬頭，看著白天。

　　白天此時正沖段宏磊笑著呢，似乎在期待段宏磊把那個兩人都知道的兇手的名字說出來。

　　于是段宏磊繼續(xù)把話說完。

　　“那個人就是田恬的鄰居丁勝。這也與田恬看到的兇手是長發(fā)這一點相符?！?/p>

　　探索三：窮盡一切可能性

　　“你說得對，我們在分析案情時確實一度認為丁勝就是殺人兇手。”白天說。

　　“一度？”段宏磊笑了，“看來你們也明白丁勝并非真正的兇手了？”

　　“當然，”白天故意作出生氣的表情，“我們警察又不是白吃干飯的，這點名堂我們能看不出來？你也明知丁勝不是兇手，卻還裝模做樣地把名字說出來，該不會是想故意戲弄我吧？”

　　白天的這番話惹得段宏磊哈哈大笑。

　　“那我就洗耳恭聽，讓你說一下丁勝不是兇手的理由吧。剛才我講了那么多，也該讓我歇歇嗓子了，換你講吧。”段宏磊邊說邊拿起茶壺準備倒茶，卻感覺到茶壺出奇得輕，他打開茶壺蓋，發(fā)現(xiàn)又沒水了，于是段宏磊把服務生叫來添水。

　　服務生面帶殺氣地送來了第四壺免費的茶。

　　“其實很容易就能證明丁勝的無罪，”送走了怒氣沖沖的服務生，白天開始了他的演講，“畢竟田恬在門外時曾經(jīng)看到丁勝走進他自己的家中，然后田恬馬上便試著用鑰匙開門，接著便在開門失敗后通過窺視孔看到了兇手，這一切的發(fā)生都凝縮在不足一分鐘里，如果丁勝是兇手，除非他會分身術。

　　“而且，如果丁勝真的按你所說實施過這樣的密室殺人詭計，那他家的防盜網(wǎng)必定是被割開的，然而事實并非如此。另外，兇手割防盜網(wǎng)的工具從何處來？田恬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家的刀具有缺少，那刀具只能是兇手隨身帶著的，那為什么兇手又要用田恬家的水果刀去殺人呢？自己身上有兇器為何不用？

　　“不僅如此，對于袁文彬和田恬來說，作為鄰居的丁勝并非他們的熟人，因為此人‘名聲在外’，是典型的不務正業(yè)的混混，袁文彬夫妻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上考慮，一直盡量避免與這位鄰居接觸。這么一來，丁勝就不符合我們剛才所推理的熟人作案的條件。

　　“丁勝的出自受害者家人之口的不在場證明幾乎是鋼鐵一般不可擊破的，因此我們只能得出丁勝不是兇手的結(jié)論。而田恬所說的兇手是長發(fā)男子，應該只是巧合而已，更何況，根據(jù)我們對田恬的進一步詢問，田恬已表示他從窺視孔中看到的兇手雖然是長發(fā)，但身高與自己丈夫類似，而且體形要略胖于丈夫，這些都與丁勝不符，丁勝身高接近一米九，比袁文彬高１０厘米以上，而體形又明顯得比袁文彬瘦，他的身材就像電線桿一樣?！?/p>

　　“這樣啊…，”段宏磊嘆了一口氣，“可是這么一來我們又回到原點了，唯一的破解密室殺人的方法竟然因?qū)ο笥胁辉趫鲎C明而否定，那兇手到底是如何從封閉的密室中消失的呢？…說實話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一頭霧水了，從你提供的線索來看，我找不到其他的破解密室殺人的方法。”

　　“你忘了我剛才說的嗎？段宏磊…”白天笑了，“我們已經(jīng)找到了兇手，但是尚缺乏足夠的證據(jù)，我找你幫忙并不是讓你查殺人兇手，而是請你找出兇手的漏洞，從而發(fā)現(xiàn)指正兇手的證據(jù)?！?/p>

　　“那么…快告訴我，兇手是誰？”段宏磊把身子靠上前去，迫不及待地問。

　　“不如先回憶一下剛才你在分析密室時的邏輯步驟吧，”白天賣起了關子，“你先排除了兇手從正門逃離的可能性，接著又找到了從窗戶逃離的方法，但是唯一能實施這種詭計的人又有不在場證明，因此你的推理陷入了怪圈，找不到方向了。

　　“事實上你的邏輯分析也與我們最初的推理一樣——并沒有窮盡一切可能性，你的漏洞在于你輕而易舉地便排除了兇手從正門逃離的可能?！?/p>

　　“你的意思是兇手從正門逃脫？”段宏磊的聲音帶著一絲急躁，“這怎么可能？田恬在那段時間里一直守在正門啊?！?/p>

　　“對！問題就出在這里！”未等段宏磊話音落下，白天便大聲說，“我們的思維就是被禁錮在這里了！”

　　“什么？”段宏磊反問道，顯然他沒有弄懂白天的意思。

　　“你想想，”白天說，“我們因為什么而認定此案是密室殺人案？就是因為田恬的證詞！可是如果這個證詞本來就是假的呢？如果這一切都是田恬一人演出的獨角戲呢？”

　　段宏磊張大嘴巴愣在那里，嘴唇在不住地發(fā)抖。

　　“換句話說，”白天咳嗽了一聲，提高嗓門把結(jié)論說了出來：

　　“兇手就是袁文彬的妻子——聲稱親眼看到歹徒的田恬本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