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朱翊鈞拿著燈心情很好的回宮了，到了乾清宮，換了衣服，朱翊鈞把燈掛在顯眼處，把著燈來看。

“陛下，這燈也沒什么稀奇地方呀？”張成不解，在他看著，這燈是滿篇的鬼畫符。

“你不識貨?！敝祚粹x說，他自小被教導(dǎo)念書寫字，這寫字以周正為上，習(xí)的一手好楷，但是朱翊鈞心里卻是極推崇草書的，“草書大家很多，世人追捧的也很多，但這位和朕眼光一致，喜歡懷素大家?！敝祚粹x說。“這字寫的妙，非三九苦練真功夫?qū)懖粊磉@份揮灑自如?！?/p>

“這么好的字，當(dāng)真是那位小姐寫的？”張成問，“她為什么不承認(rèn)是她做的呢？”

“姑娘家臉皮薄，自己做的燈被外男拿了去，不好意思吧?！敝祚粹x說，“你還記得她是哪家的嗎，回頭采選讓人把她名字寫上?！?/p>

“是?！睆埑蓱?yīng)道，這位姑娘有造化了。

“陛下?！瘪T保進(jìn)來，“陛下，張首輔在宮外求見陛下?！?/p>

“這么晚了他有什么要事？”朱翊鈞說。

“首輔大人知道陛下出宮了?！瘪T保低頭說。

“哦?！敝祚粹x說，“你去回，先生要說的朕已經(jīng)知道了，朕如今已經(jīng)回鑾，有什么教訓(xùn)明日再說吧?！?/p>

“陛下，張首輔已經(jīng)在殿外等候了?！瘪T保低頭說，朱翊鈞一個沒忍住，手里的燭臺被他扔在地下，“這宮中宵禁對張首輔來說莫非是個笑話？”

殿內(nèi)人刷刷跪一地。

三息后，朱翊鈞先調(diào)整了自己的心情，“都起來吧。宣先生覲見?！?/p>

張居正已經(jīng)垂垂老矣，但他精神又極盛，修建得當(dāng)?shù)暮毻钢駳?，他進(jìn)來沖朱翊鈞行禮，膝蓋還未完全彎下去，朱翊鈞已經(jīng)下來攙扶，“先生免禮，來人，給先生看座。”

“臣，謝陛下圣恩?！睆埦诱h首說。

“陛下，今日可是出宮去了?！睆埦诱f。

“什么也瞞不過先生?！敝祚粹x苦笑說，“朕先前說在宮中盛元宵燈火，先生說天下民力有限，后宮不可鋪張浪費，朕深以為然。民間自發(fā)的燈火盛市，朕就想去與民同樂一番?！?/p>

“陛下天下之主，白龍魚服去了民間，若有了閃失，臣還有什么臉面去見先帝?！睆埦诱f，“陛下為了元宵燈火就要去民間與民同樂，如此貪玩好樂又如何對得起先帝的殷殷期盼，及太后的循循教導(dǎo)。”

朱翊鈞的手在袖子地下握成拳，“先生說的是，朕日后不會再做這樣的事了。”

等到張居正走后，李太后的宮里也來人說，太后想見皇帝，朱翊鈞神色不佳，“朕乏了，母后要見朕，明日再去?！?/p>

結(jié)果第二日還未早朝被李太后訓(xùn)斥一番，張成也被馮保罰去司禮監(jiān)打了二十板子，朱翊鈞坐在乾清宮只覺得哪哪都不順。

皇帝從宮外帶來一盞燈自然也在太后掌握中，才被打了板子的張成稍事修整一下就被架去壽康宮，李太后坐在上首，“哀家聽聞昨夜德勝門安定坊小燈市，出了一盞燈三千兩被標(biāo)走?！?/p>

“不是，不是?！睆埑蛇B忙搖頭，“陛下拿走的這盞燈只花了三兩，都是剪碎的銀角子，上面并沒有宮里的印記?！?/p>

李太后聞言微頷首，皇帝花三兩銀子買個花燈倒是正常，若是花三千兩買個花燈，便是前朝也要鬧翻天了?！盎实蹘Щ貋淼哪潜K燈可有什么特別之處？”李太后又問。

“就是一盞簡單的走馬燈?！睆埑苫氐?，“陛下還像很喜歡燈上的字?！?/p>

“題字的燈，大概不是哪家閨秀做的?！崩钐笊磉叺膵邒哒f，她是知曉太后的擔(dān)憂才如此說?！澳憧梢娨娺^那盞三千兩的燈？長什么樣？”

張成隱下了這盞燈就是個大家閨秀做的，不僅如此，陛下還見過人家了，還說要記下她的家門要采選進(jìn)宮，他低頭回話道，“奴才并沒有見過中標(biāo)過程，并不知道是哪盞燈？”

宮里不知道，民間知道啊，王千戶家里二千金做的花燈，被人用三千兩標(biāo)走了，這誰要花那么多銀子買一盞花燈，可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到后來隱隱約約傳出皇帝當(dāng)夜來過安定坊小燈市，嚯，流言更加不得了。

傳到后來，是皇帝夜訪安定坊，見著了王二千金的美貌，驚為天人，一見鐘情，于是花了三千兩買走了王二千金的花燈做定情信物，二千金要進(jìn)宮當(dāng)娘娘了。

崔氏因為女兒長的漂亮，從前很熱衷帶女兒出門，不然女兒美貌怎么會被人傳頌，如今她卻是惴惴不安。這樣的傳聞一出，女兒的婚事可怎么辦？

婦人只擔(dān)心這樣的問題。王偉元宵那晚回去就教訓(xùn)了女兒，“你爹是高官還是豪富，你用那樣好的材料去做解悶用的花燈，明天就有人來調(diào)查你爹了。”

王芷溪在家陪著太太，什么都不知就被劈頭蓋臉訓(xùn)了一頓，頓時紅了眼眶，用帕子捂臉嚶嚶嚶。崔氏好不容易平緩的情緒又被點燃，沖著王偉吼道，“你的大女兒不也是金的銀的用，怎么她用的，二女兒就用不得。”

“大丫頭只在家里用，她拿出去顯擺了嗎？”王偉，“財不露白，這點你也不知道嗎？”

“橫豎大丫頭怎么樣都好，二丫頭怎么都不好。”崔氏說道，“溪兒，你不得父親喜愛，不是你的錯，是娘的錯，怪就怪你不是生在章氏的肚子里?！?/p>

“你瘋了嗎？”王偉氣道，“章氏都死了多少年了，你還如此怨忿。我說二丫頭三丫頭怎么和姐姐不親，都是因為你的原因?！?/p>

“你若是這么計較章氏，當(dāng)年為什么要處心積慮的嫁給我。”王偉說完就走了。

這還只是發(fā)生在主院的小插曲，等到第二天，燈會的人送銀子來給王偉，說是昨天二小姐的燈賣出了三千兩的高價。

“怎么會這么多？”老太太驚訝說，“為何把銀子送過來，往年的規(guī)矩不是一起送到慈濟(jì)寺嗎？”

“第一個這個金額太大了，第二個二小姐那個燈看來也是造價不菲?！眮砣诵呛堑恼f，

“所以還是要來過問一下王千戶的意見。”

“按照往年的規(guī)矩去辦吧?！蓖鮽フf，“橫豎都是小孩子胡亂玩的。內(nèi)室太寵愛孩子，打首飾的金銀也拿出來給孩子胡鬧?！?/p>

等到下午傳言是皇帝陛下買走了那盞燈，王偉的臉愈加黑了?！澳銈冏罱疾灰鲩T去了?！蓖鮽Υ奘虾屯踯葡f。

老太太也很憂心，“不過是一盞燈，怎么鬧出這樣的事，這樣以后二丫頭的婚事可怎么辦？”能不動聲色就拿出三千兩買花燈的人家豈是簡單人家，這個傳聞一出，沒有這個家底的人都不會來跟二丫頭求親，若真有這樣的家底的人來求，自己這樣的家世又如何配得上，二丫頭嫁過去可有舒坦日子過。還有皇帝陛下的傳言，現(xiàn)在就是有家底的人也要觀望，若二丫頭被采選入宮，宮里那是什么簡單的地方嗎？二丫頭這樣的樣貌人人都要防備她攻擊她。若是沒進(jìn)宮，那更慘，被嘲笑就算了，若為明志，少不得要孤燈古佛的一輩子。

“去跟老爺說，讓他去打聽一下，采選的公公什么時候到德勝門來?！崩咸查g做了決定，“二丫頭要在采選的名單上?！?/p>

王容與在握著王玉清的手寫字，“姑姑，昨天那個人說回宮？他的家是皇宮嗎？”

王容與一愣，“你真聽見他說回宮了？”回想昨天那人，也沒有什么滿身貴氣，天潢貴胄，背后龍型這樣的出場陣勢啊，就一普通人，瘦高瘦高的。

王玉清點頭。王容與握著他的小手，“他的家不是皇宮，而是一個叫宮里的地方?！蓖跞菖c在紙上寫著龔，里?！扒鍍哼@事只和姑姑說，以后誰也不能說哦?！?/p>

王玉清點頭。

王容與想還是不要和三哥說，三哥那個愣子也許昨天還有冒犯的地方，不知者無罪。告訴他還露了行跡。她看著手里寫著無人問津的紙條，橫平豎直的正楷，筆鋒可見也是多年的練習(xí)。

這可是御筆啊。王容與聳肩想道，卷起來扔進(jìn)放畫卷的大瓷缸里，小小一卷，很快不見蹤影。

王雅量今天還在纏著齊大，“你朋友昨天拿走的那盞燈，你說怎么樣他才會讓給我。”還非要去親自見那個人再商量。

齊大很是苦惱，陛下說讓他瞞著他的身份，他去哪又變個朋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