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李太后宣母親進宮，“娘，最近宮外可有什么傳言？”

“關(guān)于陛下的傳言?！崩钐髥枴?/p>

“可是有誰在娘娘面前說什么了？”李母，武清侯夫人問，因為生了好女兒，人生后半段日子都過的養(yǎng)尊處優(yōu)。

“陛下出宮暗訪，民間是什么反應(yīng)？”李太后問。

“諸多坊都摩拳擦掌想要開燈市，燈做的好，能引來陛下親臨呢?！崩钅刚f，“陛下年輕，愛熱鬧，娘娘不用多加勸誡，這是人之常情，等他再大些，你便是趕著他他去看熱鬧，他也不去了?！?/p>

“私自出宮，實在膽大妄為。”李太后說。

“娘娘何苦如此剛硬，便是母子情分都要消磨了不少?！崩钅笝?quán)道。

“可他不是普通的兒子，他是陛下啊?！崩钐髧@氣道，“所以我殫精竭慮，生怕哪里教的不好，無顏去見先帝，及朱家的列祖列宗?！?/p>

“娘娘已經(jīng)做的很好了。陛下也做的很好?！崩钅刚f。

“安定坊那盞三千兩的燈？”李太后問。

“有傳言是說這三千兩燈是被陛下買走的，但是朝中如此安靜，自然都知道和陛下并不不相干。”李母說，“民間就喜愛這種傳聞?！?/p>

“聽說那花燈是個姑娘做的?！崩钐笳f，“母親回去相看一眼，若是個好姑娘，莫讓她被傳言耽擱了?！?/p>

“娘娘自小就心善，如今更是慈愛?！崩钅刚f。

武清侯夫人下帖子請王家三個姑娘過府參宴，雖說這樣的請?zhí)麄€安定坊有五四家都收到了，那天該有十余個小姑娘要去武清侯家做客。

但崔氏認(rèn)定，這場聚會就是沖著王芷溪來的，其他人都是掩飾，一邊著急忙活的找人來給女兒做新衣裳打首飾，一邊捂著胸口對身邊的心腹說，“我兒真要入宮去了？”

“都驚動武清侯了，必定是太后知曉了?！毙母雇瑯蛹樱捌鋵嵍媚锬菢拥娜似窐用?，也只有皇宮才配的呢。”

“可是若是進了宮，以后就見不著了?！贝奘险f。

“哎呦，我的奶奶?！毙母拐f，“你看李太后，如今想見母親了就召母親進宮，這是嫁到哪家去也沒有這么隨意和方便的了。二姑娘的造化在后頭呢?！?/p>

崔氏帕子抵嘴，掩飾下不由自主的翹起的嘴角，好像女兒進宮獨得圣寵，誕下皇子，最后端坐慈寧宮就在眼前了?！摆s緊去打聽打聽，武清侯夫人喜歡什么樣的？還有李太后的喜好。”崔氏對心腹說。

相比崔氏的心花怒放，老太太這邊就平和的多。她叫來王容與，“太太給你做新衣服了嗎？”

“春季的衣服還不到時間做呢?！蓖跞菖c說。

“這不是要出去赴宴，總得做身宴客的衣服?！崩咸f。

“過年做的衣服都還只上過一次身，新著呢。再說，”王容與笑，“不過是去武清侯府，沒什么緊張的。”

“是吶，沒什么了不起的，就當(dāng)是普通去人家里做客，自然就好。不要想著他是李太后母家?！崩咸f，王容與一直是挨著她坐，臉圓圓的，一看就健康，透著討人喜歡的夫妻，她捏捏王容與的手，“祖母想著那么點大的寶兒一下就長大了，要出嫁了，真舍不得。那么點大的花骨頭，祖母一點一點養(yǎng)大的。”

“還早著呢，祖母擔(dān)心什么?！蓖跞菖c笑說。

“也不早了?！崩咸f，“本來今年也要相看了，只是皇帝大婚要采選，民間婚配停止，少不得得等陛下大婚后才好相看。”

“一定要千挑萬選給我寶兒找個如意郎君。”老太太說，“寶兒喜歡什么樣的?！?/p>

“我聽祖母和爹的?！蓖跞菖c說。

“雖然陛下拿走的是你的花燈，”老太太說，她也想不通皇帝怎么就拿走了寶兒的燈。但還是不想孫女有什么不切實際的幻想，但是這個世上，有哪個女人不想嫁給皇帝呢？尤其現(xiàn)在皇帝青春正盛。

“祖母?！蓖跞菖c說。“容與心里明鏡似的，祖母還有什么不放心的。陛下拿走的是誰的燈，誰也不知道，難道容與還會拿出去夸嘴嗎？”

“現(xiàn)在外頭都傳皇帝是拿走了你二妹妹的燈，她進宮比不進宮好?？扇羰撬隽嘶叔匚痪瓦h(yuǎn)勝與你了。”老太太說。王容與笑著止了這個話頭，“祖母你知道，我并不在意這個。這個人的生活，個人的造化，顧好自己就行，與旁人相攀，不過是徒增煩惱。二妹妹，我也盼她好，就算有一日姐妹相見，我得蹲膝行禮，那又如何?！?/p>

“是祖母小瞧寶兒了?！崩咸呐乃氖?，“女人是否過的幸福，和婆家的身份有一定關(guān)系，但不絕對。祖母的小姐妹中也有嫁的很好的，但能嫁給你祖父，我一直都覺得幸福。即便是他早早就走了?！?/p>

王容與輕輕的倚著祖母。她的婚姻她也曾認(rèn)真想過。受過一夫一妻教育的女性怎么面對一夫多妻的制度，各種結(jié)果都反復(fù)推構(gòu)，著實苦惱了許久。總是不嫁比嫁更難，嫁人是一定要的。好在時日見長，她見識多了也知道有和夫君恩愛兩不疑沒有妾侍的，也有和夫君面合神離，相敬如冰未曾同房的。

左右只要選個一起生活的伙伴，不抱愛情希望，還是能安穩(wěn)度過一生。王容與早做了決定，能碰到就是福氣，沒碰到也要保持尋常心。

曾氏帶著布料來看王容與，見她還是該看書看書，該練字練字，一點心境變化都沒有，“妹妹這心性我真是服了。”

“嫂嫂怎么過來了？”王容與起身相迎。

“我這去年有人送了一匹水藍(lán)的蛟綃紗，我現(xiàn)在是穿不了這鮮亮的顏色，就給你送過來了?！痹险f，“我那繡娘空著，可要喚來給你幫忙？”

“嫂子還年輕，怎么就把條條框框把自己框住，明明還是一朵嬌花誰說就穿不了鮮亮的顏色了。”王容與笑說。“嫂嫂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只是我又不要做新衣。”

“去武清侯府赴宴，不做新衣裳？”曾氏說，“會不會怠慢了？

“這有什么好怠慢了，沒頭沒腦的把不認(rèn)識的人叫去家里赴宴，實在是無禮至極。若不是李太后母家，得罪不得。我才難得給她臉面，早就托病不去了?！蓖跞菖c招手讓丫頭抱著布料走近來些，摸了摸料子，“這顏色，這布料，做個夏天衣裳再好不過了。嫂子還是拿回去吧，若是自己不用，給清兒做個小衫也涼爽?！?/p>

“他那有呢，我拿出來的東西還能拿回去不成？妹妹這不是磕磣我?！痹险f，“雖然無禮，許是宮里李太后的意思呢？所以是必要去的?！?/p>

“是啊?！蓖跞菖c說?！靶∶窬褪沁@點身不由己?！?/p>

王容與接下了布料，讓人從庫房里尋摸出一套青花瓷器來，“我聽聞嫂嫂娘家喜歡青花瓷器，這還是二哥從前去江西游學(xué)，在那有名的地方買了許多瓷器，送了一套青花纏枝牡丹的，我不愛青花，一直收著，嫂嫂不嫌棄就拿回去使吧?！?/p>

“我來送東西還拿一大堆回去，不知道的還以為我來占小姑子便宜呢?！痹闲φf。

“嫂嫂的心和我的心坦蕩蕩的，怕什么別人說?！蓖跞菖c說。

孫氏是個文靜性子，是王載物老師的女兒，成親不過幾月，處處透著新媳婦的拘謹(jǐn)，王載物從外頭回來，看見媳婦在拿著庫房冊子皺眉，“這是怎么了，誰讓你煩惱了？”

孫氏往里坐了坐，讓王載物坐在她身側(cè)，“這不是武清侯夫人下了帖子，我看見大家都在熱火朝天的準(zhǔn)備，但是母親沒有想做新衣的準(zhǔn)備，就想著看我能有什么能幫助大妹妹的?！笨墒撬貋韺σ轮罪椂疾簧闲?，嫁妝中也是書籍文房四寶的多。

“大妹妹你不用擔(dān)心，她那好東西多著呢，再說，還有祖母呢。”王載物說。

“總歸是我的心意。”孫氏說，“我也是嫂子啊，看著大嫂和大妹妹那樣親近，我亦甚是羨慕?！?/p>

“大嫂那是和妹妹相處的時間長了?！蓖踺d物說，見孫氏更低落，是啦，大妹妹也不能一直在家中，孫氏和容與相處的時間怎么也長不了了。

“總歸是你的心意，就是你端碗白水過去，容與也會像吃蜜一樣好好享用的。”王載物說。他妹妹可是天下第一知心人。

“你還能不能有個正經(jīng)?！睂O氏瞪他。大嫂拿著好布料去，她端碗水去嗎？

“哎，你不是喜歡合香嗎？”王載物說，“帶著香料去找她吧，說不定她還會找你一起玩?！?/p>

“妹妹也會合香嗎？”孫氏眼睛一亮。

“她不會?！蓖踺d物說，“但她應(yīng)該會喜歡?！?/p>

最后孫氏忐忑不安的拿著自己合的一丸香過去了，寒暄過后孫氏拿出一個小錦盒“我這也沒什么好東西，年前按著方子配了一丸花蕊夫人衙香，我聞著味道不差，只是到底沒聞過正經(jīng)的花蕊夫人衙香，不知道是不是那個味道。”孫氏細(xì)聲細(xì)氣的說。

“花蕊夫人衙香，這可是已經(jīng)失傳了的香方?！蓖跞菖c說，接過錦盒打開，里頭有一粒拇指大的烏核香丸，王容與湊到鼻尖細(xì)細(xì)的品位，“二嫂好厲害。這個味道好好聞?！?/p>

“當(dāng)不得什么，還是有個大致的香方子，余下幾分就慢慢磨，慢慢試?！睂O氏被夸贊有些不好意思，“我從前在閨中無事就愛琢磨香方。可惜現(xiàn)在香道已經(jīng)沒落，許多香方都失傳了。只能盡心收集市面上的香方?！?/p>

王容與聞了又聞，不舍放下?！岸┎挥媒閼?，想想從前香方都是各府摻著掖著，哪有現(xiàn)在你想收集就能收集的方便。再說，二嫂若能配出這世上獨一無二的香，香方也能流世。”

孫氏捂嘴笑說，“那我可沒有那么厲害?！?/p>

“二嫂已經(jīng)很厲害了。若二嫂有空，我能去跟二嫂學(xué)合香嗎？”王容與期待的說，孫氏現(xiàn)在感慨香道沒落，等再過了幾百年，何止是沒落，是世人連提起都茫然，香氛，直接買就好了，還自己做，神經(jīng)病吼。

可是獨一無二只屬于自己的香，對女子來說真是莫名的誘惑力啊。

“等你二哥出門我就沒什么事了?！睂O氏說?！懊妹孟矚g，我明天就帶著香料過來找妹妹。”

“嫂嫂待我真好?！蓖跞菖c說。

孫氏走時，王容與讓人送了一套墨硯，孫氏推說不要，王容與說，“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嫂子不要就是嫌棄我。”孫氏只能收好回去，回去一看都是好的墨，對王載物說，“給妹妹送禮日后壓力更大了?！?/p>

“你就是端碗白水過去，妹妹回禮也是送這個?！蓖踺d物說，“誰叫她知道我們兩都好這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