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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呂梁霧(二)

小說:一八七七新紀元作者:楚連鋮時間:2020-12-17 19:02:23

  在劉氏父子的一再盛情挽留下,張宗禹師徒臨時在劉府中住了下來。劉摩仍沒有放棄對武術(shù)的執(zhí)著,纏著張桂教他以備防狼,張桂得到師傅的首肯后,教了劉摩一套鶴形拳。當劉摩有模有樣地將十六路鶴形拳耍完,張桂已是渾身發(fā)顫小臉酡紅,劉摩尷尬地問道:“你看我的拳法如何?”

  張桂撲哧一笑,轉(zhuǎn)而哈哈大笑,見劉摩臉色難看,忙道:“還行還行?!?

  劉摩皺眉問道:“那你還笑什么?”

  “這個這個——”

  劉摩惱怒地將張桂的雙手反扣,來個大鵬展翅,張桂連忙告饒,雖說劉摩是官少爺,手上的力氣卻不小,劉摩松手道:“快說,不然——”

  張桂甩甩被劉摩弄痛的胳膊道:“我要是說實話你可別生氣?!?

  “好,你說。”

  “你耍的鶴形拳就好像小雞吃米一樣?!?

  “??!”劉摩先是瞪大眼睛,接著與張桂一起哄然大笑。

  劉松齡與張宗禹步入后院,張宗禹道:“桂兒,隨為師去走訪災(zāi)民吧!”“是,師傅?!?

  劉摩也欲跟隨,被劉松齡叫住,待張宗禹師徒走后,劉松齡將劉摩帶進書房,劉松齡問道:“摩兒,最近功課如何?”劉摩眼珠子亂轉(zhuǎn),正待措辭,劉松齡嘆道,“當初送你到朔州書院讀書,因為你體質(zhì)薄弱多病退學回家,為父公務(wù)纏身,也沒能照應(yīng)你讀書,為何你要學武?這等粗鄙之事豈是我劉家人所為?”

  劉摩辯解道:“正是因為孩兒體弱多病,才想學武強身健體?!?

  劉松齡沉吟道:“你說的也有道理,但讀書還是首要的。想當年為父考中秀才,在鄉(xiāng)中夸耀是何等風光。而學武之人呢?遠的不說,就說白總兵吧,他是武舉人出身,現(xiàn)下也是官居正四品,可見了為父這個比他低了兩個官階的同知,還是要垂首作揖的。這是因為歷朝歷代皆以文治天下方能太平,一旦武夫當國,必然天下大亂,所以歷朝歷代抑制武功,武人一直都抬不起頭來。”

  “孩兒謹記父親教誨。”

  “為父知道摩兒聰穎過人,但切不可生驕傲之心,傷仲永?。∽罱易屇惚程圃?,可有作此功課?”

  “孩兒一直都在努力,爹爹您也知道,功課非是一朝一夕便能有起色的,待孩兒發(fā)奮讀書,定能讓爹爹滿意?!眲⒛ε赂赣H抽查背誦,忙岔開話題,“爹爹,最近朝野可有什么大事發(fā)生?”

  “大事?確有一件大事,唉!”劉松齡禁不住長嘆一聲,“浙江舉人楊乃武私通小白菜一案真相大白,朝廷震怒,浙江巡撫楊昌浚、學政胡瑞瀾以下三十多名官員被撤職查辦,其中數(shù)人與為父同鄉(xiāng)或同僚,因為一個小小的案子,斷送了功名前程,真令人惋惜??!”

  楊乃武與小白菜?這個電視劇倒是在小學的時候看過,是滿清四大疑案之一?。]想到穿越過來聽到的第一件大事居然是這個。劉摩思索一陣問道:“爹爹,這里面還有一些其他的秘辛吧?”

  劉松齡點點頭道:“我怎么能不明白呢?這批落下馬的官員都是湘軍出來的,當年湘軍剿滅長毛捻匪有功自成一系,有人言中興將相十九湖湘,功高震主??!唉,若不是為父當年在曾文正公帳下行走,上面無人,也不會到這個地方來做官,處處受人排擠,連個商販都瞧不起。不過這次倒也是因禍得福,想不到一個小小的貢生和一個寡婦掀起這么大的浪來,湘系兩湖的勢力被削弱了不少。當年為父還謀求到浙江做一縣令,想想也是后怕。”

  “那左宗棠大人和曾巡撫等人這么沒有力保?”

  “左宗棠現(xiàn)在西北吃沙子,據(jù)說已經(jīng)收復(fù)了南疆,他兵在塞外,力有不及。曾沅浦自七年前剿匪時失敗,加之文正公去世,當年那股神氣不復(fù)在了,現(xiàn)在也學會謹言慎行明哲保身。不過這次倒便宜了李二那個混蛋,不少淮系的官員調(diào)到了浙江?!?

  劉摩聽出劉松齡對左宗棠有所不滿,但自己對這位晚清名臣卻是仰慕已久,問道:“爹爹似是對左宗棠大人有成見?”

  劉松齡冷哼一聲道:“哼,你的名字還是我向他求來的?!?

  劉摩頓時大感興趣,追問道:“那爹爹為何?”

  劉松齡怒道:“讓你平時多讀些有用的書就是不聽,推三阻四,遇事竟是如此的糊涂。我與左宗棠本是同鄉(xiāng),當年你在老家出生,恰逢左宗棠回鄉(xiāng)省親,我低三下四去求他賜名,結(jié)果其言湘人志在摩云,取了一個‘摩’字,說你將來大有出息,哼——”

  劉摩睜大眼睛道:“左大人取的不是很好嗎?”

  “好個屁!”劉松齡吹胡子瞪眼道,“你個無知的東西,自古以來只有粗鄙之家才取一字為名,你見過幾位名臣取一字為名的?他左宗棠這是明顯瞧不起我!”

  “那本朝不是有錢灃、劉墉這樣的名臣嗎?”

  “你知道什么?錢灃是滇人,蠻荒之地,能取個什么好名字?最后雖然博了個名聲,還不是被人害死?劉墉生下來是個羅鍋,連他老爹都瞧不起他,才取了單字為名。”

  “那李衛(wèi)呢?”

  “你——你——你想氣死為父不成?李衛(wèi)本是一個乞丐,被世宗收為包衣奴才,你竟與一個叫花子相提并論,你——”

  劉摩忙打個馬虎眼道:“爹,孩兒回房背書去了?!鼻澳_剛邁出門檻,劉松齡在身后道,“過些日子我要考校你功課?!眲⒛π闹幸惑@,差點被門檻絆倒,心底不由大恨。

  接下來的數(shù)日中,劉摩除了偶爾與張桂嬉戲之外,老老實實地呆在書房中攻讀唐詩,大有埋頭苦讀力爭三元之意。

  天氣逐漸變得更加燥熱起來,大地似乎變成蒸籠一般,讓人喘不過氣來。被太陽烤蔫的樹葉無精打采地掛在枝干上,蟬兒也好似喊啞了喉嚨,有一聲沒一聲地用嘈雜的聲音撥撩著毫無生趣的世界。劉松齡已經(jīng)沒有時間考校劉摩的功課,朔平府的糧食暫時不缺,水的問題愈發(fā)嚴重起來,原本兩丈便可出水的水井現(xiàn)在被挖到了三丈深,也只有些黃泥湯,不由得愁眉緊鎖,恢河邊上被挖得如同月球表面一般。一名官員提議到恢河龍王廟求雨,得到眾人的贊同。

  烈日當空下,朔平的文武官員、士紳舉人一百余人聚在恢河龍王廟,焚香火,祭五牲,鳴炮仗,頌祭文,眾人的虔誠沒有換來龍王的一絲憐憫,天空依舊碧藍如洗。

  站在遠處觀望的劉摩暗暗腹誹,求一塊木頭有什么用。當下覺得無趣,加之天氣悶熱,對一旁的張桂道:“小桂子,咱們回去吧。”張桂點點頭。

  二人穿過湊熱鬧的人群,劉摩聽到人群中傳來小聲的議論,“老幺,這賊老天怎么還不下雨呢?”“已經(jīng)半年沒下雨了,龍王爺跑去哪喝小酒了?別說雨,就他娘的霧我都沒見過幾次?!眲⒛λ朴兴颍圆荒芟氲猛笍?,煩躁地回到家中打開唐詩,一首詩落入眼中,劉摩盯住第一句,驀地大聲叫道:“有了!”不顧被驚得臉色刷白的張桂,似屁股著火一般沖了出去。醒過神來的張桂看向書本,是一首李世民的《遠山澄碧霧》,詩云:殘云收翠嶺,夕霧結(jié)長空。帶岫凝全碧,障霞隱半紅。仿佛分初月,飄飖度曉風。還因三里處,冠蓋遠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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