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德協(xié)麥朵

　　“你叫小澤?！?

　　“我是德協(xié)麥朵?！?

　　“不不不，我說的，從現(xiàn)在起，你就叫小澤?！辈焕頃斃麃喌捏@愕，我大聲喝道，“現(xiàn)在，這里，你是我的。我說你叫小澤，你就叫瑪利亞?！?

　　她還在琢磨著小澤為什么會和瑪利亞畫上等號，而我的大聲，不僅讓府中僅有的幾位仆人側(cè)目，也驚醒了正在午休的伊愛。千萬別以為擁有十七間屋子的老宅很大，至少在我看來，它并不大。

　　此時伊愛已經(jīng)神奇般地站在了我的面前，驚訝地看著一臉委屈的瑪利亞。

　　好吧，我承認這老宅的通透性很強，除了我的睡房勉強可以起到一絲隔音效果外，站在前廳里一吼，幾乎宅子里所有的人都能聽得見。不過這也不是什么壞事，起碼夜里進了賊人的時候，可以起到一呼百應(yīng)的效果。但愿咱家，會有賊惦記著。

　　“少爺，這是······”

　　我無所謂地聳著肩，“趙老二送給我的夏人婢女?！?

　　“不，夫人，是老爺硬拉著我回來的?！爆斃麃喿终粓A地極力的辯解道。我很郁悶，為什么一個外國人的國語說得比我還地道。

　　伊愛的臉有些異色，不過又迅速地回復(fù)到原樣?！拔铱刹皇鞘裁捶蛉?，和你一樣，也是婢女。只不過，我是自愿的?！?

　　顧得，值得欣慰的是，伊愛在我的感染下，開始一點點的模仿起我的語氣了。

　　“那個管家啊！”很抱歉我不知道管家的名字，所以只能是指著一位年歲稍大點的老人道，“先帶她下去安頓，晚點我再找她探討。伊愛你隨我來，我有事要問你。”

　　老管家似乎已經(jīng)習慣了我這樣的吩咐，點頭領(lǐng)著瑪利亞去了后院。而我，則拉著伊愛回到了房中。

　　“知道銀光醇嗎？”

　　伊愛搖搖頭，一臉的茫然。我想這對她來說似乎有些為難，可能這玩意真的很稀有，才導(dǎo)致在我眼里看來理應(yīng)是見多識廣的伊愛對它一無所知。

　　“在趙老二那里的時候，他拿出一壇酒來，陳爍說他老爺子以前花了差不多兩貫錢才買回來一壇?！?

　　聽到我這么說，伊愛顯然被刺激到了，“天啦，花兩貫錢就只為了買一壇酒？！那都可以買到十五畝旱地了。”

　　“他家有錢嘛，不過咱們以后會比他家更有錢的?！彪m然我還不知道將來要怎樣去做，但我想，給我時間的話，我完全可以做得到。

　　伊愛無奈地嘆道：“少爺，那酒著實太貴了，咱犯不著因為貪口，而浪費錢?！?

　　“我可不是那個意思?！崩^伊愛來坐在我腿上，繼續(xù)說道，“你告訴爺，市面上一壇酒賣多少錢？”

　　“這可不好說，官酒的話么，秋時小酒最高每斤可買到30文，夏季時的大酒每斤最少需要48文?！边€沒有等我發(fā)言，伊愛又繼續(xù)道，“不過各地的官酒價格都不一樣，聽往來的商客說，兩浙路那的酒務(wù)所里，每斤可是能買到70文的?！?

　　趙嘉祺那一壇酒有多重我并不知道，不過我知道這里面一定會有價格空隙，也就是盈利空間。如果說那銀光醇屬于高檔酒的話，如果能造出比這度數(shù)更高口感更好的酒來，一定很有看頭。我相信，記憶里那總總出現(xiàn)的美味，一定能告訴我該如何來做。

　　很快，我便證實了先前的猜測。伊愛差人送來的一壺市面上常見的酒。聞起來和銀光醇的香味有些近似，可能是釀法與原料基本相同的緣故吧。只不過這喝起來的感覺嘛，恩，有點像高度啤酒。

　　關(guān)于啤酒的問題，很快被我拋到了腦后，在我的記憶沒有完全恢復(fù)之前，我是不打算去深究這些突然就會冒出來的古怪事物的。

　　當然，那如靈光一閃而冒出來的釀酒法子例外。

　　“現(xiàn)在市面上的酒，都差不多是這個味嗎？”

　　伊愛很不確定，我敢肯定她沒什么機會接觸到這類高檔消費品。所以她不回答，我一點也不生氣。

　　“好吧，我有點倦了，需要休息一下。”拍著她滑潤的臉兒，我說，“但愿我醒來的時候，能看到一位擅長釀造的槽戶在前廳候著?！?

　　玲瓏剔透的伊愛，在被我啃了幾口后，歡快地蹦著出去了。在即將跨出門檻的時候，她回眸一笑，“安心睡吧，你會如愿的！”

　　哇哦，多美好的生活?。≠澝郎系?，感謝你賜予我這樣一位可人兒。

　　我在上帝是我的鄰居還是我的鄰居是上帝這個糾結(jié)的問題中昏昏睡去，又暈暈地在一無所獲中醒來。

　　天已經(jīng)黑了，以至于我只能借著屋外透進來的月光，摸索著出了房間。我很餓，雖然我很討厭那些看起來就想吐的食物，可我始終無法與饑餓做斗爭。

　　在百般不情愿的消滅掉那些食物后，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來。我記得上午的時候帶回來一個人，一個被我稱為瑪利亞的夏人婢女。

　　“那個伊愛啊，我的瑪利亞呢，你沒有把她餓著吧！”

　　伊愛好像正要與我提起這事，她湊近我小聲地道：“少爺，咱家并不富裕，沒有必要多養(yǎng)一個人?！?

　　“我能將這理解為妒忌，或者是你在吃醋嗎？！”

　　“咱家可吃不起醋，很貴的?！?

　　我不知道伊愛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反正我是不明白。

　　瑪利亞被管家?guī)У搅饲皬d，一見我那嬉皮笑臉的神色，她就不自主地往伊愛身邊靠。這令我很為難，不知道為什么，我潛意思里竟然對伊愛竟然會存在一絲的畏懼。

　　于是我盡量和善地說道：“別怕，我對你可沒有什么惡意，你也看得出來，我還未成年呢?！被蛟S這樣說有些效果，瑪利亞似乎沒有剛才那么緊張了。“你看，我只是覺得你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而且我也不想你待在趙老二那里受ling辱?！?

　　瑪利亞滿臉愁緒，噙著淚花央求道：“那您可以送我回去嗎？！”

　　泄得，這姑娘是被馬踢壞了腦子吧。難道她以為我比趙家老二長得還要令人憎惡，想擺脫我的魔爪，重新投入到那怪物的懷里去。

　　“瑪利亞，我······”

　　“少爺，我說過了，我叫德協(xié)麥朵?！爆斃麃喌难蹨I吧嗒吧嗒地滴著，可還是很嚴肅地向我說道，“我的名字是阿爹取的，是由卜巫者賜福過的?！?

　　好吧，既然你將這個問題上升到了一個宗教信仰的高度，那我只好放棄自己的堅持了。

　　“歐尅，那就叫你麥朵吧?！蔽衣栔绲?，“你想回哪里，趙老二那里嗎？！”

　　麥朵好像有些遷延不決，好半天才說道：“不，我要回到草原上去?！?

　　“這可不好辦啊?！?

　　這確實很為難，先不說我舍不得讓她走，就算可以，這看起來也不是一個好主意。像她這樣的奴隸，獨自一人的話，根本就出不了河東路。而少爺我窮，也舍不得雇人護送。

　　“麥朵，你知道的，草原離我們這里太遠了，想回去的話，實在是太難了。”還是伊愛好，關(guān)鍵時候幫我解難?！耙荒阆仍诟镒∩弦欢稳兆?，等以后有機會了，少爺一定會想辦法送你回到草原去的。”

　　“真的嗎？！”麥朵迅速止了淚，轉(zhuǎn)憂為喜道，“您真的愿意送我回去?！?

　　只要你現(xiàn)在不鬧著要走就行，我連忙裝作十分肯定的神色，“嗯嗯，一定！”

　　麥朵高興地回去后院了，望著她的背影，我突然發(fā)現(xiàn)她和伊愛走路的姿勢幾乎是一模一樣。

　　“我要找的人呢，我親愛的伊愛姑娘！”

　　伊愛很不習慣我這樣直白的稱呼，羞紅著臉兒道，“在側(cè)廳候著呢?！?

　　趁著大家都散了，我賞了她一個豬啃，然后拉著她到了側(cè)廳。

　　“這位是騰威府里造酒的老匠戶。”伊愛替我介紹到，我能感覺到此刻站在我面前的這位酒糟鼻很緊張。畢竟，他的身份等級比我差了一大截，伊愛甚至都沒有向我介紹他叫什么。這也難怪他會緊張，怎么說像我這樣的準高干子弟，他們這類人是不常能接觸到的。

　　“小老兒姓霍，家中排行第四，三少爺您喚我做霍四就行?！?

　　我知道，像他這樣出身低微的匠戶，都是沒有大名的，一般的習慣就是用排行來自稱。

　　“不用拘謹，我只是有幾個問題想向你請教?！?

　　霍四見我如此禮貌，開始慌神慌魄起來，撲地一下跪倒在地?！叭伲杏栔苯瘫憧?，如此可是折煞老兒了?！?

　　嗯哼，霍四這般舉止很是正常，像我這樣身份的人，一般都不會如此好說話。為了不讓他繼續(xù)不安，我只好不再謙遜。

　　“起來說吧，聽說你擅長造酒是不，那你且與我說說這釀酒和這營生的詳情?！?

　　霍四很是疑惑，他不明白我一富家官宦子弟為什么會對這種下賤的營生如此感興趣，不過為了不使我發(fā)怒，他還是恭恭敬敬地跪著向我講述起來。

　　咱大宋的皇上很有眼光，為了增加國家的財政收入，自建國以來便始終實行專利榷酒政策，鼓勵多釀多銷。榷酒形式在全國通行的有三種，官監(jiān)酒務(wù)、特許酒戶和買撲坊場。朝廷在州、府一級的行政區(qū)域里設(shè)置有釀賣酒曲、征收酒課的都酒務(wù)。在縣一級的區(qū)域里也有此類設(shè)置，不過稱謂卻成了酒務(wù)。

　　官府賣酒的主要形式是由地方官府自己設(shè)立酒樓或是酒肆進行出售，當然，這也允許私商小販或特許的酒戶在官府設(shè)立的酒庫、酒樓中取酒分銷，借以擴大酒的銷售。

　　而買撲坊場呢，則是一個很另類的存在。

　　它的性質(zhì)說白了就是一種稅務(wù)承包制，具體的方法是先由有資產(chǎn)作抵押能力的包稅人，與官府簽定一個契約。承包通常是以三年為一界，承包期間包稅人即獲得釀賣權(quán)，其他任何人都不得插足干涉，不過包稅人要按契約規(guī)定的酒課額，按期向官府交納酒稅。若是不能如期交納，將受到罰款處置。那就是說，當包稅人經(jīng)營的坊場，因管理不善出現(xiàn)虧本或破產(chǎn)，則將其抵押的資產(chǎn)沒收充公。

　　說到這里，霍四舔了舔舌頭，我示意伊愛給他端去一杯茶。待他喝了后，又繼續(xù)向我介紹起來。

　　朝廷為了保障官酒課的收入，還專門下了旨的，嚴格地劃分了官酒禁地。也就是京師、諸路州府所在的城和鄉(xiāng)村酒場的所在地都規(guī)定為官方銷售區(qū)。各地相互不得過界超越，同時禁地之內(nèi)，是不允許民戶私釀沽賣的。

　　聽到這，我基本上算是知道了，這類營生，完全就是官方壟斷的。不過還好，不是還有個買撲坊場么。

　　可等到霍四說到造酒，我就有點頭大了。因為這實在是太復(fù)雜了，以至于我除了知道有高酒、果子酒和摻和酒的分類外，其他的一律沒有記住。

　　“你且說說，釀一斤酒大概需要多少本錢?！?

　　霍四心里盤算了一下道：“若是夏時大酒的話，約莫得要13文錢?！?

　　呃，伊愛說官酒的價錢可是48文哦！有前途，我喜歡。

　　“那你聽說過銀光醇么？！”

　　“銀光醇，那可是極品佳釀?。　被羲挠珠_始砸吧起嘴來，好像一提到這方面的東西，他的味蕾似乎就會分泌出消化酶來。

　　對于霍四的向往神情，我很是不屑。那樣的酒也敢稱極品，等小爺我的酒出來后，你們豈不是要失了魂去。

　　沒什么好問的了，釀酒我并不關(guān)心，市場才是我想要了解的?，F(xiàn)在我基本上知道得差不多了，具體的操作那是以后的事，急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