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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一城二祖項非楚

小說:太傅很忙作者:之隸時間:2020-12-17 18:21:11

  熊心朗聲插入說:“項王既無需休息,那么車輦在此,項王可與孤同乘此車,以免騎馬勞苦!”

  劉涌仍舊沒有下拜,但已經(jīng)低下了頭,細(xì)汗?jié)u生。聽到熊心恰在這時候截住話頭,心中略略放寬,對熊心生出一絲感戴。

  項羽搖鞭道:“車?yán)锾珢?,這天氣我可受不了坐車,陛下自乘就是……”鞍下烏睢抬蹄挪動了兩下,項羽對熊心道:“那么……可以入城了吧?!”言畢,面上微微含笑。

  熊心卻頓在當(dāng)?shù)兀瑳]說話,也沒動。

  劉涌覺察到一股凝重的氣息在項羽和熊心之間彌散開來。

  劉涌知道,項羽對郊勞禮完全的不配合一定引起了熊心內(nèi)心極大的不快。

  熊心與項羽已經(jīng)近兩年沒有見過面,眼前這個項羽,已經(jīng)再不是兩年前那個兩眼通紅,一心只想著為剛死的項梁叔父報仇,在作戰(zhàn)會議上不多言語,聽?wèi){熊心安排的大男孩了。

  熊心雖然早已知道如今的項羽功高無匹,威震天下,遠(yuǎn)非自己能掌控,但如今的局面,也許仍不是他預(yù)料之中的。

  當(dāng)年項梁對他,也不至倨傲至此。

  熊心看著馬上這位二十六歲的英偉年輕人,沉默片刻。項羽也盯著他,兩人都不動。

  熊心忽然右手一抬,輕聲道了下:“平身!”

  劉涌愣一愣,才意識到剛才這兩個人只顧自己說話,對跪拜在地的下屬們都還沒搭理,忙扯了嗓子喊道:“諸位平身!”

  作為貼身侍衛(wèi),他就是熊心的擴音喇叭。

  身后諸官吏及侍女們?nèi)齼蓛珊艉衾怖驳亻_始站起來。

  對面軍陣?yán)?,半跪著的軍士們卻依然跪著,無人動彈。

  直到項羽也說了聲“好了,都起來吧!”陣中轟天應(yīng)諾,齊整如一,甲胄聲響,兵卒們都站起身來。

  劉涌看到項羽身后幾個將官模樣的人也都站了起來,確乎是個個威風(fēng)凜凜。劉涌猜測他們應(yīng)該也都是項羽軍中有名號的人物,龍且鐘離昧之類。只是他都不認(rèn)得。

  項羽說道:“那就請陛下先行吧!”

  熊心又吸一口氣,道:“好,項王便隨我來!”說罷轉(zhuǎn)身向車輦走去,劉涌也趕忙拄著他的長棍子轉(zhuǎn)身隨著。

  一個禮官貼了上來,垂手對熊心道:“陛下,依禮郊勞尚有御賞、演武、治史等事,然后于帳中置午宴犒將,午后方回轉(zhuǎn)城里待明日祭祖。如今郊勞簡短,時辰尚早……”

  熊心眉頭皺了皺,打斷禮官的話,只說了四個字:“回城祭祖!”隨即登車。

  禮官愣下,清了清嗓子報道:“郊勞完畢,大夫及天子軍入城祭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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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起駕,前面諸衛(wèi)士乘馬開道,數(shù)名官員車駕隨行,熊心車輦居中,最后是項羽的騎兵陣。項羽這一次入城所帶的,看起來全都是騎兵,有千余騎,端的是氣勢威猛。

  這么遠(yuǎn)的郊勞地點,饒是全部人員都乘車,郊勞隊伍也趕了半夜才到。眾人還以為能看得到多么盛大的演武場面,等著共賞盛事,如今隨即就要折還,好事的侍衛(wèi)侍女們都多少覺得有些掃興。

  車隊掉頭回程,各官員車駕打彎都經(jīng)過項羽陣前,各自打著招呼,其中頗多項羽以前的舊識,項羽也一一拱手招呼,并無怠慢。說起來,他對義帝和對眾官員倒是一視同仁了。

  劉涌也爬上了馬,隨著義帝車輦前行。劉涌穿越前沒騎過馬,但他從凌晨便爬上來向郊勞臺趕,幾十里路上,顛啊顛的也就習(xí)慣了。劉涌任由身體自行發(fā)揮,這幅軀干以往的技能逐步恢復(fù),劉涌御馬倒也還算是得心應(yīng)手。

  同時,這也是令劉涌很有點失落的事情之一:劉涌竟然發(fā)現(xiàn)這個時代已經(jīng)有了如同四世紀(jì)入侵歐洲的匈奴人所使用的,那種系在馬鞍上,供腳蹬踏的皮帶子!這種物件雖然不是金屬的,卻已經(jīng)完全可以勝任馬鐙對騎手的穩(wěn)定作用。

  劉涌剛穿越時還一度想到自己也許也能發(fā)明個馬鐙出來送給自己真正想投靠的哪位君主,大幅度地幫那廝的軍隊提高戰(zhàn)力,至少也能博個工尹什么的職官當(dāng)當(dāng)吧,因為大家都說這時代是沒有馬鐙的。

  直到看到馬鞍上系的這種皮帶,劉涌終于只能失落地承認(rèn),這時候的馬具確實已經(jīng)足夠保障人類組建重騎兵了。自己想想也是,如果楚漢之際還沒有類似馬鐙之類的東西,項羽自然沒辦法做到以三萬騎兵破劉邦五十六萬大軍的變態(tài)戰(zhàn)績。羅貫中寫三國可以穿越,把明清時候的裝備寫到文章里,但司馬遷寫楚漢,總是穿不得的,如果史遷只見過且射且走的輕騎兵,又怎么能寫得出重騎兵的作戰(zhàn)方式?

  大隊既動,塵頭起來,直道上已經(jīng)是一片黃沉沉,更顯得燥熱。

  身后隨即跟上兩個兵士,劉涌回頭看看,都認(rèn)得,一個叫趙禹,一個叫錢士鋒,是義帝近侍衛(wèi)隊里自己的左右手,任兩司馬之職。

  趙禹明顯還處于興奮之中,叨叨著:“那就是項王啊,真的叫一個威猛!恨我晚到了一年,不然也跟項王去打仗,說不定現(xiàn)在也是個侯了……”

  錢士鋒嗤笑道:“現(xiàn)在仗已經(jīng)打完了,以后天下太平,你就別做大夢了!你能跟好我們劉大哥就算不錯!剛才項王大軍一聲吆喝,我在地上跪著都差點嚇趴了,劉大哥還站得挺挺地,說話有理有據(jù),要是你行嗎?”

  劉涌咧嘴一笑,這個錢士鋒連這種事都能尋馬屁而拍至,倒是張好嘴巴。適才他站得挺挺的,那倒是真的,被項軍一驚之下,挺硬了身子,差點就把脊梁骨都挺斷了。

  而想著錢士鋒說的話,卻又心中一嘆,他所說的“現(xiàn)在仗已經(jīng)打完了,以后天下太平”卻是大錯特錯。天下洶洶,戰(zhàn)亂還沒能過去一半。

  錢士鋒這一說,趙禹也來了興致,湊過來問劉涌:“劉大哥,你還懂得說拿著這個什么……東西不拜,你什么時候知道這種事的?”在趙禹的印象里,劉涌與他相似,也不過只是一個肌肉比較發(fā)達(dá)的壯小伙而已,雖然長了張俊俏的臉蛋,卻是絕不通文的。

  古時禮儀繁瑣,不要說這剛剛穿越過來的劉涌,就是生長于這時候的人們,能搞得清楚的也不多。加上天下大亂,劉項原來不讀書,禮之一說,早已經(jīng)荒廢。禮不下庶人,從底層滾打起來的劉涌如果竟然知曉禮儀,倒會是一件古怪的事情。

  但是因為數(shù)百年的禮教熏染,老百姓對于知禮的人總還是很尊敬的,畢竟婚喪嫁娶少不得還是要用一用。敢于公然嘲笑禮學(xué)之士,對于無知抱著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徹底革命精神的,也不過是勇于拉過儒生帽子撒尿的劉邦而己。項羽雖然沒心情學(xué)禮遵禮,但看來也是敬而遠(yuǎn)之的態(tài)度。

  劉涌哪里懂得禮,他不過欺負(fù)大伙都不懂。如果當(dāng)時在場的禮官多事一點,蹦起來說個一二三四五,那他劉大哥就得吃不了兜著走。當(dāng)下卻抬手扶了扶頭上兜鍪,深沉道:“書和劍,都是立人之本,一樣也不能偏廢,你想當(dāng)侯?得多讀點書!”

  趙禹和錢士鋒當(dāng)即嘖嘖稱是,錢士鋒又開始稱贊劉涌有見識。劉涌自得,這句話是他從一部電視劇里面聽來的,爾等自然不會有這見識。

  在馬上搖了兩下,得意勁過去,卻不禁暗自憂心,剛才那一出,看起來會不會像極了自己在幫熊心嘔項羽?

  不妙。天地可鑒,劉涌可沒這么大的英雄氣慨,如果剛才甫一出場已經(jīng)得罪了這位天下第一殺神……

  正想間,一騎從后跟上,貼近了劉涌身側(cè)。

  劉涌扭頭看去,紅纓插兜鍪,犀兕甲紋銅虎形,陽光下通身閃耀,英氣逼人,白面上一對眸子精亮如電,斜覷劉涌一眼,說:“足下可是義帝中涓?”

  劉涌細(xì)看眼前這個人,知道一定是項羽軍中一個叫得上號的人物,點頭作答:“即是在下,不知將軍怎么稱呼?”

  來人一拱手:“不敢,末將鐘離昧,來此通報項王的一個消息?!?

  劉涌吸一口氣:竟是鐘離昧!

  史上素稱鐘離昧智勇雙全,是陳平評價的項羽四大骨鯁臣之一,在劉涌本尊的記憶里,相關(guān)的消息稱這個軍中著名的鐘離將軍已經(jīng)位至兩軍囂尹,項羽派這樣地位的人來傳遞消息,定然不會簡單,劉涌趕緊拱手:“鐘離將軍,久聞大名,不知有何指教?”

  這句話倒不是客套恭維,這個大名,世人聞了兩千年了。

  鐘離昧笑著搖搖頭道:“只是傳達(dá)我王一個消息,項王希望改明日再行祭祖之禮,今天入城后,想和幾位宿將一同赴義帝府上一敘,也希望令尹、國老等朝中高德大夫皆可同在。望足下代為轉(zhuǎn)達(dá)義帝!”

  劉涌一怔,心道果然來了!

  劉涌本尊畢竟已經(jīng)在彭城任職有些日子,彭城發(fā)生了些什么事情,他是有記憶的。所以在適才禮官報出下一環(huán)節(jié)是入城祭祖之后,項羽未發(fā)一辭,隨大隊而行,劉涌還覺得有些奇怪了。

  因為百官都眼巴巴在看著,項羽這次是要祭哪個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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