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全能型軍火匠

　　一個時辰后，整個隊伍開始啟程，楊興定命令李大維那隊剩余的三十人前面開道，臨時招募的七百人中六百人護在隊伍左右，自己則帶著剩余的百把人斷后，直到黃昏時分，才到達大山山腳的樹林旁。楊興定命令隊伍停止前行，就地宿營，明日清晨再入山。

　　下達命令后，楊興定領(lǐng)著十人一人雙馬，準(zhǔn)備了一些火把投入莾莾山林中探路。

　　將近兩個時辰左右，天早已黑了下來，當(dāng)眾人開始擔(dān)心時，一干人等終于回到營地。

　　楊興定用過餐，把楊順和蔣孝林叫了過來說道：“順叔，征兵的事怎么樣。”

　　“進行得挺順利，有三千多人要求加入，我挑選了一遍，留下一千七百個好苗子，其中上過戰(zhàn)場的有九多百人，其余都是被韃子禍害過的，有的是親人死在韃子手里，有的甚至被韃子害得家破人亡。這些人加上下午那六百來人共計二千四百一十八人。”楊順答道。

　　“嗯，明日你帶著他們繼續(xù)留在此地，按我以前的方法，根據(jù)他們的特長進行甑選，優(yōu)勝劣汰，五百人一隊編成四隊，到時分給周遠(yuǎn)山他們四人帶領(lǐng)，剩余四百來最差的人另編一隊以后由我親自帶領(lǐng)，然后往死里訓(xùn)練他們。至于你找的那些手藝人也全部留下，記得還要留下幾個郎中以便不時之需?！?

　　“明日，還是由我去開路，把百姓們安頓好，可能要后天才能回來，這兩天這里就需你多操點心，看緊這幫小子。若是寧古塔那邊的女真兵前來探路，不必管他們，只管躲到林子里，千萬別讓女真人知道咱們的虛實。對了，那些女真兵的尸首，找一個離樹林只有三百步的又有坡度空曠之地，堆放到方圓二十五步的范圍之內(nèi)。”

　　“為什么不讓老奴去開路？”楊興慶堅持自己去打探未知的危險，楊順好心地詢問道。

　　若是在山西地面，楊興定肯定會讓楊順去，老馬識途！可這地方，包括黑龍江所有的山脈，楊興定可以拍著胸脯說，在這里就是土生土長的女真人也沒有幾個比他更熟悉這些大山，這里所有山脈的走勢、范圍、高度、長度、寬度等等，都深深地烙在他的腦海里，一輩子不會忘記，也可以這樣說他本人就是一個東北山林的活體地圖。

　　這時代的山林雖比現(xiàn)代更廣闊、更茂密，可只要摸清基本方位，楊興定是絕不會迷失方向，如果說這個時代的山林比后世的山林有什么不便之處，那就是這個時代的山林里沒有路，所有的路必須靠自己的雙腳走出來。而有什么好處呢，好處很多，飛禽走獸很多很多，取之不盡，只要你勇敢地去打獵，哪怕是在寒冷的冬季也不會挨餓。

　　這支隊伍要進入的大山在現(xiàn)代稱為張廣才嶺，女真語為‘遮根猜’，屬長白山山脈。這里最著名的地方有兩個，一個是前面提到的火山口森林公園，另一個就長白山冬季滑雪場。楊興定來過這地方兩次，一次是到火山口森林公園執(zhí)行任務(wù)，另一次是專門到滑雪場游玩。對這一帶是非常熟悉。

　　楊興定此去探路，主要是找尋火山口這個地方，這個地方現(xiàn)在最吸引他地方當(dāng)然不是風(fēng)景，而是這里成片的火山熔巖洞，這些熔巖洞都很大很深，里面地下水相當(dāng)豐富。在這些熔巖洞的空間里，住入十萬人也不見得擁擠。這些熔巖洞是由遠(yuǎn)古火山噴發(fā)而成，里面冬暖夏涼，是絕佳的天然居住之地。

　　不過這些都是楊興定深埋在心底秘密，哪怕是最親近的人也不能泄露。因此對楊順的好意，楊興定只是擺了擺手說了一句很有深意的話：

　　“我現(xiàn)在是這萬多人的頭，兩萬多雙眼睛在背后看著我，越是現(xiàn)在這種時候，我越是要走在眾人的前面?！?

　　楊順不再多言，沉默地接受。楊興定轉(zhuǎn)而向蔣孝林道：

　　“剛才我到林子里轉(zhuǎn)了一下，基本摸清了方向，只是時間太短沒有探察太遠(yuǎn)，回來的時候還因天色已黑還差點迷路。明日清晨我會帶剛才的幾個弟兄先走，孝林你就暫代順叔的位置，在百姓們用過早餐之后，由你帶著李大維部剩余的弟兄指揮百姓跟著我留下的記號出發(fā)，一路上還有柳姑娘與她的人會協(xié)助你。今日順叔挑剩的那人，你明日別將他們打散，把他們放在外圍護著隊伍，沒事時就讓他們?nèi)ゴ颢C，說不定日后攻打?qū)幑潘€要用上他們。”

　　“我…，我…，這么大的事情，我恐怕不行勝任，我下午見柳姑娘在隊伍中比我做得好得多，不如，楊大哥你干脆叫她暫代順叔吧？”蔣孝林聽后就擺出了他平時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扭扭捏捏姿態(tài)對楊興定吞吞吐吐地推脫道。

　　聽他這樣說楊興定心想平時就罷了，這關(guān)鍵時候怎么還是這種姿態(tài)，難道天生屬人妖。管他呢，以一種不可置疑的語調(diào)嚴(yán)厲地回復(fù)道：

　　“你也知道稱人家做柳姑娘，人家一個大姑娘，你一個大老爺們，難道你比一個大姑娘還不如嗎？真不知你和孝風(fēng)二人有時誰才是大哥。這件事沒得商量，你不做也得做，沒做得好小心我收拾你。”

　　“我……！”

　　楊興定一說完，蔣孝林支吾了半天，眼圈都開始紅了。楊順一見這情形不對，馬上出來打圓場開導(dǎo)他道：

　　“孝林，你要多多體量一下你楊大哥現(xiàn)在的苦衷，你楊大哥的話是燥了一點，但理沒錯。你老大不小，難道這么大的事還真去靠一大姑娘。你看咱們這些人包括你楊大哥，都有事離不開身，也就留下你，你若不管事別人怎么看，難道等百姓們一窩瘋地亂跑。再說，昨天到今日你幫楊大叔管理隊伍，不是做得挺好嗎，少爺為這事還在我這老家伙面前狠狠地夸了你一把，這也是少爺為什么選你暫代我的原因?！?

　　“你現(xiàn)在不做，就只有孝風(fēng)和柳姑娘二人，可你得好好想一想就算他二人愿意做，一個大姑娘，一個孩童，底下的百姓們會信服他們嗎？根本就不會，因此只有你才能夠?！?

　　“你若是怕做不好，我給你出個主意，你把孝風(fēng)帶在身邊，讓孝風(fēng)這孩子一路上幫你拿主意。不是順叔說，別看你平時管教孝風(fēng)很嚴(yán)，孝風(fēng)也怕你，可并不代表孝風(fēng)這孩子不懂事，相反，他很聰明，很有主見，他平時怕你，實際是尊敬你，因為你是他親大哥，不只要保護他還要照顧他，而且是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一個親人，他很怕失去你。假以時日若是有機會，孝風(fēng)這孩子的成就肯定不會比你差。所以少爺安排你的這件事，你一定要多聽聽孝風(fēng)的意見，絕不能把他的話當(dāng)耳邊風(fēng)?！?

　　俗話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楊順的開導(dǎo)非常耐心，又極具說服力，成效也非常顯著，彌補了年輕人的不足。他一說完，蔣孝林就嗚咽著道：

　　“順叔，我聽你的……！”

　　說完，眼淚水都快出來，等心情平靜下來，與二人道別就去找弟弟蔣孝風(fēng)安排明日的事去了。

　　蔣孝林一走，楊興定就要楊順帶他去中午讓他找的那些匠人休息的營地。

　　“你們之中有誰曾做過地雷?！?

　　地雷——明中期嘉靖后期兵部侍郎曾銑在西北邊疆戊邊時開始使用，據(jù)《兵略纂文》記載：“曾銑在邊，又制地雷，穴地丈許，間藥于中……，”至明萬歷中后期由戚繼光在宣府開始推廣從而在軍隊中大量使用。

　　楊興定的開白場很直接，沒有任何的客套，讓十多個匠戶很畏縮很害怕，于是這些人你看看我，我望望你，過了好一陣子才由一個滿面滄桑、年過半百卻身材壯實的老者顫巍巍地說道：

　　“少爺，我祖上都是宣府神機營的匠戶，我從小就會打造各種火器，還曾負(fù)責(zé)制作過大將軍炮和佛朗機炮，地雷我會做?！?

　　驚訝，驚訝，無言的驚訝……

　　沉默、沉默，再沉默……

　　人才，一位重要人才。牛人啊，不只會做槍，還會造炮，全能型，這人要在現(xiàn)代最起碼是一位高級工程師，這時，楊興定感覺自己飄到了云端，很幸福、很狹義……

　　突然一個聲音讓楊興定回到了現(xiàn)實。

　　“少爺，少爺，你沒事吧！”

　　原來楊順發(fā)現(xiàn)自己在發(fā)愣，有一會兒了，以為有什么不妥，出聲提醒道。

　　“哦！沒事，沒事！對了，老人家您剛才說會做那些東西，是真的嗎？”

　　楊興定回到了現(xiàn)實，出于謹(jǐn)慎還是重復(fù)問道，只是臉上露出的愉悅地笑容。

　　你可以侮辱我這個人，但不能侮辱我的職業(yè)，這大概是這位老者的座右銘。楊興定這樣一問，臉上泛起了憤怒，沒好氣地答道：

　　“少爺，你若不信可以問他們幾個，他們不是我的徒弟，就是我的兒子與子侄?！币贿呎f一邊用手指向身邊的七八個中年匠戶。

　　這幾個匠戶也隨即把頭點得如小雞啄米一般，認(rèn)可老人這話。

　　撿到漏啦，撿大漏啦，撿到一個全能型人才不算什么，因為這個時代的匠人大體是這樣，什么都要會做，只是手藝高低的問題。可現(xiàn)在不是一個人，而是撿到一個全能型團隊。在這樣的時間，在這樣的地點，在這樣的隊伍里，遇到這種好事不見得比中頭彩容易。

　　“對不起，老人家，興定沖動，您老見諒！”楊興定連忙心悅誠服地抱拳彎腰道歉。

　　“少爺，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折煞老家伙，快快請起，快快請起！”老頭見楊興定如此誠心，連忙是點頭哈腰還禮。剛剛還挺起的硬氣轉(zhuǎn)眼就消失得無影無蹤，轉(zhuǎn)而將先前誠惶誠恐的樣子又體現(xiàn)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