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未知的前路

　　從游記里阿魯卡可以判斷出兩件事。第一，這位邁克爾·金森是個十足的自大狂，不過手底下功夫很厲害。否則就算赤教教徒當(dāng)年連飯都吃不上，身軟體乏手無縛雞之力，也不至于幾十個人都被一個人干掉。第二，負(fù)責(zé)記錄這兩段游記的人肯定對赤教心懷不滿，否則一定會刪去游記的最后一段話……

　　阿魯卡以外的人，自然只能看得懂破譯過后的部分。而這部分恰好沒什么營養(yǎng)，主要就是提到了太陽神曾經(jīng)在這里顯圣，和遺跡的位置之類的，至于是不是真的就沒人知道了。阿魯卡也不在乎他們能否看懂，直接將手指向了一段被下劃線標(biāo)出重點的內(nèi)容：吾之言辭如磐石，日換星移永不消。銘記心頭能成仁，鐫刻世間可開道。

　　這段最重要的內(nèi)容，萊茵王室雇來的那些學(xué)者是不可能翻譯出來的。因為這相當(dāng)于在一本古籍里遇到了比這本古籍更古老的古籍，而他們根本不知道這是另一種語言。冒險家邁克爾只是把這句話抄在了游記里，并沒有做出解釋。

　　指著這段話，阿魯卡說道：“我覺得這可能就是打開前路的提示，它被下劃線給標(biāo)記出來了，顯然是重要的內(nèi)容?！?

　　“不過我們并不知道這句話的意思?！焙嗬麌鴰煶烈鞯?，“看這些字符的形狀，與其他古文字有些區(qū)別，或許這不是文字，而是某種符號。傳說在古代的時候，魔法師們會使用各種符號來繪制魔法陣，從而來使用超過了他們本身能力的強大魔法。也許我們可以試著把這些文字刻在地上，看看會發(fā)生什么?！?

　　聽到這幾句話，阿魯卡差點給亨利國師鼓起掌來，沒想到國師這么機智。他自己還真想不出辦法引導(dǎo)大家這么做，從現(xiàn)狀來看，應(yīng)該是道路兩側(cè)不知為何生出了會發(fā)光的苔蘚，將以諾西節(jié)語的痕跡給遮蓋住了。阿魯卡不可能毫無根據(jù)地說：讓我們把唯一能夠照明的苔蘚給刮掉，看看會發(fā)生什么吧！而且刮掉這層苔蘚，也就沒有亮光來讓他們辨別那些符號了。

　　除了性格古怪的阿魯卡以外，干傭兵這一行的都是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性子，也就是那種說干就脫褲子絕不浪費時間做前戲的糙人。聽到國師的建議后，西農(nóng)立刻自告奮勇地拔出長劍在地上刻了起來。約法和崔哈克也精神了一些，絕望后得到的希望總是最為誘人的。

　　西農(nóng)雖然長得帥，但長得帥未必有藝術(shù)細(xì)胞，他用劍尖劃出來的以諾西節(jié)語丑陋不堪，好在沒有寫錯。要知道這并不是他們想象中的魔法符號，一彎一鉤可能就讓這些文字成為其他含義。

　　整句話都刻在地上后，隧道中果然引發(fā)了異變，而且這異變的程度委實超過了阿魯卡等人的想象。只見通道前后兩邊的黑暗忽然蠕動起來，然后朝著中間涌了過來，仿佛是一節(jié)一節(jié)的列車車廂相繼關(guān)燈，很快他們就陷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境地，如同自己的眼睛被蒙了起來。阿魯卡此時腦海里忽然閃出一句話——被水淹沒，不知所措。

　　恩……他已經(jīng)被自己無窮無盡的吐槽欲望驚呆了。

　　“偉大的太陽神，請保佑我們完成任務(wù)，拯救萊茵王國。”黑暗中只能聽到幾人的喘息聲和亨利國師的祈禱聲。因為都認(rèn)定了這是太陽神神力造成的異狀，倒是沒人驚慌失措。哪怕是崔哈克這個不敬神的叛逆大叔，心底里也對太陽神存在著很深的畏懼和信任。他們每個人都堅信太陽神不會傷害祂自己的子民。成千上百年的信仰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只有阿魯卡不信仰太陽神，要讓他選的話，信仰玉清紫虛高上元皇太上大道君還好一些，聽名字就比太陽神不知高到哪里去，他只是有些詫異這條地底隧道的謎題就這么結(jié)束了。一般西方魔幻里的地宮謎題不都是一環(huán)接一環(huán)的嗎……

　　不過他知道，這個謎題其實也沒那么簡單。首先要有人認(rèn)得以諾西節(jié)語，從冒險家邁克爾的記載來看，即便是幾百年前也幾個人認(rèn)識。然后還得能把那段神秘的話理解到位，刻在隧道里。做起來簡單不代表想起來簡單，就好比哥倫布立雞蛋的故事，大家看到了以后都覺得我上我也行。這心態(tài)就和看過答案后才解開一道數(shù)學(xué)題，還覺得是自己聰明一樣傻。

　　黑暗大概持續(xù)了兩三息，一行人就感覺隧道震動了起來。震動的幅度由小變大，剛開始只是微微搖晃，如馬車走在山路上的顛簸，接著就地動山搖，仿佛站在噴發(fā)的火山上。阿魯卡看不到其他人，只能艱難穩(wěn)住身形，一手伏地，蹲著朝墻邊摸去。然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邁了十幾步遠也摸不到墻。

　　本身這條隧道并不寬闊，也就能容兩架馬車并行。所以這情況只有一個解釋，就是墻壁消失了。想到這一點，阿魯卡立刻明白了此地為何陷入一片黑暗。隧道的墻壁消失了，覆蓋在墻壁上的熒光苔蘚自然也就沒有了，而那是地底唯一的光源。

　　“老師！國師大人！你們沒事吧！”阿魯卡聽到西農(nóng)在黑暗中竭力大吼。

　　崔哈克的聲音也隨即響了起來：“地震還在加??！都他媽給老子趴在地上，雙手抱頭，不然一會摔倒了可能會撞破你們愚蠢的腦袋！”

　　阿魯卡聞言立刻準(zhǔn)備俯下身去，他知道自己只是個半吊子傭兵，此時此刻應(yīng)該相信老師的判斷?？蛇€是遲了一步，地面猛地一震，如同有一頭巨龍在地底下伸了個懶腰打個滾，阿魯卡被猛地掀飛，接著重重地摔在地上，瞬間就失去了意識。

　　——

　　“嗚……”

　　不知過了多久，阿魯卡終于清醒了過來，只覺得頭痛欲裂，血肉中每一根骨頭都在哀嚎悲鳴。他朦朧的視野中浮現(xiàn)出昏黃的暗淡燈光，這燈光讓人感覺到一絲溫暖，卻毫無真實感，仿佛不是真的身處其中，而是在看著一張褪色的老照片。

　　“老弟，你醒了？”

　　西農(nóng)的聲音從旁邊傳來，阿魯卡感覺自己被人扶了起來，頭痛也緩解了一些。他努力站直身體，朝四周打量起來。他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一條十米不到的狹窄走廊里，燈光來自于頭頂?shù)囊槐K吊燈，腳下鋪著光滑卻殘破的長方形大理石磚。走廊兩側(cè)的墻壁上掛著詭異的油畫，既不是圣艾諾斯大陸流行的肖像畫，也不是某些小眾畫家偏愛的風(fēng)景畫，更像是阿魯卡在地球上看過的抽象畫。畫中充斥著混亂無序的色塊，仿佛只是一個孩童拎著一把毛刷子沾著顏料隨意涂抹而成。

　　“呃，我們這是在地獄嗎？”阿魯卡忍著疼痛**道。

　　“地獄要是這幅模樣，老子還真想去住上幾天?！贝薰丝吭趬呥有Φ?，他看起來沒受什么傷，“你們幾個廢物和亨利老頭子都摔暈了，我雖然沒暈過去，但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通道里的黑暗退去后，我們就到了這條走廊里，可我沒感覺到一點移動的跡象……雖然我不想承認(rèn)，不過大概只有神明能做到這種事?！?

　　阿魯卡問道：“我倒是覺得也可能是某個魔法師留下的傳送陣，誰知道魔法有多么神奇呢？說起來，這里沒有出口嗎？”

　　崔哈克回道：“盡頭有一扇門，不過大家都認(rèn)為等你醒來以后再去開比較好，感激你有一群仁慈的同伴吧?！?

　　“那我們就繼續(xù)前進吧，這顯然就是偉大的太陽神的神邸了?！毖垡娙蝿?wù)即將順利完成，西農(nóng)的情緒愈發(fā)高昂。亨利國師也一樣，甚至跪在地上進行了一番祈禱。

　　一行人幾步就走到了走廊里唯一的門前。這扇門和貴族宅邸里常見的單扇木門差不多，表面上雕刻著左右對稱的古典花紋，門上有一個圓滾滾的把手。奇異的是，他們可以看到這扇門的縫隙中向外流淌著耀目的白光。這幅畫面更加堅定了他們相信這里是太陽神神邸的念頭。

　　崔哈克還是很謹(jǐn)慎的，他先是拔出了長劍，在征得了所有人的同意后才慢慢地扭動把手，打開了木門。

　　剎那間，冰冷而洶涌的白光如洪水般將眾人吞沒。這光芒沒有溫度，卻讓眾人感覺到無邊的寒冷，仿佛從皮膚到血肉到骨骼到靈魂全部凍結(jié)成了冰塊。而展現(xiàn)在他們眼前的景色，更讓他們大吃一驚。

　　門后，是一個無邊無際的空間。白光充斥著每個角落，沒有天空，沒有大地，甚至沒有地平線。阿魯卡隨著眾人踏出門后，感覺到腳下踩著一種堅硬的物質(zhì)，低頭看去時卻發(fā)現(xiàn)自己腳下仍然是白色的光芒，好像飄在空中一般。

　　“媽的……”崔哈克驚愕的聲音響起，“門沒了?！?

　　幾個人都是一驚，同時回頭看去，發(fā)現(xiàn)進來時的木門果然消失了，背后只有無邊的光芒。這里不僅分不清東南西北，連上下左右都無法判斷。詭異恐怖的感覺襲上每個人的心頭，這與他們想象中的太陽神神邸相去甚遠。太陽神象征著溫暖、暴烈、毀滅與新生，可這里只有死寂和寒冷。

　　在他們不知所措時，一個蒼老卻充滿力量的聲音響了起來。

　　“奇怪了，諸位能否告訴老朽，你們是如何來到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