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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傳-逝者如斯(完)

小說:大唐太子黨作者:王五花時間:2020-12-17 18:08:19

  4.1洛陽-永康里所有偉大的光榮的正確的輝煌的東西,最后都?xì)w于塵土與虛無,洛陽也不例外。很多年后當(dāng)宇文熙回想起自己被和自己流著同一民族血液,講著同一種語言的敵人押解著,進(jìn)入這座散發(fā)著殘破之美的廢墟之城時的情景,都不由得回憶起自己囚車前方那美麗的少女鮮艷的橙色披風(fēng)在夕陽中獵獵飄舞的聲響。而黃沙夾雜著炊煙,擊中了他的眼睛,讓他落淚。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這伏擊了他的少女,他仇敵的女兒,最后竟成為了他的妻子。而那時,她仰著她美麗而高貴的頭顱,用橙色的面紗包裹著自己的面龐,騎著陰山來的黑駿馬緩緩地走在他的前方,他們之間隔著失敗,仇恨與恥辱,然而,這些并不能阻擋愛情。

  在逃出建康2個月之后,宇文熙在渡淮水時為高歡第四女懷朔公主高婉伏擊,被俘往洛陽。同月,梁武帝蕭衍死于臺城,子蕭綱繼位,為簡文帝。宇文熙見到洛陽的時候,這座光輝的大城已經(jīng)是伊洛水邊一座散發(fā)著悲傷氣味的巨大殘骸。無數(shù)失去了屋頂?shù)膲Ρ谡玖⒃邳S土街道側(cè)邊,仿若被煙塵奪去容顏光華的女子,無依而沉默。宇文熙坐在囚車之中,緩緩地經(jīng)過不停散發(fā)著灰燼的街道,經(jīng)過曾經(jīng)金碧輝煌的寺廟。那些佛的塑像,缺失了肢體,依舊淡漠而沉著地端坐于殘?jiān)珨啾谥?,腳下躺臥著衣不蔽體的流民。眾所周知,這樣的景象最能給藝術(shù)家以靈感,所以宇文熙在洛陽坐在囚車?yán)?,猶如腦子忽然被抽了一鞭子,彈起琵琶合著馬蹄的節(jié)奏,開創(chuàng)了傷心調(diào)這一流派,流芳千古。高婉帶著宇文熙住進(jìn)了永康里。宇文熙的奴隸們被送到她老哥高澄那里去當(dāng)作禮物了。高婉用鑌鐵做的亞光磨砂小腕銬拴著宇文熙,每天要宇文熙彈琵琶唱歌給她聽,不然就把宇文熙的小弟弟送去喂狗。她還帶著宇文熙去龍門的石窟監(jiān)工,看工人們在山崖上雕出佛像來。宇文熙戴著磨砂的小腕銬,蹲在伊闕的山頂,高婉蒙著橙色的面紗,坐在橙色的紗車?yán)锩?。他們都不說話,互相看都不看對方。高婉覺得無聊的時候,就拿張紙條,遞給宇文熙,上面一般寫著小弟弟三個字。這樣宇文熙就彈起琵琶,唱起來:西邊的太陽快要落山了……

  4.2番外篇極品唏噓丙

  宇文熙從上海走的時候,偷偷摸摸的。等我起床的時候,他已經(jīng)發(fā)來短信,到家了。他的故事是講完了,可是顧舒婕的故事才剛剛開始。每天傍晚,顧舒婕從學(xué)校跑到我的狗窩來,給我講故事。講到小弟弟的時候,就下意識地去抓同類物,害得我總要做好準(zhǔn)備,萬一她發(fā)現(xiàn)小弟弟精神不振,我就要做好再聽下去的準(zhǔn)備。如你所知,從前我們剛認(rèn)識的時候,小顧是一個純潔的好少女,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變成一個無窮無盡的抽水機(jī)了,我不得不每天去買烤羊腰子,并因此和路口的新疆大叔混得很熟。不光如此,小區(qū)門口那家羅森的大嬸,只要周五白天我去買東西,她就會自覺地給我一盒12個裝的杜蕾絲,并且對我露出曖昧的笑容,讓我情緒低落。

  事情后來發(fā)展到,顧舒婕連亂搞的時候,都不停地在講故事,并且會忽然翻白眼,抓著小弟弟說,送去喂狗。這件事讓我很惱火。宇文熙這個死東西,搞得我這個可憐的白領(lǐng)工人連次高質(zhì)量的性生活都享受不了。

  我就打電話去他家,這小子一邊吃著冰激凌一邊說,這不關(guān)他的事,你還是考慮一下自己的日常行為,小顧的表現(xiàn)明顯屬于對日常生活不滿。還不滿,我都快變?nèi)烁闪恕?

  不過宇文熙說得也對,我很少有陪伴顧舒婕的時間。我的時間消失在地鐵的晃悠中,消失在與代碼的斗爭中,消失在和客戶無休止的扯皮之中。我用我的時間,去換錢,然后換成羊腰子,杜蕾絲,Davidoff,顧舒婕的Sisley,還有許多烏七八糟的東西。才剛剛幾個月,我已經(jīng)開始懷念在操場上野戰(zhàn)的日子。那個時候,小顧悄悄地坐在我懷里,我們連在一起,好像其他的一切都不存在。有的時候我們動,有的時候我們不。有的時候我們喘息,有的時候我們不。星星照耀在我們頭上,如同另一個時空的燈火闌珊。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別的管他媽地。

  4.3洛陽-衣冠里

  每天早上,宇文熙在鑌鐵的牢籠里醒來,用盛在鑌鐵盆中的水洗臉,穿好黑色的麻布衣服,再戴上鑌鐵做的腕銬,坐在墊著黃羊皮的鑌鐵椅子上等高婉來帶他離開。他的琵琶放在一個黑色的小牛皮口袋里,立在腳邊。牢籠放在永康里的閣樓上,四面都是窗戶。宇文熙坐在籠子里,太陽照在他的臉上,在地板上投出影子,那影子緩慢地旋轉(zhuǎn)著,由西向東。永康里的街對面,就是衣冠里。衣冠里現(xiàn)在是一片生滿了蒿的院落。宇文熙坐在籠子里,面朝南方,正好可以看到衣冠里的廢墟。高婉每天早上就在衣冠里的廢墟里練劍,宇文熙就這樣看著她。等到高婉練完劍,就到閣樓上來,把籠子打開,把腕銬上的鐵鏈子鉤在自己的腰帶上。宇文熙緊抿著嘴唇,跟在高婉后面下樓去。風(fēng)順著樓梯吹上來,帶來高婉身上的香氣,宇文熙緊抿著嘴唇,深深地呼吸。

  此時,他盼望著樓梯無限漫長,高婉就這樣帶領(lǐng)著他,永遠(yuǎn)走下去。

  關(guān)于宇文熙如何被高婉抓住這件事,就如同他們之間許多的秘密一樣,不為人知。反正大家不能返回北朝的淮河邊去看個究竟,按照宇文泰家官方的說法,宇文熙以十四歲之年紀(jì),力斬八千首級之后跳河自殺,根本就沒有被抓住,而按照高婉對高澄的說法,宇文熙早就被自己砍了頭,連首級都送到鄴城去了。

  所以無論怎樣講,宇文熙已經(jīng)是個死人了。作為一個死人,他不能開口說話,而高婉也不會對一個死人講話。鑒于那個年代紙還很貴,筆墨老帶著也不太方便,他們兩個就通過肢體語言和面部表情來表達(dá)自己的意圖。這樣很不方便,而且在旁人看來頗為怪異。如果你是高婉的侍女,就會天天看到高婉和宇文熙兩個人在那里比比劃劃,手舞足蹈,擠眉弄眼,不知道在搞些什么。

  宇文熙手上帶著磨砂啞光黑色鑌鐵小腕銬,用五尺長的鑌鐵鏈子拴在一起。在鑌鐵鏈子的正中間,有另外一條鏈子。宇文熙在籠子里的時候,鏈子和腕銬就掛在籠子的鐵欄桿上。每天天漆黑了之后,高婉就把宇文熙帶到一口大鍋面前,讓他洗澡。那鍋很大,足以裝得下一頭牛。宇文熙摘下腕銬,把衣服脫掉,背對著高婉爬上鍋臺,然后走進(jìn)鍋里。他的動作很是優(yōu)美,這得益于他很好的身材。鮮卑男人腿很長很直,皮膚鮮亮,宇文熙也不例外。但是跟一般鮮卑男人不一樣的是,宇文熙的毛發(fā)很黑。再加上他還是一個少年,渾身都是細(xì)細(xì)長長的。這個時候,高婉就瞇起眼睛,臉還稍稍有點(diǎn)紅,鼻尖上也滲出汗來。這個時候,宇文熙坐在鍋里,感覺自己變成了某種祭祀的獻(xiàn)禮。

  鍋?zhàn)酉旅娴牟襦枧镜仨懀肋h(yuǎn)都是正適合洗澡的溫度。宇文熙閉起眼睛,想象著自己被煮熟,然后端上高婉的餐桌,被高婉吃進(jìn)肚子里。這樣,他就可以永遠(yuǎn)留在高婉的身體里了。后來他把這些想法講給高婉聽,高婉就說,我吃了你的肉肯定會拉肚子,這樣,你就可以永遠(yuǎn)留在茅廁里了,宇文熙就覺得眼前一片漆黑。中年男人的眼前總是一片漆黑,不同的是,宇文熙從小就感到眼前一片漆黑,他習(xí)慣了。習(xí)慣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等到宇文熙洗完澡,他就從鍋里爬出來,走下鍋臺,不停地滴水。然后他躺在毛巾上,不停地打滾,直到身體干燥。接下來他穿上新的黑色的亞麻布的衣服,把頭發(fā)披在肩上,戴好腕銬,向臉色潮紅的高婉努努嘴,高婉就牽著他,帶他回閣樓去睡覺。此時,他盼望著樓梯無限漫長,高婉就這樣帶領(lǐng)著他,永遠(yuǎn)走下去。

  回到籠子里,宇文熙把籠子的門關(guān)好,向籠子外的高婉揮揮手,把腕銬解下來掛在欄桿上。高婉就轉(zhuǎn)過身去,下樓了。宇文熙把香柏?zé)舸禍纾稍诩澎o無邊的黑暗之中,仿佛在遙遠(yuǎn)的某處一個人看著人們來來往往,神色平靜,卻又有一絲寂寞在身體內(nèi)部噬咬。他想起高婉的手,她牽引著鑌鐵的鎖鏈,牽引著他,讓他感到不再孤獨(dú)。宇文熙在閣樓的墻腳種了一顆大麻,它慢慢地生長著,發(fā)出七瓣的芽。

  4.4極品唏噓丁

  不知道是什么緣故,我在午餐休息的時候總是喜歡隔著玻璃看著街道上的人來來往往,面無表情。我在公司里沉默寡言,除了工作的事情以外基本不參與任何討論。每天在公司的郵箱里收到各式各樣的郵件,大多是無所事事的同學(xué)們互相發(fā)一些無聊之至的小東西。

  間或我會在msn上和宇文熙鬼扯幾句,他每天工作3個小時,一個月掙1500塊錢,閑來無事就開著老爸的landcruser4700去拍照片。他并不快樂。我們都不快樂。我們努力地在無趣的生活中尋找著一絲絲的快樂,雖然它們轉(zhuǎn)瞬即逝,猶如泡影。

  老媽來到上海,和我一起開始物色房子。我們在各個樓盤聽售樓小姐鬼扯,在我的狗窩里計(jì)算貸款利率。顧舒婕很討媽媽喜歡,我很高興。最后我們看中了七寶萬科的一套二手房,房主連家具和電器一起賣給了我們,什么都不要添置了。

  付了首期,辦好手續(xù),拿了鑰匙,我忽然感覺到,我徹底地踏進(jìn)了成年,這讓我有些許的悲涼。我的經(jīng)濟(jì)開始略微緊張,因?yàn)檫€貸款的壓力并不小。好在我平時開支很少,現(xiàn)在相當(dāng)于把房租的錢交給了銀行,而且父母幫我付了首期,還留給我足夠買一輛B級車的錢在賬戶里。我不知道他們那里來得這么多錢,不過既然老媽的徒弟都開上了寶馬,我想老爸也不會差。

  這期間,我的兩位大學(xué)同學(xué)結(jié)婚,一個邀請了我,另外一個沒有。邀請我的是劉岐山。他的妻子是我的前女友李淑。我呆在人聲鼎沸的婚宴上,坐在不?;ハ嗳⌒Φ耐瑢W(xué)們身邊,感到徹底的絕望。我終于還是無可挽回地走入了世俗的生活,我的人生最傳奇的那個部分,已經(jīng)永遠(yuǎn)地過去了。那天我只和來敬酒的兩位新人喝了一口酒,然后早早地走了。李淑看著我的時候,那種眼神很復(fù)雜。

  有時候知秋會到我這里來,帶來的女孩子還是次次不同。有的時候陳可也會來,趙欣還是那樣,喜歡微笑著聽我們說些亂糟糟的事情。我們在廚房里自己做飯吃,每次喝一點(diǎn)酒。這個時候,我們就都想念宇文熙?,F(xiàn)在是九月。到國慶的時候,宇文熙就會回上海來取六級證書。有時我覺得,他是另一個自己。大學(xué)二年級學(xué)生顧舒婕,每天扎著馬尾辮子,提著畫筆盒子穿梭在校本部遮天蔽日的水杉影子當(dāng)中。我開著從老爸在上海的戰(zhàn)友那里借來的切諾基,每天被堵在延安高架的滾滾車流之中。我們都想念宇文熙,在他身上,似乎可以找到我們所渴望的一切東西。是的,我有車了,有房了。我有一個甘心情愿等著嫁給我,只差一張結(jié)婚證的漂亮女孩子。我還不到23歲,已經(jīng)拿到了碩士學(xué)位,在最好的寫字樓上班,一個月掙7000多塊,可我為什么還是感到絕望呢。每天下班以后,我開著借來的燒公家的油的切切,去學(xué)校找小顧。我喜歡她向我走來時那美好的身影,還有隨風(fēng)飄來的美好氣息。只有這些,才能讓我覺得,我的生活,還不是那樣的糟糕。剛剛住進(jìn)新房子,老媽回家以后的第一個周末的晚上,我和小顧躺在光滑的柚木地板上,聽著lanterna的grey。那綿長細(xì)密的吉他聲緩緩地流淌在我們的身體里面,猶如潮水一般穿過回憶的紋理和裂隙。我們在這空曠的聲響里,迎來了小顧20年人生里最完美的一次歡樂。過了許久,小顧對我說,我在陳可家的客廳里把她的臉捧在手心里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知道,我值得她愛。對這句話我的回答是,再過60年,你還會對我說一樣的話。后來我們坐在窗戶前面,看到太陽一點(diǎn)一點(diǎn)從樓房的夾縫里擠出來。那一刻,我們在一起,仿佛世上一切都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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