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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襲爵

小說:尋戈作者:須延時間:2020-12-17 17:52:42

  俞達起身恭恭敬敬的對楊世宣一揖到地:“龍川文脈不絕全賴夫子,后輩子弟若能得夫子提點,俞氏之大幸也,達心懇請老夫子降尊紆貴主持書院,合俞氏全族不敢忘老夫子恩義?!?

  楊世宣慌忙起身攙住俞達心的雙臂,道:“侯爺言重了,若不是當年老侯爺,哪有今日之楊世宣?俞侯爺為后輩子孫百年計,拳拳之心可昭日月,老夫豈敢不從?”

  俞達心大喜,對眾人道:“各家子弟有幸得夫子教誨,乃莫大的機緣,更需加倍勤奮,博個好前程,光耀俞氏門楣?!?

  眾族人紛紛應允,齊贊老夫子德高重義。

  語聲稍歇,一位身材微胖,白面黑須的老者越眾而出,沖俞達心和楊老夫子施了一禮,正要說話,忽聽俞達心道:“達非稍安勿躁,為兄知道你想說什么?!?

  那老者在族里地位甚高,滿腹的話尚未出口,便被俞達心堵了回去,不禁老臉微紅,不上不下甚是尷尬。

  俞達心也不理他,繼續(xù)道:“既然各位對那事更關心些,也罷,趁著楊老夫子在,本侯便把這事說清楚?!?

  俞達心清了清嗓子,說道:“爵位繼承人空懸多年,諸位也明爭暗斗多年,想必心中都有計較?!闭f著環(huán)視眾人,提高了聲音。

  “去年聚眾毆斗,傷了十幾個族人,本侯派福叔去勸解,居然無一人理睬!”

  俞達心語氣越來越嚴厲:“視族規(guī)如無物,分明不把我這個族長放在眼里!族中若盡是這種不分尊卑,罔顧禮法之輩,如何能承襲爵位?如何能肩負全族重擔?!”

  俞達非嘴唇一動,正要出言反駁,突然見俞達心的眼睛掃了過來,目光犀利之極,似乎一眼看到了他的心底。俞達非心中一凜,剛到嘴邊的話又生生吞了回去。

  “咱們俞家傳承三百年,雖比不過世家大閥,也算得上家大業(yè)大。不是本侯不敬先人,除了先祖俞恕公還有后來兩位老祖,兩百年來俞家沒出過一位卓越的人物!之前俞家重武輕文,先祖俞恕公便是以兵法武道揚名天下,可如今武道一百多年前已然沒落了?!?

  “武道不濟,文又如何呢?近五年的童試,偌大的俞家竟然只中了一位秀才,至于舉人,快四十年沒有了吧?人才凋零如斯,俞家危矣!”

  諸人皆面顯愧色,幾位持重的長老頻頻點頭嘆息。

  “故此本侯才請楊老夫子來,懇請他老人家為咱們俞家教導出幾個出類拔萃的讀書人來,若有幸能入朝為官,光耀門庭,俞達心便上對得起祖宗,下對得起族人了?!?

  俞達心向楊老夫子又是一揖:“此乃達心一點私念,老夫子勿怪?!?

  楊世宣頷首道:“侯爺一片苦心,老夫省的。”

  “族內亂象全因本侯無嗣,諸位對本侯遲遲不定繼承人選之事頗多怨懟,可不知諸位想過沒有,依族例襲爵位者為族長,爵位事小,族長肩負全族之重任,豈能兒戲?”

  俞達心的目光在眾人臉上一一掃過:“今日本侯便說清楚,以三年為限,哪家的子弟能在書院中出類拔萃,才識過人不論年齡大小,輩分高低,本侯便將爵位傳給他!”

  這番話極突兀,大出眾人所料。

  俞守業(yè)暗暗冷笑,俞達心這是在使拖字訣,轉念一想,拖又能如何,年輕一輩里良仁和良才無論文武都是佼佼者,區(qū)區(qū)三年,族里那些廢物還能麻雀變鳳凰不成?這么多年都等了,也不在乎在多三年,既然你俞達心想拖咱們就耗下去,你一個老病的鰥夫能耗多久!

  權衡利弊,俞守業(yè)迅速做出了決定,朗聲道:“所謂能者居之,襲爵人選本就應該才智過人才是,族長為俞家后代子孫著想,唯才是舉,我俞守業(yè)絕對贊成?!?

  俞守業(yè)一表態(tài),廟中頓時哄的一聲開了鍋,紛紛交頭接耳,低聲議論。

  俞達非心卻是另一番打算,俞達心以才選人之法看似公平,所謂出類拔萃,才學出眾,誰能說了算?這老家伙請了楊老夫子來,分明是想將這燙手的山芋丟給外人,如此到簡單了,只要侍候好姓楊的便成了?想到這里,也大聲稱是。

  長老們年老成精,紛紛稱族長為俞氏前程計,自然是要贊成的。

  楊世宣白眉一皺,心道:“俞達心你這是要把老夫架在火上烤啊。真是豈有此理!”

  俞達心舉手示意安靜,接著道:“奉勸諸位莫要打楊老夫子的主意,本侯請老夫子來不是讓他老人家為難的,評定才學自別人來做,與老夫子無關。”

  楊世宣心中一緩,這還差不多,算是明白事理。

  正在這時,俞福從外面匆匆走了進來,附在俞達心的耳邊,低低的說了幾句。

  俞達心面色微變:“打發(fā)他們走便是。”

  俞福面露難色:“侯爺還是見一見吧,老奴看他面色不善,若是不見恐怕……”后面的話聲音極低,只有俞達心能聽見。

  俞達心眉頭緊皺,過了片刻道:“讓他們進來吧?!?

  過不多時,門外走進一老一少,年老的只是看上去蒼老,其實不過四十多歲,一臉肅然。那少年十五六歲,膚色微黑,面容俊朗,穿一件嶄新的長袍,似乎不太合身,手里提著一個小小的青布包袱。

  兩人一進門,人群中便有人輕聲道:“咦,這不是苦茶鎮(zhèn)酒坊的沈掌柜么,他來做什么?”

  “那小家伙又是誰?”

  “嘿嘿,你們還不知道吧,聽說這小子也姓俞,苦茶鎮(zhèn)都說是咱們俞家人?!?

  “哼,拉大旗作虎皮,蒙鄉(xiāng)下人而已,一個野小子也想攀龍附鳳,可笑之極。”

  沈墨整了整洗的發(fā)白的袍子,沖俞達心深施一禮,恭恭敬敬的道:“小人拜見俞老侯爺,來的冒昧,侯爺恕罪。”

  楊世宣白眉一挑,俞家在此地財雄勢大,如土皇帝一般,這人神色平靜,不卑不亢,禮數(shù)得體,與一般鄉(xiāng)下人大不相同。

  俞達心緩緩說道:“那事本侯早與你說過,沈掌柜還不死心么?”

  沈墨垂下眼簾:“小人不敢忘少爺遺命,侯爺答應也罷,不答應也罷,小人總是要做下去的?!闭f著抬起頭,淡淡的道:“除非小人死了?!?

  俞達非上前兩步,指著沈墨喝道:“大膽,你是個什么東西?敢這樣對族長說話?”

  沈墨并不理他,依舊對俞達心道:“越少爺快十六歲了,侯爺忍心把唯一血脈棄之不管么?”

  侯爺?shù)奈ㄒ谎}?!

  廟中登時靜了下來,自俞謹言被逐出家門客死異鄉(xiāng)后,俞侯爺便無子嗣,從哪里冒出來的后人?

  俞達非呆了呆,隨即厲聲道:“姓沈的,別胡說八道,給我滾出去!”

  沈墨還是不理不睬,只是看著俞達心。

  俞達非兩次被無視,羞怒交加,厲聲喝道:“來人,把這兩個狗東西趕出去?!?

  “六老爺且慢。”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原來是老仆俞福。

  “俞福,這里有你說話的份么?”俞達非愈發(fā)的惱怒了,那個鄉(xiāng)下人無視自己也就罷了,連下賤的仆人也敢對自己指手畫腳。

  老俞福微微一躬身道:“老奴以為趕不趕沈掌柜走還是侯爺說了算,六老爺要想在社廟發(fā)號施令,得做了族長才行。”

  “你,你,我,我……”俞達非臉上再也掛不住了,老臉通紅,氣的渾身發(fā)抖,指著俞福半天說不出話來。

  俞達心道:“老六,福叔年紀大糊涂了,不必跟他置氣,沈掌柜遠來是客,今日又是春社之日,怎能說趕走就趕走?!?

  俞達非滿腹怒氣無處發(fā)泄,再也呆不下去,狠狠的瞪了俞福一眼,一甩衣袖,氣哼哼的奪門而去。

  俞達心苦笑著對楊世宣道:“達心治家無方,老夫子見笑了?!?

  楊世宣微閉雙目,頭微微動了動,算是答話,暗道:“族人不敬族長,下人不敬主人,高下不分貴賤不辨,何止治家無方,簡直是一塌糊涂?!?

  只聽俞福道:“侯爺請仔細看,越少爺生的跟謹言少爺幾乎一模一樣,信物老奴也看過,定是少爺?shù)难}無疑!”

  “侯爺,俞恕公嫡傳一脈可不能斷送在侯爺身上??!”俞福撲通跪倒在地,已是老淚縱橫。

  這少年竟然是俞謹言的兒子!

  眾人一片大嘩,瞧族長的臉色似乎早就知道有這么一個孫子,而這少年似乎也不是頭一次見族長,若是有了他,別人還有什么指望?

  一時間,大半人心中都升起一個念頭:決不能讓侯爺認下這個少年!

  “天下間相貌相似的大有人在,單憑相貌相認未免太過輕率了。”

  “是啊,不知從哪里找來的野孩子,竟敢冒充侯爺后人,膽子也忒大了?!?

  “俞福,你是何居心?平白無據(jù)的說這孩子是族長的后人,難道要把我俞家送給外人么?”

  老俞福站起身來,盯著著最后說話那人道:“守信老爺,你又是什么居心,難道想讓俞恕公嫡傳一脈就此斷絕么?即便侯爺不認,守信老爺自認能當上族長么?”

  俞守信本就一肚子憋悶,原本的計劃被全部打亂,又憑空冒出個俞越來,更是釜底抽薪,十幾年的苦心可能就此化為泡影,當即冷哼一聲道:“老爺我當不當族長無所謂,引外人來圖謀俞氏家業(yè)這罪名可不是你俞福能擔待起的?!?

  廟中登時亂了營,七嘴八舌的說什么的都有,鬧哄哄的吵作一團。

  俞達心猛的一拍桌子,大聲喝道:“都給我閉嘴!”

  眾人不再吵鬧,心里不停打鼓,這孩子果真長的與俞謹言極像,真的是他的兒子,就是名正言順的小侯爺,那還爭個什么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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