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章 要強的窮小子

　　二三月間，一個很普通的日子。

　　細雨夾雜著碎小的雪花紛紛揚揚地飄向大地。由于溫度已經(jīng)回升，雪花自然不會留下任何痕跡，還未等落在地上就已經(jīng)與雨水交織在一起，分辨不出來了。

　　雨夾雪的天氣往往是最寒冷的，特別還是在這么一個長年氣溫都有些偏低的高原地區(qū)，就更是如此了。回升的溫度還來不急給人們帶去一絲溫暖，便已經(jīng)徹底被這場雨夾雪給吸收了。

　　在這樣雨雪交加的日子里，如果沒有特別重要的事情，人們寧愿一整天悶在屋子里談天說地，或者做做家務(wù)活也行，總之沒有誰愿意冒著嚴(yán)寒，踩著泥濘的土地出去行走。

　　正因為如此，原本就人煙稀少的莫蘭鎮(zhèn)此時更是靜得有點可怕。街巷背陰的地方，冬天殘留的積雪和冰溜子正在雨點的敲擊下迅速融化，石板街上到處都是骯臟的泥水。

　　然而就在距離莫蘭鎮(zhèn)不遠的一個小盆地里，此時卻正好熱鬧起來，破舊的房間中涌出一群群七八歲的男女孩子，興高采烈地朝著同一個方向奔去。

　　盡管腳底時不時帶起的泥水會將褲管弄臟，可是這些孩子卻好像渾然不覺似的，臉上依然帶著興奮的神色，小臉在雨雪中通紅一片，也不知道是凍得還是興奮的。

　　這個地方有大概上千平米的面積，是莫蘭鎮(zhèn)附近有名的永恒傭兵團挑選預(yù)備傭兵的場所，雖然地方不怎么樣，可從這里走出去的有名傭兵卻不少。

　　而這些孩子則是莫蘭鎮(zhèn)附近上百個村莊里來的，父母們?yōu)榱俗屪约旱暮⒆幼叱龈F鄉(xiāng)僻壤，成為一名可以給家里帶來經(jīng)濟收入的傭兵，千辛萬苦將他們送到了這里。

　　當(dāng)然，其中貧富差距、資質(zhì)優(yōu)劣都很不同，究竟誰能夠幸運地成為永恒傭兵團預(yù)備役的傭兵，學(xué)到武技和斗氣，這還得等到永恒傭兵團的人來親自鑒定。

　　孩子們此時奔向的地方是這個簡陋的臨時居住地唯一的食堂，對于他們來說，永恒傭兵團的選拔工作可沒有吃飯要緊。

　　由于現(xiàn)在這些飯菜并不是傭兵團提供的，所以也就不是免費的了，孩子們必須拿自己從家中帶來的錢去購買。

　　這樣一來，菜色自然也要根據(jù)孩子們的貧富察覺分成上中下三等，有錢的吃好的，沒錢的就吃差點的。

　　當(dāng)孩子們一窩蜂席卷了食堂的飯菜之后，都急急匆匆地返回了房間之中，誰也不愿意在這雨夾雪中受凍吃飯。

　　不長的時間，食堂前面再也沒有一個孩子，廚師和雜役們已經(jīng)都準(zhǔn)備清理之后吃飯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瘦高的男孩邁開腳丫子跑向了食堂，并且一聲憋足了力氣的“我還沒吃呢”的話將雜役給喊住了。

　　“你還沒吃？可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菜了啊，只剩下幾個面包，而且還是烤糊了的......”雜役帶著歉意的表情說道。

　　“沒事，我就吃那個，多少錢？”男孩揉了揉鼻子說道。

　　雜役剛要說話，后面正在收拾餐具的廚師擺了擺手道：“算了，給他吧，不要錢了。”

　　男孩捏著手里濕漉漉的幾枚銅幣，咬了咬牙，最終還是將這些他一直貼身保存著的父母省吃儉用節(jié)省下來的錢幣扔到了里面的柜臺上，然后拿著兩塊黑糊糊的面包就跑開了。

　　身上補丁疊著補丁，舊的不能再舊的獸皮長靴，面黃肌瘦的樣子，都顯示了這個孩子窮困潦倒的家境，可是盡管這樣，他還是有著令人難以想象的自尊。

　　“哼，死要面子活受罪。”廚師嘴里罵罵咧咧地說了一句，轉(zhuǎn)身又去忙活了。

　　男孩沒有聽到這話，不過就算是聽到了，恐怕也不會在意，他之所以將銅幣遞給食堂的人，并不僅僅是為了自尊和面子，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幼小的心靈里始終記著父親的話“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不該占的便宜就不要去占”。

　　男孩并沒有往房間跑去，而是穿過小樹林，躲到了一顆大樹底下，拿著面包狼吞虎咽起來。

　　說實話，七歲的孩子已經(jīng)有了榮辱觀，正因為窮，所以他便特別重視自尊這種虛無的的東西，而他此時不愿意回房間跟小朋友們一起吃喝，就是怕別人笑話，怕下不了臺面。

　　男孩名叫艾斯，在這個世界的語言里是太陽神的意思，因為他的父母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像太陽一樣光輝燦爛。

　　艾斯一邊狠狠地咬著面包，一邊含糊不清的嘀咕著一句話，仔細聽才知道原來是“我一定要合格！”

　　在別的孩子還沉浸在思鄉(xiāng)情緒里的時候，他卻已經(jīng)有了一個清晰的目標(biāo)，那就是成為永恒傭兵團的傭兵，然后賺錢給父母養(yǎng)老。

　　吃完兩塊面包，艾斯故意打了個飽嗝，這樣可以讓他忘記肚子里面并不充實的感覺。然后他便百無聊賴地朝著四周看去。

　　忽然，他發(fā)現(xiàn)不遠處的另一棵大樹底下也躲著一個小孩，雖然從身材無法辨別，但是頭上那金黃色的小辮卻是很清楚地告訴了他主人的性別。

　　原來是個女孩，怎么也跟我一樣穿得破破爛爛的......

　　艾斯原以為除了他之外，這個世界上就沒有更苦的孩子了，可是當(dāng)她看到那瘦小的身影在大樹底下不斷哆嗦，甚至顫巍巍地連黑糊糊的面包都很難送到嘴里的時候，他這才微微有了些優(yōu)越感。

　　最起碼，他的身體還算健康，而且他是個男孩子。

　　在傭兵界，不，可以說在任何世界里，男人總是比女人要優(yōu)越一些。

　　當(dāng)女孩轉(zhuǎn)過頭來的時候，慘白的小臉上只有病態(tài)的殷紅和幾滴看著就有些發(fā)冷的水滴，也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珠。

　　是她！

　　這個女孩艾斯認(rèn)識，只不過并不熟悉，正因為同樣不愛說話，不愛在人前賣弄，同樣只吃得起幾個烤糊的面包，所以他特別注意她。

　　女孩叫娜塔莉，這是艾斯唯一知道的信心，他相信對方肯定也知道他的名字，因為同病相憐的感覺讓他們顯得更加接近。

　　娜塔莉似乎也看到了艾斯，害羞地笑了笑，轉(zhuǎn)身就跑開了。

　　艾斯喜歡害羞的女孩，因為她們可愛，而且往往非常善良。

　　正當(dāng)他胡思亂想的時候，一陣緊急而且嘹亮的哨聲響了起來，他聽說過，那是永恒傭兵團召集孩子們的哨聲，估計來這里的孩子都知道那哨聲的意思。

　　如果在七聲哨音之后還沒有到達指定地點的孩子，就算你的資質(zhì)再好，也會被立即淘汰，這就是永恒傭兵團的規(guī)矩，若非這么嚴(yán)格的規(guī)矩，這個傭兵團也不可能在莫蘭鎮(zhèn)以及其轄下的上百個村莊中zhan有一大半的土地和商業(yè)。

　　艾斯沒有什么優(yōu)點，可是天生腿長，而且因為長年在家放牧，所以跑起來速度倒是挺快，一眨眼的功夫已經(jīng)夾帶著滿腿的泥水到達了哨聲響起的地點。

　　七聲哨音過后，已經(jīng)有兩個永恒傭兵團的傭兵站到了隊伍的后方，將所有遲到的孩子推到了一邊，這些孩子算是被淘汰了，盡管可以得到一些銅幣作為補償，但今年的選拔是沒有機會了。

　　幸虧都是小孩，并不知道淘汰意味著什么，有些本來就不愿意出來受苦的小家伙居然還拍手笑了起來，慶幸自己可以不用再受那樣的苦。

　　留下的孩子有一大半，大約一百來人，當(dāng)然還是男孩子占據(jù)多數(shù)，女孩只有十來個，真的是非常少。

　　“剩下的人跟我走?！币幻樕狭糁阕阌幸桓赡耆耸种改敲撮L傷疤的漢子淡淡看了孩子們一眼，繼而大聲喝道。

　　說完話，漢子快步朝小盆地外面跑去，絲毫不在意后面跟著的小孩。

　　不過這不要緊，因為跟在隊伍后面的還有四五個傭兵，以及一輛寬大的馬車，但凡路上落下來的，或者自動棄權(quán)的孩子都會被放到馬車上，然后喝道熱乎乎的湯水，只不過也要在今年的選拔中跟永恒傭兵團說再見了。

　　盡管前面領(lǐng)路的疤痕男并沒有說什么，但孩子們心里都清楚，如果無法跟上前面的人，就會被淘汰，他們從資料和父母的話中知道了很多永恒傭兵團的事情，知道了這個傭兵團每年僅僅只會招收最多二十個預(yù)備傭兵。

　　畢竟培養(yǎng)一名傭兵所花費的錢財和精力可不在少數(shù)，永恒傭兵團能夠一年招收二十個已經(jīng)很不錯了。

　　也就是說要想進入這個傭兵團，最起碼得跑到前二十名才行，否則一切都將免談。

　　艾斯比同齡人稍微成熟一點，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dāng)家這話果然沒錯，他一邊抹著臉上的雨水，一邊咬緊牙關(guān)往前跑著，此刻他的眼里再沒了別人，唯一的目標(biāo)就是前方的路，如果沒有人喊停，他知道他肯定會一直跑下去的，直到昏倒或者累死為止。

　　畢竟，這個機會對于有錢家的孩子來說并不算什么，可對他來說卻比什么都珍貴，失去了這次機會，他可能一輩子也無法出人頭地，一輩子都只能窩在鄉(xiāng)村之中做一名農(nóng)民或者是牧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