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買人

　　都說麟州有三寶：肥羊、駿馬和美女。

　　肥羊、駿馬固然名不虛傳，但與美女比起來那就實在差的太遠了。要說麟州這地方的女人那簡直就是噬精魂吸骨血的妖孽，瞧那細腰肥臀的身段，膚白如玉的皮囊，再配以難以言喻的風情，任你是金剛之體、鐵石心腸，栽在她們手里也只能落個骨銷肉爛，神魂分離的下場。

　　有人說人這一輩子若能娶一個麟州美人做婆姨就是傾家蕩產(chǎn)也值當，當然，若是不用傾家蕩產(chǎn)，只須花上一筆不算太大的錢就能帶個麟州婆姨回家，這樣的好事誰遇上肯錯過？

　　巨匪染布赤心業(yè)已伏誅，大軍班師回朝之日指日可待，李老三覺得自己有必要給齊國公府里的大公子劉駕帶點什么孝敬回去。

　　也許麟州的美人兒就最合公子爺?shù)男囊狻?

　　公子爺待自己是天高地厚之恩，沒他老人家的提點、關(guān)照，自己此刻還窩在齊國公府做看家護院的家將呢，家將，家將，說著好聽，其實還就是個賤奴。

　　再看看現(xiàn)在，氣象就不同了，有了軍功就有了晉身之階，齊國公那等寬厚仁慈的長者，還能埋沒了自己？有國公的保薦，自己離揚眉吐氣的日子就不遠了。

　　說一千道一萬，自己能有今天全虧了公子爺?shù)狞c撥，這個恩得報，得厚報，舍出半條命也在所不惜?？墒沁@恩咋報呢，麟州的美人兒美則美矣，但公子爺是何等人，啥啥沒見過，區(qū)區(qū)兩個小丫頭想要討他老人家的歡心，一個字：難！

　　李老三把自己這份苦惱跟護兵小石頭說了，讓他給想想有什么好主意，小石頭思來想去，最后一咬牙，說：“要不咱上騾馬市瞧瞧去？”

　　李老三扶著自己的那張爛臉，“嗤”地一聲冷笑，說道：“麟州的馬再好，能好過咱府中的神龍駒么？不去，不去?！?

　　雖然已經(jīng)有了防范，這聲笑卻還是牽動了他臉上的傷口，疼的李老三呲牙咧嘴。

　　小石頭見李老三誤解了自己的意思，忙道：“老三哥，你沒聽懂兄弟的話，這騾馬市它不賣馬，其實它是賣……”

　　小石頭說到這驟然收口，機警地掃量著四周，確認無人偷聽，這才趴在李老三的耳邊嘀咕道：“麟州的騾馬市只賣女人，各色的都有，保管能有合適的。”

　　李老三一怔，抹頭給了小石頭一巴掌，又抬起厚硬的牛皮靴在小石頭的屁股上不輕不重地踹了一腳，口中罵道：“混蛋貨，為啥不早說，害我苦想了一整天?！?

　　小石頭雖挨了打，心里卻很高興，他從長安齊國公府到西北來才半個月，三天前被撥來給李老三做護兵，李老三此番功勞甚大，跟著他混有前途，再者二人同出一門，原先就相處的不錯，這將來的發(fā)展余地就更大了。

　　都說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罵是路人，老大當自己是親信才動手動腳的，換作旁人想挨打還不夠格呢。

　　既然是自己人，那就別藏著掖著了，李老三要給大公子送禮，這麟州城除了美人能拿出手，還有什么東西，肥羊、駿馬再好能比得了長安的嗎？自己老大做了官，有些事不方便做，有些話不方便說，那自己就主動點，幫他說，幫他做。他不好意思提騾馬市，我來提，將來老夫人若責問下來，我兜著，只要奉承的老大舒心，將來的好日子那是跑也跑不掉的。

　　二人說干就干，黃昏時各換上了一身便裝，走出軍營，小石頭帶路，李老三隨后，搖搖晃晃，穿街過巷就來到了麟州城西的流花坊。

　　這麟州是關(guān)中通往天德軍的必經(jīng)之地，而天德軍則是大唐和回鶻的邊貿(mào)重鎮(zhèn)，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著豐厚的商業(yè)利潤的滋潤，貧瘠的京西北風沙地上崛興了一個又一個商業(yè)城鎮(zhèn)，沿著長安通往天德軍的商道兩側(cè)一路排開去，由南向北如同一條璀璨的珍珠鏈，而麟州因為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曾是這條珍珠鏈上最耀眼的一顆明珠。

　　但這一切業(yè)已隨著西北愈演愈烈的匪患而成為過去。

　　因為沙陀馬匪的不斷襲擾，商路被迫改道河東，沒有了商業(yè)利潤的滋潤，曾經(jīng)繁盛的城鎮(zhèn)商阜日益蕭落、凋敝、廢棄，終于人去城空，湮沒于黃沙之下。

　　現(xiàn)今的京西北百業(yè)凋敝，曾經(jīng)的繁華巨阜麟州城也風光不再，若非它的地理位置好，有朝廷的數(shù)萬大軍常年駐扎，說不定也已被黃沙所掩埋。

　　流花坊位于麟州城西，坊內(nèi)十字街口曾是麟州有名的騾馬市，不過現(xiàn)在騾馬市已不再賣牛馬，白天這里是小有名氣的奴隸市場，晚上……實際上也是。

　　縱橫兩條土街，年久失修，坑坑洼洼，白天這里除了買奴的客商，販奴的人販子，連個鬼影子也見不到一個，可是一到晚上，就象是用魔法喚出來的一樣，眨眼之間這里就是人山人海。

　　環(huán)繞著騾馬市的那些墻壁斑駁、門庭冷落的客邸、旅舍忽然也搖身一變，竟都成了花紅酒綠的娼院、樂坊，令人恍惚間頓生時空錯愕之嘆。

　　按說麟州城人口不過就三五萬，這其中駐軍還占了大頭，軍營里有營妓，加之戰(zhàn)時軍紀嚴明，外出尋歡作樂的人寥寥可數(shù)，那么哪來的這許多客人光顧呢？

　　要解開這個謎就不得不說說這騾馬市的娼院、樂坊與別處的不同之處了。

　　這里的姑娘和先前的牛馬一樣都是用來買賣的，而且明碼標價，童叟無欺。客人到店里來看上哪個姑娘，按照標價牌上的價格放下銀子，隨時可以把人帶走。

　　而在一般的娼院、樂坊，客人雖也可以給中意的姑娘贖身，但那至少得有兩個條件：其一，人姑娘愿意讓你贖身，二，東主肯放人。其中的復雜難辦，常令人望之生怯。

　　這些在麟州的騾馬市全不是問題，在這里阻礙交易的只有一樣：錢。

　　明碼標價，相中哪個，一手交錢一手交人，銀訖兩清，各不相欠，干凈利索。

　　因為有了這個便利，加上麟州的姑娘的確迷人，因而即便是戰(zhàn)亂時期，來麟州買人的客商仍然絡繹不絕，和鼎盛時期的騾馬市一樣，這里把麟州所產(chǎn)的寶物運銷到大唐的每一個角落，只不過那時候運銷的特產(chǎn)是駿馬和肥羊，而現(xiàn)在則是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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