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言不由衷的新郎官

可是，當(dāng)滿腹委屈的佟未看見眾人簇?fù)碇赣H何美琦到自己面前時，所有的脾氣都沒了。她不愿意讓善良的母親傷心，因為她知道，對于這樁莫名其妙橫飛而來的婚事，家里誰也不樂意。

既然大家都不高興，那自己歡歡喜喜地出嫁，也許對家人而言，姑且是一種安慰。

“小姐不愛胭脂，也不是今天的事情，這鳳冠霞帔那么鮮亮華麗，足夠體面了。”何美琦當(dāng)即就替女兒解圍，之后含淚看著女兒穿上禮服，并親手替佟未戴上鳳冠。

把女兒養(yǎng)到二十歲，雖然要頂著旁人對自家“老姑娘”的指指點(diǎn)點(diǎn)，可是這樣善良可愛的女兒，就是要她養(yǎng)一輩子又如何？只是，皇命難為，這是女兒的命數(shù)。

婚房內(nèi)，紅燭照佳人，映在壁上一對身影仿似并肩而立。

但，事實上佟未與容許不僅身距五步遠(yuǎn)，他們的心，更是各自天涯。

“你也不想娶我吧！”佟未手里還拽著喜帕，揚(yáng)起下巴看著容許，“難道，你沒想過去拒絕皇帝？”

“因為那不現(xiàn)實?！比菰S清咳了一聲，他意識到自己從佟未掀開蓋頭起目光就不曾離開過她。

“對，不現(xiàn)實。”佟未兀自喃喃，極無奈地別過頭去看著案頭上高大的紅燭，那蠟燭比自己的手脖子還粗，絕對可以燃燒一夜，只是……這紅燭為何不流淚？

佟未好奇地湊過去，但蠟燭只是直挺挺立于燭臺，燭身上看不到半點(diǎn)滾淚般的蠟油垂落下來。

容許莫名猜測起佟未的心思，情不自禁移步到案前，卻又面無表情地為她解惑：“蠟燭在地窖冰庫里凍過，再點(diǎn)燃，蠟油就不會滴落了?！?/p>

“原是從冰庫里拿出來的！”佟未轉(zhuǎn)身來看著容許，仿佛很不經(jīng)意地說，“你們家的東西都愛放到冰庫里去么？”

容許一愣，反問：“為什么這么說？”

“人家……不都說你容侯爺，是冰做的人嗎？”佟未口中不讓，眼睛卻就著燭光打量起了容許。不可否認(rèn)，這個男子若拿去與恒聿比較，不僅分毫不差，更多一份陽剛之氣。畢竟一個年紀(jì)輕輕就經(jīng)歷沙場統(tǒng)帥三軍，而另一個則如暖房里的花朵，從未經(jīng)歷風(fēng)雨。

“冰做的人？”容許兀自冷笑。

佟未暗自感到幾分失禮，遂轉(zhuǎn)身離了燭臺往床榻走去，忽而耳旁想起方才喜娘那句“春宵一刻值千金”，不由得心里一陣亂跳。

果然聽容許在身后問自己：“很晚了，你不準(zhǔn)備休息嗎？”

佟未白皙的面頰刷得通紅，她一本正經(jīng)地轉(zhuǎn)過來看著新郎，嚴(yán)肅的神情里帶著幾分不好意思，咽了咽口水道：“容許……我們……”頓了頓，仿佛是鼓足了勇氣，“我們雖然拜堂成親是夫妻了，可我們素不相識，互相都不了解對方。我已經(jīng)二十歲，而你也二十七歲，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都很明白夫妻之間該做什么，該有怎樣的生活。但是現(xiàn)在你和我連對方是什么樣的人都不清楚，一切是不是都該讓他順其自然一些？容許，我佟未既然已是你的妻子，不管我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這都是無法改變的事實，而我們也沒有能力與命運(yùn)抗?fàn)?。我不曉得以后的日子該怎么過，但日子總還是要過的。所以，希望從現(xiàn)在起，我們彼此能互相尊重，讓我們慢慢地熟悉和了解對方，讓日子過得平靜安穩(wěn)一些。如此，不僅我們可以輕松，我們的父母和家人也能更放心。”

容許聽佟未一口氣說完這些，面上的神情卻始終不見變化?；貞浤侨胀缚倒纤推付Y時遭到的冷遇，容許很明白自己在佟家不受歡迎。恒聿曾說過佟未是佟家上下的掌上明珠，那也就意味著，是佟未對這門婚事極度不樂意。

而外界的傳聞也絲毫不假，從佟大小姐這幾句話不難看出，三從四德之類的確不存在于她生命里，新婦該有的嬌羞靦腆在她身上分毫不見。

“那你想怎么樣？”容許簡單地反問了一句算作回應(yīng)。

佟未一愣，繼而回頭看著那張鋪滿紅艷艷被褥床單并灑了紅棗、花生的喜床，柳眉微蹙，“比如……今晚我們怎么睡？總不見得大眼瞪小眼這樣過一夜吧！以后還有數(shù)不清的晚上，我們又能熬多少天？”

容許清咳了一聲，上前將床鋪上的花生、棗子等吉祥東西拿下，卷了一床被子立在一邊，面無表情道：“現(xiàn)在在京城，自然什么都我們說了算。但等我們回了杭城，家里有我娘她們……很多事情就沒那么簡單了。既然你我已是夫妻，有些事情回避與否，其實沒太多意義。”

佟未驕傲地看著容許，卻沒有說話。

“難道你不知道，我只是來京述職很快就要回杭城的？”容許補(bǔ)充了一句，“那天我對岳丈大人提過，并得到了允許。”

許是想到要和父母分離且從此相見不易，佟未眼圈驟紅，但強(qiáng)忍了悲傷，對容許冷聲道：“我自然知道的。但不管去了杭城后要如何，現(xiàn)在、現(xiàn)在我還不習(xí)慣身邊睡一個陌生人?！痹捳f得這樣直接，佟未不禁羞赧。

明眸含露，幾分悲傷鎖在眉頭，微微別過頭掩飾心中羞澀，于是粉頸微露，自上一張白皙天然的美麗臉龐。容許眼中，新娘是如此嫵媚動人，可……卻是個完全陌生的人，甚至她的心，可能也永遠(yuǎn)不會屬于自己。

心中一動，容許發(fā)現(xiàn)今晚的自己有些言不由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