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紅塵箋作者：荷彷落時間：2020-09-05 10:00:07
我叫徐小玉，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兒，唯一上得了臺面的優(yōu)點(diǎn)就是還有點(diǎn)姿色。不過，雖然天公沒有格外青睞，我還是對自己的未來抱著超現(xiàn)實(shí)的期望，基于這一點(diǎn)，我和我的好麗友蔡菜芽開始了闖天涯的生活。
“今天晚飯吃啥啊？”蔡菜芽揉了揉自己咕咕直叫的肚子。
囊中羞澀，但我也得安撫下蔡菜芽那顆易碎的玻璃心，“放心吧，妹紙，我這里還有幾個銅錢，就算姐餓著肚子，你也有的吃！”
“阿玉，我們就這樣一路吃吃喝喝來到杭州，這開銷太大了，馬上就要沒錢糊口啦，干脆我們賣藝賺錢吧？”
“賣藝？也沒有啥能耐可以賣啊。不過，你倒提醒我了，或許我們可以去城門告示欄那兒找找有沒有賞金任務(wù)?！币话愠情T的告示欄里會貼有當(dāng)?shù)匕傩盏挠袃斝枨螅氪蛄愎べ嶅X的就可以揭榜。我們來到杭州城門告示欄處，不巧的是，已近黃昏，待領(lǐng)的賞金任務(wù)已寥寥無幾。
“阿玉，你看你看，東城區(qū)張員外雇人給他的小孫子找只會說話的貓，還要求長相風(fēng)趣，談吐幽默，這老頭的腦子里都在想什么啊。西郊李鐵牛重金求助，如何討得胭脂鋪老板娘樊小糧的芳心。還有這個，城里江府雇小廝兩名，工資日結(jié)。這種活也不是很刁難，為什么一直沒有人接呢？“
“估計這個江家不一般啊，不過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我們?nèi)ヌ教絻r格唄?！蔽移鋵?shí)是很好奇，這個江家到底如何不一般。
“小廝一般不要女子吧？”
“沒事，我們一路都是女扮男裝，也沒有被識破啊?！?/p>
蔡菜芽連忙點(diǎn)點(diǎn)頭，有錢賺，有飯吃，她就活得有滋有味。
江府，氣派非凡，我和蔡菜芽溜到后門，小心翼翼地敲門，“吱”一聲，一個胖婦人的頭從門中探出，“來者何人？”
“來當(dāng)小廝的，嘿嘿?！辈滩搜繑D出一個笑臉。
胖婦人仔細(xì)打量了我們一番，便招招手讓我們進(jìn)去，“嗯，相貌還算端正。是這樣的，我們家少爺最近回府上暫住一段時日，想臨時招兩個小廝貼身伺候，待遇還算優(yōu)渥，當(dāng)工期間可以留宿江府。我先帶你們?nèi)プ√?，之后帶你們熟悉下江府的環(huán)境，待少爺晚上回來，你們就要跟著少爺了?！?/p>
江府在杭州不算有頭有臉的家族，但由于世代經(jīng)商，家底頗為豐厚。江家老爺為了延續(xù)香火，得一男丁，納了四房妾室，最終還是和正室夫人老來得子。我和蔡菜芽跟著田嬸，就是原先那個胖婦人，她是江夫人的表妹，現(xiàn)在是江家的管家婆，很快就把江府簡單地走了一遭。
“少爺現(xiàn)在不在家，你們就回住處等著吧，或者自己找點(diǎn)活做?！彪S后，田嬸把我們丟在了后院花園里，自己離開了。
“阿玉，感覺在江府當(dāng)小廝也不錯啊，有吃有喝有住的?！蔽倚α诵?，心里感覺并沒有這么簡單。
走著走著，聽到一陣嘈雜，原來是江家的幾位小姐在打麻將。
“你們是新來的小廝吧，快來給本小姐捏捏肩?！逼渲幸晃粷鈯y艷抹的小姐大著嗓門嚷道。
蔡菜芽連忙走上前去，開始捏了起來。
這幾位小姐個個圓潤豐滿，小眼睛，大嘴巴，且一致濃妝艷抹，穿金戴銀?！皢眩@次招來的小廝模樣還挺俊，老弟估計滿意吧，嘿嘿。”
我心里感覺有些怪異，難道江府少爺有斷袖之癖。
“你……杵在那里干什么，拿點(diǎn)水果來吃?！蔽野阉⌒囊硪淼囟松蟻怼?/p>
“哎呀，怎么做下人的，送到嘴邊來?！蔽抑缓貌煌５匕阉麆兒?，一一喂給四位小姐。
“老弟真是有眼福啊，你們知道嗎，游龍幫會的桓小哥哥可帥氣了！”
“哎喲，誰不知道啊，桓小哥如果來趟杭州城，哪家的女子不出門一窺其容?。 ?/p>
“可惜啊，從未見過本尊。你們說，他會看上我嗎，如果能找個功夫一流，長相一流，氣質(zhì)一流的夫君，做夢都會笑醒！”
“憑什么看上你，看上我才是！”
四位小姐打著麻將，嘴上還吵得不可開交。蔡菜芽聽得一臉花癡相，忍不住問道：“你們說的這個桓小哥哥到底是誰??？”
“哎呀，他竟然不知道呢。就是游龍幫會一等一的高手，江南武林排行榜第一的人物啊。關(guān)鍵是，他不僅功夫一流，那模樣可是精雕細(xì)琢，找不著一點(diǎn)瑕疵?！?/p>
我和蔡菜芽對望了一眼，武林排行榜這個詞，在我們浪跡天涯的這段時間內(nèi)，出現(xiàn)頻率極高，不過就憑我倆的本事，根本同這個排行榜不沾邊，因此也沒有關(guān)心過榜中的人物。
一會兒功夫，江少爺回來了。江少爺，江子杭，江老爺?shù)男鹤?，約二十出頭，濃眉大眼，面龐俊朗，正坐在后花園亭子里品茗，見到我們，仔細(xì)打量了一番，一邊嘴角上揚(yáng)，冷笑了幾聲。
“江少爺，我們是你的臨時小廝，有什么問題嗎？你為什么笑得如此詭異？”蔡菜芽肚子里藏不住話。
“沒什么，你們不夠漂亮。”江少爺抬頭望著我們。
“江少爺，我們堂堂男子漢大丈夫，要什么漂亮?！蔽疫B忙說道，擔(dān)心被江少爺識破。
“好了，廢話不多說，今晚開始干活。”江少爺起身向外走去。
我和蔡菜芽連忙跟上，“可是可是，都晚上了，我們?nèi)ツ膬喊 ！辈滩搜繂柦贍敗?/p>
“哪來那么多廢話?！苯贍敳荒蜔┑卮鸬馈?/p>
我連忙拽了拽蔡菜芽的衣角，跟上江少爺?shù)牟椒ァＮ液筒滩搜窟B走帶跑的，跟著江少爺來到城郊的一片林子里。此時夜已深，林子里黑漆漆的，朦朧的月色從樹葉的縫隙中灑落下來，淹沒在了夜色中，偶有鳥啼蟲鳴，在寂靜的背景襯托下，顯得格外刺耳，讓人頭皮發(fā)麻。
“江少爺，你帶我們來這里干什么呢？這里怪嚇人的?！辈滩搜刻嵝牡跄懙厮奶帍埻?/p>
“呵呵，害怕了??？”江少爺一臉詭異，領(lǐng)著我們朝林子深處走去。
我緊緊握住蔡菜芽的手，輕聲說道：“別怕，不是有我在嘛！”
走著走著，江少爺忽然身形一動，不見了。
我心里頓時有點(diǎn)慌，握緊了蔡菜芽的手，蔡菜芽卻忽然壯了膽，到處尋找江少爺?shù)嫩欅E。
“江少爺，江少爺，你沒事吧？哎呀，江少爺不會撞到了什么邪物吧？”蔡菜芽憂心忡忡地拉著我在林子里亂轉(zhuǎn)，我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四周。
正走到一棵樹下，一個黑影從樹后跳了出來，對著我們一陣怪叫，我和蔡菜芽心頭一顫，頓時跌坐在地上，連忙抬起頭，那個黑影正向我們靠近，定睛一看，原來是江少爺！
“哈哈哈，你們兩個白癡！”
我和蔡菜芽還沒緩過神來，大口喘著氣。
“起來吧，不嚇唬你們了。要不然你們被嚇破了膽，我還得負(fù)責(zé)。這林子干凈得很。”江少爺說罷，開始四處尋找。
“江少爺，你在找什么啊?！辈滩搜克查g像打了雞血，跳起身，湊到江少爺跟前。
“今晚帶你們來林子，是想你們和我一起尋找一種動物?！?/p>
“什么動物?。俊薄班?，我也沒見過，說是渾身雪白，毛茸茸的，在夜間活動，會發(fā)出悅耳的鳴叫，還會散發(fā)出醉人的清香?！?/p>
“哪有這種動物啊，我從未聽聞?！蔽掖蛄藗€哈欠，開始跟著江少爺磨洋工。
江少爺找了一會兒，就沒有耐心繼續(xù)，索性找了一棵樹靠著睡著了。
我趁機(jī)也找個地方坐下，環(huán)顧四周，警惕著周圍的動靜。只有蔡菜芽，還在認(rèn)真地找著，絲毫不知疲倦。忽然，林子里一聲凄厲的鳥叫，江少爺立刻睜開了眼睛，環(huán)視了下四周，招呼我們離開。
“江少爺，我還沒找到你說的那種動物呢，再給我點(diǎn)時間，興許能找到?！?/p>
“別找了，也許根本就找不到?！苯贍攷е覀兓氐礁铮樕苁请y看。
“江少爺，您快洗洗睡吧，反正有侍女貼身伺候著，我們就先退下了?！蔽依鄣孟肓⒖倘ニ?。
“站住，誰準(zhǔn)許你們休息的。今夜誰都別想睡覺?！蔽液筒滩搜繉ν艘谎郏睦镉蟹N塞滿了苦瓜的滋味。
“兩只小蜜蜂呀，飛到花叢中，飛呀，么么，飛呀，啪啪……”江少爺坐在亭中，悠然自得地飲著茶，而我和蔡菜芽不得不重復(fù)做著這個幼稚的猜拳游戲給他“觀賞”。
時間仿佛慢下了腳步，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江少爺打了個哈欠，“我要去睡覺了，總是夜里睡不著，白天醒不了，可怎么辦啊。”
我長長地吁了口氣，準(zhǔn)備和蔡菜芽回房休息。
“可你們倆不能回去休息啊，白天就是勞作的時間了，抓緊把我房間的后院打掃干凈，花草樹木修整清爽，下午去一趟胭脂鋪，把一個香囊送給老板娘。中午的時候你們來我房間取?！?/p>
江少爺由于長期不在府中，家仆難免懈怠，院子里雜草叢生，有些角落已然覆上了灰塵和枯葉。我和蔡菜芽整理完江少爺?shù)脑鹤右哑v不堪，終于明白為什么沒有人愿意接這個活了。
“江少爺，江少爺，我們來取香囊了?！辈滩搜繌?qiáng)打著精神，我在后面沒精打采地跟著。
“進(jìn)來吧?！苯贍?shù)姆块g古樸別致，陳列著諸多書籍古玩，唯有一面墻上掛著幾把兵器。江少爺把香囊遞給我們，揮揮手讓我們離開。
“江少爺，這香囊好精致啊，胭脂鋪老板娘和江少爺是什么關(guān)系啊？”蔡菜芽還賴著不走，纏著江少爺問問題。
“樊老板娘可是杭州第一美女，送禮物給佳人，不需要關(guān)系。”江少爺難得好心情。
我把蔡菜芽往外拉，不想和江少爺繼續(xù)糾纏，蔡菜芽“哼”了一聲，跟著我向胭脂鋪出發(fā)。“這香囊好精致呢！”江少爺?shù)南隳沂翘曳凵模厦胬C著雅致的花紋。
“我知道，這一路上你都在說，不知道說了幾遍了！”
“阿玉，這香囊的味道好清新啊，淡淡的，卻很持久，讓我覺得又熟悉又陌生。香囊里面好像只有一張紙，會不會是江少爺寫的情信呢。不如，我們打開看看吧?！?/p>
“不行，如果真有情信，萬萬不能打開，那是人家的隱私?！闭f時遲那時快，蔡菜芽已經(jīng)把香囊打開了，我連忙伸手去奪，結(jié)果一張粉色的紙從里面飄出。這紙有著精妙的暗花背景，并散發(fā)著那股淡淡的清香，但一個字也沒有。
我連忙把紙重新裝回香囊，“沒想到你是這樣的菜芽?！辈滩搜肯駛€做錯事的孩子，嘟著嘴巴，跟著我朝胭脂鋪?zhàn)呷ァ?/p>
胭脂鋪的老板娘樊小糧是杭州出了名的美人，原名樊雅竹，后來遇到一個算命先生，說她命里缺食糧，需要改名，于是就有了這樣一個名字。樊小糧正站在胭脂鋪的柜臺前，一襲簡單款式的棉麻布衣也藏不住她的嬌俏，膚白勝雪，臉上一抹淡淡的胭脂紅，倒是襯出了她所賣胭脂的好處。我走近樊小糧，畢恭畢敬地遞上香囊，“老板娘，這是江少爺讓我們送給您的?！?/p>
樊小糧笑盈盈地接過香囊，捏了一下，收了起來?！袄习迥?，你不看看嗎？”蔡菜芽著急道。
“香囊而已，有什么好看的?！狈〖Z仍然笑盈盈的。
我覺得樊小糧不僅明艷動人，而且平易近人，正好借著外出送禮的由頭避開江少爺?shù)钠圬?fù)，不禁想和樊小糧說說話，于是我開始和樊小糧閑聊胭脂水粉。蔡菜芽插不上嘴，只能在一邊唉聲嘆氣。樊小糧溫柔地拍拍蔡菜芽的肩膀，“怎么了，小小年紀(jì)唉聲嘆氣的?！?/p>
“昨晚被江少爺拉去森林里找一種在夜間活動、又會唱歌又香的動物，結(jié)果沒找到，少爺把氣全撒我們身上了，不讓休息，還拼命讓我們干活。不知道江少爺為什么要找那種動物，老板娘你有沒有聽說過呀，怎樣才能找著它，這樣江少爺也不用煩惱了?！?/p>
我聽了蔡菜芽這番話，感覺蔡菜芽一定是哪里出了問題，竟然會為那個惡少著想。
樊小糧聽了，卻笑了起來，“哪里有那種動物，是我騙江少爺?shù)?。他問如何才能約我吃飯，我就隨口編了一個條件，他還真信了！”
“他這般費(fèi)盡心思討你開心，你還騙他?！辈滩搜空Z氣里透著不快。
“我騙他，是因?yàn)椴幌脒^多糾纏?！?/p>
“可是江少爺，英俊瀟灑，風(fēng)流倜儻，老板娘哪里瞧不上呢？難道老板娘喜歡西郊的李鐵牛？”蔡菜芽忙追問。
“不是瞧不上?！狈〖Z忽然沉默了一會兒，“感情這種事情不是只論喜歡這么簡單。
我察覺到是時候可以終結(jié)這段對話了，于是拉過蔡菜芽，和樊小糧告別，回到江府。
“江少爺，江少爺，你喜歡的人不喜歡你！”我連忙捂住蔡菜芽的嘴，江少爺?shù)挂膊灰詾橐?，淡淡地望了我們一眼，忽然大叫一聲，“快去干活！?/p>
于是，我們在江少爺?shù)脑鹤永镎砥婆f的書籍，并將其重新抄錄。一直忙到夜深，蔡菜芽枕著胳膊睡了過去，我揉了揉手指，繼續(xù)抄寫。正在這時，江少爺從房里走出，向我招了招手，我遲疑著要不要叫醒蔡菜芽，江少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帶我走到花園亭中。
“過幾日，你和菜芽跟我去做件事。不過，可能會有危險，先有個心理準(zhǔn)備?！?/p>
“有危險的事？江少爺，我知道我和菜芽只是您的臨時小廝，可是性命攸關(guān)的事，我想了解一二，也好有個心理準(zhǔn)備?！蔽野研闹幸苫蟮莱?。
“我只能說是去做個交易。具體什么交易，你們不需要知道，與你們無益。如果明天有什么問題，能逃就逃，能躲就躲，別多管閑事?！闭f這話的江少爺跟我所認(rèn)識的江少爺判若兩人，忽然很想深入挖掘一下眼前這個男人的秘密。
“江少爺，沒想到，您還會為兩個小廝著想，我原以為，您和那些紈绔子弟沒什么區(qū)別?！?/p>
“呵呵，你也和一般的小廝不一樣啊。”江少爺一邊嘴角上揚(yáng)，冷笑了一聲。
“哪里不一樣了？”
“屁股略大，過于招搖。”江少爺轉(zhuǎn)身，在亭中坐下。
我又好氣又好笑，覺得江少爺關(guān)注的點(diǎn)未免有些低俗，不禁想轉(zhuǎn)移話題。“江少爺，聽說你也在追求胭脂鋪的樊姑娘啊?！?/p>
“這么長舌，小心打結(jié)?！?/p>
“彼此彼此?！?/p>
江少爺?shù)哪抗馔Ａ粼诹送み叺暮?，月光透過薄紗似的云朵墜落水中，把水面裝飾得波光粼粼。
“我進(jìn)幫會的那年，這片湖剛剛修建好，灌注的是新鮮的河水，色澤清?？设b，一如那時的我和雅竹，純潔得像一張白紙。那時的雅竹很美，是我的初戀?！?/p>
“初戀？那一定很刻骨銘心?！?/p>
“未必是初戀讓人刻骨銘心，而是當(dāng)年自己的執(zhí)念像繩索勒進(jìn)了肌膚，留下了痕跡。不過痕跡終究只是痕跡，很快就淡了?！?/p>
我捂著嘴偷偷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
“笑你欲蓋彌彰。明明到現(xiàn)在仍在追求人家，還說那樣的話?！?/p>
江少爺沒有回答，只是保持著微笑。更深露重，江少爺特赦我和蔡菜芽回去休息，我興沖沖地去找蔡菜芽，跑了幾步忽然回頭望去，江少爺一個人坐在亭中，身影有些朦朧，但我還是清楚地看見，那雙眼眸閃著黝黑的光芒，在清冷的夜里，帶點(diǎn)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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