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提出和離后,柳旭言就像故意躲孟知遙一般,再也沒有出現(xiàn)在她面前。
到了月底,該發(fā)月例的時候,王氏和心腹崔嬤嬤盤了兩遍庫房,還是沒能湊夠銀子。
崔嬤嬤急得滿頭大汗,“夫人,再去找找老夫人吧?這月底要是發(fā)不出銀子,下人們一鬧起來,是要出亂子的!”
崔嬤嬤走到門口,頭往外探了探,見外邊沒什么人走動,把門窗都關(guān)嚴(yán)實了,皺著眉吐槽,“這駙馬也真是的,好好的納什么妾?。孔笙嗟呐畠阂簿吐犞暫寐?,左相有三子四女,左思思只是個庶女,也就是這一年聲名鵲起,可這名聲也改變不了她是個庶出的事實?。≌娓悴欢€馬怎么想的,為了個庶女得罪嫡出的公主!”
王氏合上賬簿,頗為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誰說不是呢?這人吶,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公主人美心善、出手又大方,誰家娶了她不得當(dāng)菩薩供起來!偏二弟和老夫人不知感恩,還要去招惹左相的女兒,人心不足蛇吞象,也不知道最后會有什么后果!”
她朝崔嬤嬤示意,崔嬤嬤附耳傾聽,“嬤嬤,這事這么一鬧,府里肯定不太平,也不知日后還有沒有好日子過了!你偷偷將這兩年我們從中撈取的油水找個錢莊存了,就用我遠(yuǎn)方表妹的名義!”
崔嬤嬤連連點頭,后又在夜深人靜之時背了個包袱出府。
這廂王氏籌不出銀子,又不想搭進(jìn)自己的私房錢,只得找了柳老夫人。
柳老夫人停了捏佛珠的動作,自那日與孟知遙發(fā)生沖突后,她自詡長輩,等著孟知遙低頭認(rèn)錯。但孟知遙遲遲未來,氣得她這幾日都沒睡好。
她頂著兩個黑眼圈、眼窩深陷,吩咐蔣嬤嬤親自去請孟知遙。
蔣嬤嬤到了孟知遙的院子,卻碰了釘子,小桃言明孟知遙近日沒休息好,正在午睡。
柳老夫人聞言將佛珠一收,起身拂袖,蔣嬤嬤替她把腰臀處衣服上的褶子捋平,“去東院,我老婆子親自上門,看看我這好兒媳見不見!”
柳老夫人到了孟知遙的院子,小桃還是一樣的說辭,但老夫人不信,她讓人搬了準(zhǔn)備好的椅子,在院子前一坐,下人還準(zhǔn)備了瓜果茶點,明顯是有備而來。
小桃只得回屋叫醒了孟知遙,孟知遙被吵醒,又聽聞柳老夫人無恥作派,一陣無語。
她讓小桃打水凈面后,請柳老夫人進(jìn)門,老太太一進(jìn)來,還沒坐下,就陰陽怪氣,“公主真是好教養(yǎng),讓婆母在太陽底下苦等,自己卻在屋里躲懶睡覺!”
孟知遙懶得跟她吵架,“母親若只是來找茬的,無其他事的話,就請回吧,本宮今日沒有精力應(yīng)對?!?
柳老夫人一拳打在棉花上,看孟知遙一副要趕人的樣子,只得挑明來意,“我聽你大嫂說,這個月的銀錢你還沒給,明日就要發(fā)月例了,你趕緊掏錢吧?!?
孟知遙疑惑地望著她,“母親說什么呢?我剛沒聽清,您的意思是讓我來掏錢發(fā)月例?”
柳老夫人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樣子,“是啊,你沒聽錯!以前不都是這樣的?”
小桃給柳老夫人上了茶,不由插嘴,“老太太的意思是,這柳府要靠我們公主來養(yǎng)是嗎?靠兒媳婦撐著門面,你們就不怕傳出去讓人笑掉大牙?”
柳老夫人得了上次的教訓(xùn),沒有理睬小桃,對著她翻了個白眼,又看向孟知遙,“以前怎么做,現(xiàn)在就還怎么做!公主,做事有始有終的道理你比我老婆子懂吧?”
孟知遙“噗嗤”笑出聲,“原來有始有終是這么用的,母親真是讓我開了眼界!您這會急匆匆地過來,目的我也知曉了,既然您要蒙著眼睛裝瞎,那我今兒就挑明了!”
她喝了一口茶,剛睡醒的嗓子有些微微干燥,又忙著應(yīng)付柳老夫人,渾身都不得勁。
“前幾日,我就跟柳旭言說了,他要納妾,我不反對,但前提是我跟他,要和離?!?
柳老夫人一聽,“啪”地一拍桌子起身,“什么?和離!不行,我不同意!我柳家,丟不起這個人!”
從來只聽說有人家休妻,從未聽說有人和離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和離,就是給男方勢弱后的妥協(xié)。這要是和離了,他們柳家今后還怎么在京中立足!
柳老夫人怒睜著雙眼,眉頭緊皺,蒼老的臉皮褶得更厲害了,“公主若是為納妾之事賭氣要和離,老婆子勸公主還是要大度,這女子都有這么一遭,遲早要接受與人共侍一夫。我也是這么過來的,至于和離,我就當(dāng)沒聽見!”
孟知遙強調(diào),“今日就是我最后一次叫您母親了。柳老夫人,我和離之意已決,你們?nèi)羰撬?,咱們好聚好散,和平分手,你們?nèi)羰呛鷶囆U纏,我孟知遙也不是吃素的!”
“至于府中的月例,柳旭剛的束脩,族中來要分紅,以及其他所有我之前掏的銀子,從今日開始,我不會再出一分錢。這點,我上次聲明過,但老太太許是年紀(jì)大了,忘了!”
柳老夫人一陣眩暈,差點站不穩(wěn),還好蔣嬤嬤用身體給她靠了一下,才沒倒下。
她沒想到,柳旭言不過納個妾而已,正妻還是孟知遙,但她卻氣性如此之大,鬧著要和離,竟然還要停了她寶貝小兒子的束脩!
那可是她的心肝肝,是她要花大精力培養(yǎng)的未來棟梁,到時候柳旭言從文,柳旭剛學(xué)武,兄弟兩一文一武,互相扶持,柳家就能更為壯大!可她竟要毀了他的未來!
柳老夫人怒火中燒,指著孟知遙怒道,“公主好狠的心!剛兒乃天生武將之才,你竟要斷了他的前程!”
柳老夫人怒罵,口水就要噴到孟知遙,小桃擋在孟知遙身前,“老夫人莫要胡亂攀咬,什么叫公主要毀了柳旭剛的前程,分明是你們自己出不起請師傅的錢!你們柳府忒不要臉,竟然想道德綁架公主!”
柳老夫人“呸”地一口口水噴在小桃臉上,小桃瞠目結(jié)合,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么沒素質(zhì)的!她瞬間紅了眼。
孟知遙被惡心到了,讓小桃下去清洗,又站得離柳老夫人遠(yuǎn)些,“老太太如果再這樣,本宮就叫應(yīng)天府出面了!”
柳老夫人聽到應(yīng)天府,身子抖了一下。應(yīng)天府是她的噩夢,她年輕那會因為丈夫?qū)欐[過一陣,把柳府?dāng)嚨秒u犬不寧,被婆婆送到了應(yīng)天府關(guān)了三天。
那三天,她在牢子里生不如死,饑餓的老鼠啃噬她的腳,蟑螂往她身上爬,還有她見都沒見過的蟲子在她身邊飛來爬去,她根本就不敢入睡,整整三天三夜沒敢合眼?;馗?,她就老老實實接受了現(xiàn)實。
柳老夫人渾身冒起了雞皮疙瘩,仿佛身上又被老鼠攀著,她撓著身子疾步出了院子,惡狠狠地放下一句話,“公主別妄想了,除非我老婆子死了,否則你別想和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