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果然，天擦黑的時(shí)候，李篾匠推著輛竹制板車過來了。

他也當(dāng)真是手巧，竟然還設(shè)計(jì)了可以將竹椅固定在車上的暗格，黎螢試推了兩下，喜歡得愛不釋手。

“李大哥，我剛買了碗筷，錢花得差不多了，等我們出攤回來，一并付你的工錢可好？”

黎螢話音未落，李篾匠就急得直擺手。

“這就見外了不是！我媳婦吃了你那么多燉雞，我不過是出點(diǎn)力氣而已，算不上啥！昨天趕海剩下了點(diǎn)海蠣子，孫婆婆最愛吃，我放這兒了??！家里還有活兒，我先走了！”

他丟下一包生蠔，生怕黎螢推脫，跑得飛快。

黎螢愈發(fā)覺得，被秦家人丟來這個(gè)小漁村自生自滅，還真是因禍得福了。

正愁家里的調(diào)料鮮味不夠，李篾匠送來的海蠣子，熬制成蠔油，正好可以解燃眉之急！

孫婆婆幫她一起撬開生蠔殼，取出肥嫩的蠔肉洗凈，再加入開殼時(shí)留下的蠔汁和適量清水，小火熬煮。

老人家覺少，看黎螢眼下又頂著兩枚黑眼圈，實(shí)在心疼，硬推著她回房去睡了。

等后半夜叫她起來，一大鍋蠔湯已經(jīng)熬成了黑漆漆的蠔油，孫婆婆有些忐忑地絞著手指。

“阿螢......我就是按照你的囑咐，一直攪動(dòng)來著，明明也沒糊鍋啊，咋變得這黑......”

黎螢嘗了一口，自制蠔油雖然不如超市里出售的那么鮮甜，可是比起農(nóng)家咸醬來，已經(jīng)不知好了多少。

得到了她的肯定，孫婆婆這才將信將疑地松了口氣，收拾了東西，帶著她照舊去趕海。

靠著小團(tuán)子的錦鯉體質(zhì)，自然又是盆滿缽滿。

雖然沒了那可遇不可求的大青蟹，但除了昨日的蛤蜊和海螺，還多了大半筐張牙舞爪的小章魚。

知道她要賣盒飯，孫婆婆干脆將自己的一筐海貨也給了她。

回家之后，黎螢在大木盆里加上少許椰子油，倒入蛤蜊和海螺，泡上兩個(gè)時(shí)辰，等著吐沙的功夫，她便先來料理小章魚。

用開水略略汆燙之后，洗去粘液的同時(shí)，順便也將略帶腥氣的一層韌皮隨手撕去，白生生的小章魚看起來誘人不少。

這種小章魚，拿來醬燜，再合適不過。

黎螢將自曬的海鹽和農(nóng)家咸醬全都仔細(xì)過濾了一遍，去掉苦味和殘?jiān)?，又切了些蔥姜。

鍋里倒上椰子油，蔥姜熗鍋之后，先將咸醬下入，小火慢慢炸熟。

這里的人只懂得將醬倒入湯水中一起燉煮，吃起來寡淡，還難免帶著些生腥味。

眼看著咸醬慢慢顯出了紅亮的色澤，這簡陋的灶間也總算彌漫起了濃郁的醬香。

她這才將小章魚下入其中，順著鍋邊烹入一圈黃酒，再加上切好的大塊海帶，一起燉煮。

等海帶和章魚都染上了醬色，最后倒入自制的蠔油，大火略略收汁，醬燜小章魚便出鍋了。

蠔油若是久煮，鮮味反而散了。

孫婆婆原本還嘀咕，熬出來的那碗湯藥一樣黑漆漆的玩意兒，可別吃壞了客人們的肚子。

黎螢笑吟吟地夾了一筷子，請她幫忙嘗嘗味道。

海帶吸飽了湯汁，肥厚而軟糯，相比之下，小章魚更有嚼頭些，那圓圓的腦袋一口咬下去，里面還帶著黃，更是鮮甜可口。

“阿螢，你真是神了！我這牙口平日里咬不動(dòng)八爪魚，最不稀罕這玩意，可你做出來的那黃，又香又糯，簡直鮮得打腦殼！”

“還有這海帶，腥得厲害，和章魚一起燉，咋就叫人吃不夠呢！”

她還想再吃，卻被黎螢攔住了。

“大娘，您的痛風(fēng)還沒好呢！等今天賺了錢，我做上一桌好菜當(dāng)慶功宴！”

她一邊說著，一邊又利索地炒了蔥油海螺和爆炒花甲，這一次加上了茱萸，雖然比不得辣椒的純正，但聊勝于無，鮮艷的紅色小果子更是增添了幾分菜色。

蠔肉已經(jīng)被熬干了精華，食之無味，但個(gè)頭不小，看著很是肥美誘人，加上切成細(xì)絲的海帶，煮上一鍋熱乎乎的海鮮湯，也算是物盡其用。

孫婆婆早就已經(jīng)幫她將大木桶用草木灰里里外外洗刷了幾遍，干干凈凈。

眼看天已大亮，兩人將三菜一湯裝進(jìn)去，再用棉被裹上一層保溫，推上了竹板車，直奔碼頭。

力夫們大多已經(jīng)卸完了貨，一邊啃著自帶的干糧，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黎螢昨日那只大青蟹，在碼頭上頗引起了些轟動(dòng)，今日看她又來了，還推著輛大車，不少人便好奇地湊上前來。

黎螢將竹凳放好，清了清嗓子，招呼道：“剛出鍋，熱乎乎的炒菜，三文錢選兩樣，還送個(gè)熱湯嘞！”

啥？

什么炒菜能賣得這么便宜？

微風(fēng)徐來，慷慨地將菜香送進(jìn)力夫們的鼻子。

黎螢熱情地打開木桶介紹起來：“這是爆炒花甲，蔥油海螺，醬燜小章魚，海帶湯里也加了海蠣子肉。都是使了香油炒出來的葷菜，三文錢任選兩種，用這大海碗給您滿滿當(dāng)當(dāng)裝上，保管好吃又管飽嘞！”

力夫們瞧著那小章魚上沁出的一層亮晶晶的油光，也知道這帶孩子的小娘子說得實(shí)誠，不由得全都吞了吞口水，有些心動(dòng)。

可都是海貨......這玩意......會(huì)腥得下不了口吧？

正在猶豫間，人群中走出一個(gè)瘦高的男人，膚色比力夫們略白皙些，伸出一條傷痕累累的胳膊，攤開手，遞給她三文錢。

“給我一碗，菜就要海螺和章魚?！?/p>

“好嘞！”

黎螢清脆地應(yīng)了一聲，利落地舀了一大勺蔥油海螺，再加上一勺醬燜小章魚，那敞口大海碗里立時(shí)堆起了一座小山。

“客官，您請慢用，旁邊的竹凳您盡管坐......”

她一邊說著，抬起頭來，露出了個(gè)標(biāo)準(zhǔn)的“謝謝惠顧”的笑容，看清那人的臉，卻愣了一愣。

這人......

好像就是她在破廟里遇到的？

對方接過碗，一言不發(fā)地徑自走到一旁開吃，倒是似乎并沒認(rèn)出她的樣子。

黎螢便也識(shí)趣地沒再多嘴。

倒是有不少力夫，見他吃得風(fēng)卷殘?jiān)疲闷娴販惿先柕溃骸瓣懶值?，味兒咋樣啊？?/p>

姓陸的男子頭也沒抬，沉聲道：“海螺脆嫩，蔥香濃郁，章魚肥美，海帶軟糯，的確不錯(cuò)?！?/p>

力夫們知道，這新來的陸兄弟最是少言寡語，能說上這十幾個(gè)字，已是頗為難得了，聽他贊不絕口，這才終于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湊了上來。

只嘗一口，他們便個(gè)個(gè)瞪大了雙眼。

“小娘子，你這花甲咋恁辣！不過倒是爽快得很！好吃！”

“小八爪我婆娘也買回來做過，忒腥！這醬燜的可真鮮，小娘子，快再給我一份，我得給我那婆娘嘗嘗！”

“這菜里可是加了什么香料么？吃著倒是有股從沒嘗過的香味，小娘子好手藝！”

眼看著力夫們個(gè)個(gè)吃得滿頭是汗，孫婆婆收拾碗筷，更是忙得腳不沾地，黎螢?zāi)樕喜挥傻寐冻隽藗€(gè)滿意的笑容。

首戰(zhàn)告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