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酷暑難耐。
阮竹扛著鋤頭剛從地里回來,站在院內(nèi),還未來得及擦上一把汗。
一聲粗吼的呵斥從屋內(nèi)傳來。
“阮竹!你還有沒有心!”
“那陸家陸彥哲半個月前退伍回來,腿斷了不說,還一直昏迷不醒?!?“你作為嫣然的姐姐,我們的大姐?!?“難道你就真的忍心看著被我們從小寵到大的妹妹嫁過去守活寡不成?”
“阮竹!你怎么這么自私!”
阮竹:“……”
阮竹循聲而去,抬頭看。
七個弟弟們,面容俊俏,或陽光開朗,或高冷淡漠,或沉默不語,或威武雄壯……的從屋內(nèi)走出。
眼神里皆是對自己的埋怨。
埋怨。
呵。
阮竹心里“呵”的冷笑一聲,抬頭臉色嘲諷道:“我自私?我沒有心?”
“那你們?nèi)ユ?zhèn)子上縣里讀書考大學(xué)的學(xué)費是哪里來?”
“你們身上穿的這的卡面料的襯衫花的錢從哪里來?”
“你們每天吃的喝的用的,錢又從哪里來?”
“我自私?”
“我自私到養(yǎng)了一群白眼狼嗎?!”
聲聲嘲諷,聲聲入耳。
七個弟弟們臉色皆是不好看。
“姐姐,別說了,嗚嗚嗚。”
“是嫣然的錯,是嫣然花的錢,和哥哥們無關(guān)?!?隨著聲音,屋內(nèi)緩緩又走出一人。
身穿粉色碎花裙,嬌俏玲瓏,巴掌大的小臉白嫩可愛,淚珠掛在眼角,微微咬唇,一雙眼睛水汪汪的閃亮。
見到人出來。
七個弟弟們同時圍了上去。
“屋外面這么熱,嫣然妹妹怎么出來了?”
“什么叫你花的錢,嫣然妹妹明明每次都心疼大姐,是最舍不得花錢的那個?!?“哼,說來說去,不就是覺得我們花她錢了嗎?虧她還是我們的大姐。”
“呸!真自私自利!”
“算我看錯了。”
你一句我一句。
句句往人心上扎。
誰也沒注意到站在一旁的阮竹神色越來越薄涼。
阮嫣然哭了一會兒,眼看七個哥哥們話題扯到了錢身上,眼里閃過幾抹慌亂。
急忙道:“哥哥們別說了?!?“反正嫣然三天后就要嫁到陸家去?!?“到時候,嫣然雖然守活寡,雖然陸彥哲腿斷了,雖然他昏迷不醒,雖然他還有個兒子,雖然我嫁過去就要當后媽?!?“但……終歸是給大姐減輕一點負擔(dān)了?!?“嫣然以后也用不著花大姐的錢?!?“嗚嗚嗚嗚,只要大姐開心就好,嫣然做什么都行?!?平日里嬌俏明朗的少女,此刻哭的是梨花帶雨。
再一看旁邊的阮竹,神色淡然悠閑。
不緊不慢的處理著身上的灰塵和鞋子上的泥巴。
身上的衣服灰撲撲的全是灰塵泥漬不說,多處還打著破舊的補丁,面容黝黑,雙手更是枯老。
哪里有一點點嫣然妹妹的白皙嬌嫩在身上!
七個弟弟們眼里同時閃過一抹嫌惡。
再開口,就絲毫不客氣道:“嫣然妹妹不可能嫁去陸家?!?他們從小寵到大的小公主,怎么能去給人家做后媽守活寡!
“大姐,嫣然從小到大心思單純天真,真的要去做后媽,怎么可能算計的過人家?!?“你去!”
阮竹:“?”
腦子有病叭。
也對。
這七個弟弟腦子有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阮竹簡單處理好身上的泥漬,抬頭:“憑什么我去?”
“她阮嫣然自己趁人家陸彥哲不在,非要跑去利用兩家人的舊情,非要給自己說一門好親事?!?“現(xiàn)在人回來了,倒是不想嫁了?”
“后媽又不是現(xiàn)在才知道當后媽,你們當時說親事的時候不就知道她要當后媽了嗎?”
“怎么?”
“當時你們就不嫌當后媽算計不過人家了?”
在挖苦人這件事上。
阮竹可是毫不心軟。
“再說了,她阮嫣然心思單純天真,算計不過人家。”
“我阮竹難不成就能算計過了?”
“她阮嫣然不想去當后媽?!?“難不成我阮竹就想當了?”
阮竹還想再說。
但七個弟弟們卻是突然異口同聲:“你怎么能配和嫣然比!”
阮竹:“……”
心頭突然一哽。
饒是外殼堅硬,也抵不住內(nèi)里背刺。
是的。
無論是前世,還是現(xiàn)在,她阮竹怎么能配和阮嫣然比。
阮竹轉(zhuǎn)身沉默。
不再說話。
內(nèi)心里苦澀五味雜陳。
七個弟弟們剛剛脫口而出本來還有些微微的愧疚,眼下見這般,只剩下了不耐。
“大姐,你身為我們的大姐,本就該負擔(dān)弟弟妹妹們的花銷?!?“弟弟妹妹們有事情,你身為大姐,本就該幫我們解決?!?“我知道大姐平日里自私自利,刻薄冷血。”
“但現(xiàn)在這件事事關(guān)嫣然妹妹的一生,你不能這樣沒有心?!?“實在不行,算我們七個弟弟求你的?!?“大姐,你可不要讓我們失望!”
“更何況?!?“要不是因為爸媽救大姐而死,我們現(xiàn)在還用的著求你?”
這話一出。
七個弟弟們眼里又是埋怨。
唯有旁邊的阮嫣然眼里是一陣又一陣的心虛。
阮竹看著看著就笑了。
半年前。
正值冬日。
冰雪覆蓋。
阮嫣然非要鬧著出去冬炊,要吃烤魚。
家里七個弟弟寵著她,她說什么都依。
就擱那山腳下小河邊旁。
柴火升起,魚香四溢。
山林中餓了一個冬天的野豬被吸引了下來。
造成了一場事故。
而在這場事故里,害死爸媽的人可不是她阮竹,而是阮嫣然。
只不過當時她為了救自己不爭氣的弟弟受傷昏睡了過去。
再醒來。
就發(fā)現(xiàn)阮嫣然已經(jīng)把所有的罪責(zé)推到了她身上。
她是家里的老大。
更是七個弟弟,一個妹妹的大姐。
爸媽從小要她讓著自己這些弟弟妹妹。
她便沒吭聲。
結(jié)果……這一個沒吭聲……
倒成了爸媽是她害死的了。
前世里。
她背著這個罪責(zé)到死都沒洗清。
這一世。
她看著眼前這群人。
卻已經(jīng)不在乎了。
她在阮嫣然心虛慌亂的眼神中,沉聲道:“想讓我嫁過去,也不是不可以”
“之前陸家給你們的彩禮,現(xiàn)在全部都給我?!?“我就愿意嫁。”
阮家七個弟弟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