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香魂殞2

“參見攝政王?！本巴豕硇卸Y。

一邊站立的西周士兵也紛紛行禮，帶著無比的恭敬，這種恭敬不同于對景王的懼怕，是一種接近對于擁有至高王權(quán)者的恭敬。

我低著螓首，直到深青的袍在我前面站住，亦不敢抬起，然后我聽到他詢問的聲音，很輕，但字字落入我耳中：

“吩咐下去，另外要找一名妃嬪，南越的麗妃?！?/p>

我的心因這句話怦怦地跳著，但，面容依然做到鎮(zhèn)靜自若，在深宮這多年，唯一得到的歷煉，應(yīng)該就是無論心底是怎么想的，但，別人永遠(yuǎn)看不穿，也看不透，只有這樣，才能在這里，活得更長久一些。

“是，本王會吩咐人去尋找麗妃?！本巴蹼S即命令身后的士兵，搜尋麗妃。

心底有些疑惑，他明明知道麗妃已死，怎么如此搪塞攝政王呢，但這疑惑很快被攝政王接下來的話語所打斷。

“曲裳，下來，跟孤回西周吧?！睌z政王再啟唇，語氣卻是極溫柔的，喊著皇后的閨名，以親情的呼喚。

皇后輕輕地笑了，笑中帶著一種哀傷，更帶著一種惆悵：

“攝政王，從本宮遠(yuǎn)嫁南越的這一天，本宮就知道，不可能再回去。身為帝王之女，是本宮的幸，亦是不幸，但今天，本宮是心甘情愿地走，如此，倒是干凈，且不負(fù)任何人，唯求攝政王，勿把本宮的死訊告知母妃?！?/p>

“曲裳，你這是愚忠！”攝政王的聲音里是深深的嘆息。

景王朗聲緊接著道：

“淑華公主，瀾昭儀早在十五年前，就因忤逆先帝被賜死?！?/p>

我驚愕地轉(zhuǎn)望著景王，說出如此歹毒話語的他，依然面若天神般俊美，仿佛，剛才的話并不是他所說般，他一直安靜地站在那邊，用一種事不關(guān)己的從容神態(tài)。

“母妃……”皇后凄涼的輕輕喚了一聲，一切復(fù)歸平靜，攝政王對于景王的言語，也置若罔聞。

隨后，火折子，被她吹點(diǎn)起，燃燒的火舌瞬間，借著三月的風(fēng)勢吞噬周圍的柴禾，我聞到，衣物的焦煙味，還有，火焰燎吞肌膚一種特殊的甜香。

抬起眸子，我看到，在紅色火光中的她，面厐漸漸不再清晰，惟有一句話清晰地飄了出來：

“皇上，臣妾終于懷了您的皇嗣，可惜，臣妾不愿意讓他知道，他有這樣一個懦弱和殘忍的父親！”

青陽慎遠(yuǎn)的臉剎那變得死灰一片，這份灰暗，同火光的紅烈形成鮮明對比。

但，至始至終，他的眉，都沒皺過一下，淚，也沒有掉過一滴。

帝王之愛，原來，不過如此……

記不得，自己是怎樣離開酈臺，也沒有去看最后那瞬間，攝政王臉上的神態(tài)，縱然，我很想知道，他是否也想皇后死，但，他身上的肅穆比景王身上的酷冷更加讓我不敢正視。

景王將我仍舊安置在冼玉宮，并派了兩個士兵在宮門處守著。

夜深，不管入侵者有多急切地需要接管這座古老而腐朽的宮殿，總是要等到日間，才能更好的盤點(diǎn)，他們所獲得的關(guān)于勝利的附屬品。

臨行前，他將一枚雕刻精美的麒麟玉佩交予我，上面凸刻著一個景字，我明白，當(dāng)我再遇到窮兇極惡的西周士兵時，我已有了庇護(hù)，雖然我并不明白為何景王愿意施舍這份庇護(hù)給我。

或許他有他的目的，但，我不會等到他將目的實(shí)現(xiàn)的那刻。

夜已深，我看著圓荷的尸體還在那沒有被移開，今日，宮中添了這么多尸體，誰又會記著她呢？

攝政王提起麗妃時，景王并未將我所說的轉(zhuǎn)告于他，這點(diǎn)，是我一直忐忑不安的，莫非，他早識破我就是麗妃？

圓荷后背的血早變成黑色，凝固在那邊，是沒有生氣的死寂，微微顰眉間，計上心來。

將殿門緊掩，吹滅蠟燭，黑暗中，面對一具尸體，是讓人恐懼的事，但我要走，僅能有這一次機(jī)會。

我知道，冼玉宮不同于別的宮，在主殿后設(shè)有偏門，偏門外，是直通宮外的太液池，既然宮門在夜間極有可能有重兵把守，那么水路倒是不錯的選擇。

當(dāng)然，在走之前，我還要處理掉這里的一切，以便能換個身份重新開始。

至于父親，上卿大人，我相信，他的政治嗅覺比任何人都靈敏，說不定此時，他早效忠新主，以他更加虔誠膜拜的表相去繼續(xù)為人臣。

而我，在賠上這兩年的光陰，以及他對我的不聞不問之后，我清楚，一個庶出的女兒，在他眼里的利用價值早就該盡了，尤其在南越滅國的今日。

換上黑色的裙衫，猶豫了一下，還是將那玉佩帶在身上，并躡手躡腳將宮中珍藏多年的酒一路倒于地上，直到后殿門前。

推開殿門，果然寂靜無人。

我不知道出宮后該去哪，我只知道，留在這，說不定，明天的夕陽都看不到。

關(guān)上屋門的剎那，我掏出隨身的火折子，和皇后一樣，將它吹起，剎那，將地上的美酒點(diǎn)燃，不消一會，整座宮殿就將付之一炬，“麗妃”的尸體也會燒得無法辨認(rèn)，當(dāng)然，亦無人會知，那不過是麗妃身邊的一名宮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