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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鴻門宴罷夜未央

小說:漢武英豪作者:酒徒時間:2020-09-05 09:39:56

“好個岑君然,好一個甕中捉鱉!”藍(lán)衫青年眉頭輕輕一皺,旋即便想明白了城門口正在發(fā)生事情的來龍去脈,左手握拳,重重地捶在了窗棱之上。

“你我都忘記了,被馬武一刀劈掉那個縣丞姓甄!”白袍青年的目光投在城門口處,咬著牙補(bǔ)充。

很顯然,所謂招安,從一開始就是個陷阱。馬子張當(dāng)初殺掉的那個貪官姓甄,出自本朝一門三公的甄家。其族中長輩,恨不得將馬氏兄妹挫骨揚(yáng)灰,怎么可能容忍二人去做新朝的將官,繼續(xù)活著打甄氏一族的臉?而縣宰岑彭,又怎么可能有勇氣,冒著得罪當(dāng)朝大司空甄豐和大司馬甄邯的奇險,為馬家兄妹去爭取一線生機(jī)?

城門口,刀光依舊在涌動。一個高大的身影忽然撕裂重重包圍,像受了傷的猛獸般,咆哮著撲向了縣宰岑彭。一個修長的身影,也緊跟著跳了起來,半空中貼著刀光翻滾,靈活如傳說中的山鬼。在他們身后,則是七八名渾身是血的漢子,倒下,站起,站起,倒下,每個人都不知道被砍中了多少次,卻死死護(hù)住了自家首領(lǐng)的后背。

縣宰岑彭,也早已不是先前那幅彬彬有禮模樣。一手持著鉤鑲,一手持著長刀,迎住馬武,寸步不讓。在他身后,則是早已關(guān)閉的城門,黑漆漆的門板上,濺滿了鮮紅色的血漿。

“卑鄙無恥!”藍(lán)衫青年的面孔迅速變成了鐵青色,按在劍柄上的手背,青筋突突亂跳。

棘陽城很小,高升客棧距離城門也不算遠(yuǎn)。站在客棧的二樓,他能將城門口處的戰(zhàn)斗,盡收眼底。

馬子張和他麾下那些山寨頭目們,果然如傳說中一樣勇悍。雖然身陷絕境,卻沒有一個選擇屈膝投降。而是立刻下馬列陣,互相掩護(hù)著,向官兵發(fā)起了反擊。

人數(shù)在山賊二百倍之上的官兵,被馬子張等江湖好漢殺得節(jié)節(jié)敗退,好幾次,都讓出了城門洞。全憑著縣宰岑彭自己手持鉤鑲死戰(zhàn),才確保了城門不被馬武兄妹奪取。

而棘陽縣丞陰宣,則偷偷地帶領(lǐng)著一群家丁,爬上了距離城門最近的一所民宅房頂。每一名家丁手里,都持著一把怪模怪樣的東西。邊緣處,隱隱有寒光閃爍。

“弩機(jī),陰家居然動用了弩機(jī)!”白袍青年猛地一縱身,隨即,又緩緩落回了屋子內(nèi)。白凈的面孔上,寫滿了憤怒與惋惜。

弩機(jī)乃軍國重器,按律法,民間不得持有。然而,這份律法,卻早已管不到世家大族。此時此刻,陰府家丁手里所持的,正是連軍隊(duì)中都不常見的蹶張弩,俗名大黃,射程高達(dá)一百二十步,五十步內(nèi),足以將任何鐵甲洞穿。

馬氏兄妹武藝再精湛,身后的弟兄們再忠心,也擋不住亂弩攢射。已經(jīng)可以預(yù)見,當(dāng)陰府的家丁扣動扳機(jī)之時,就是馬氏兄妹人生的終結(jié)!

白袍和藍(lán)衫青年不忍心,卻沒有勇氣出言提醒,更沒有勇氣出手相助。他們所在的劉氏和鄧氏,俱為地方大族,雖然不像甄、陰兩家一般顯赫,卻也枝繁葉茂。如果他們兩個此刻壓制不下心中的沖動,在不久的將來,家族內(nèi)必將血流成河。

不約而同地,二人都閉上了眼睛。憤怒地等待著那慘烈一幕的降臨。然而,就在此刻,房頂上,突然響起了兩個稚嫩的聲音:“縣宰大人,小心誤傷縣宰大人。你們怎么能動用弩箭?”

”別射,萬一射歪了,就是玉石俱焚!”

聲音不算高,也未必能讓城門口的人聽見。卻把白袍和藍(lán)衫兩位青年嚇得亡魂大冒?!皠⑿?,鄧奉,你們兩個找死啊。趕緊下來!”從窗口探出大半個身子,二人扭著脖頸,用極低的聲音怒叱,“下來,趕緊下來,別給家中惹禍!”

“我們是不放心縣宰大人,才出言提醒!”寬額頭少年劉秀吐了下舌頭,蹲身從房檐另外一側(cè)溜下了梯子。

“我們是義民,義民?!鄙钅w色少年鄧奉低低地強(qiáng)調(diào)了一句,也跟在劉秀身后逃之夭夭。

“等會兒我揭你們兩個的皮!”白袍青年氣得哭笑不得,揮著拳頭威脅。

“他們倆中氣不足,應(yīng)該沒幾個人聽見!”藍(lán)衫青年再度翻回客棧二樓,啞著嗓子自我安慰。

喊出去的話,肯定收不回來。如今之際,他們只能寄希望于,劉秀和鄧奉兩個的聲音太低,穿不透城門口處酣戰(zhàn)的嘈雜。

想到城門口兒正在發(fā)生的惡戰(zhàn),白袍和藍(lán)衫,瞬間又記起了先前陰氏家丁背著大黃弩朝民居屋頂攀爬的情景。趕緊再度扭頭朝城門洞前張望。卻只看到,一片斑駁的血跡和數(shù)十具模糊不清的尸骸。馬武和馬三娘兄妹,連同縣宰岑彭,都已經(jīng)不知去向。

“抓馬子張!”

“抓馬子張,別讓他跑了!”

“所有人聽著,不許收留馬子張,否則,與賊人同罪!”

“抓鳳凰山賊。有舉報者……”

一片囂張的喊聲,忽然從城門口處響起。緊跟著,就如潮水一般向四下蔓延。大隊(duì)大隊(duì)的官兵,在當(dāng)?shù)匦±艉脱靡蹅兊膸ьI(lǐng)之下,挨家挨戶,開始搜索逃走的鳳凰山賊寇??匆娍赡芘c賊寇相關(guān)的東西,如錢幣、綢緞和銅器,則順手抄進(jìn)自己兜里,替百姓們“消災(zāi)解難”。

哭聲和哀求聲,也緊跟著炸響。聽在耳朵里,令人無奈而又絕望。

“軍爺,軍爺行行好,我家早就斷頓了,就指望這點(diǎn)兒……”

“別打,別打了。我給,我給……”

“這傷,這傷是剛才在城門口被人砍的,我,我真的不是山賊,真的不是,啊!……”

幾處濃煙冒起,火苗緊跟著爬上了天空。

不知道是官兵還是馬武的余孽,在民宅中放起了大火。數(shù)名獐頭鼠目的模樣的家伙,拎著短刀在巷子里穿梭,很快,就令恐慌和混亂席卷全城。

“不好,有人要趁火打劫!”白袍青年猛地打了個冷戰(zhàn),縱身翻出了窗外。

他做事向來果斷,從不瞻前顧后。雙腳剛一落地,就立刻撲向了院門。同時嘴里大聲斷喝,“關(guān)門,不要讓任何人進(jìn)來,小心遭受池魚之殃!”

“關(guān)門,趕緊關(guān)上大門,無論是官兵還是地痞流氓。殺紅了眼睛的人不會講任何道理!”藍(lán)衫青年緊隨其后,也手按劍柄從窗口跳下了二樓,一邊追,一邊大聲提醒。

客棧的院子大門口,掌柜和伙計(jì)們正不知所措。聽到了二人的話,趕緊七手八腳地去挪動厚木打造的門板。

大新朝的官兵,可不是一般的“驍勇”。每回去征討賊寇,無論獲勝還是戰(zhàn)敗,總能砍回遠(yuǎn)遠(yuǎn)超過自身損失數(shù)量的人頭。而官府為了保持將士們的銳氣,向來不問這些人頭的真實(shí)來源。哪怕其中混著白發(fā)老嫗和垂髫小兒,也一概記功不誤。

官兵、地痞、山賊,無論落到哪一方手上,尋常百姓都沒有幸免之機(jī)。剎那間,先前趴在二樓窗口看熱鬧,以及在客棧一樓閑聊的酒友們,就被嚇得六神無主。有人哆哆嗦嗦朝桌子下鉆,有人拿著荷包朝四處藏,還有人,則昏頭漲腦地沖到了門口,準(zhǔn)備搶在被官兵洗劫之前,逃回自己家中避難。無意間,將剛剛開始合攏的客棧大門,又給推得四敞大開。

“別跑,都別跑,小心被當(dāng)做土匪的同伙!都滾回去屋子里頭老實(shí)蹲著!”白袍青年抬起腳,將幾名失去了判斷力的酒客,一一踢回了院子當(dāng)中,“現(xiàn)在跑,你跑得過弩箭么?官兵戰(zhàn)死了那么多,不多砍幾個人頭冒功,怎么跟上面交代?”

“啊——”

“娘咧!我命好苦!”

“歹勢了,這回死定了……”

眾奪門而出的看客們?nèi)鐗舴叫?,凄聲慘叫著,又掉轉(zhuǎn)身朝客棧里頭鉆。恨不得化作一群老鼠,打洞入地,讓誰也尋找自己不到。

白袍青年恨其不爭,卻也拿他們沒辦法。猛地一跺腳,將佩劍拉出鞘外,高舉在手里,朝著客棧當(dāng)中所有人斷喝:“在下舂陵劉縯,與妹丈新野鄧晨,俱是本朝良家子。諸君若不想死的稀里糊涂,就趕緊拔劍跟我一道守住大門!”

他生得鼻直口方,打扮也干凈利索。白衣飄飄,劍光如雪,登時,就令所有人的目光為之一亮。

“可是舂陵小孟嘗劉伯升?”二樓另外一個窗口,有個方臉酒客探出頭,大聲詢問。

“正是!”劉縯自豪地仰起頭,笑著回應(yīng),“敢問兄臺名號?!?/p>

“潁川馮異,愿助兄一臂之力!”方臉酒客大笑著躍窗而出,三步并作兩步來到大門口,與劉縯并肩而立。

“巨鹿劉植,愿與三位仁兄比肩而戰(zhàn)!”另外一名矮狀的漢子,提著寶劍,從一樓大步上前。

“山谷張峻……”

“荊州許俞……”

“宛城屈楊……”

陸陸續(xù)續(xù),從二樓窗口和一樓沖出四五名相貌不同,打扮各異的漢子,拎著寶劍,跟鄧晨、馮異等人站成了一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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