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聶引弓已經(jīng)來到大廳,打開大門,迎進(jìn)來了兩男一女。坐在正中的是一個挺拔的男子,一身藍(lán)衣,腰間系著一把細(xì)長的紙傘。半面臉上戴著一張青銅的面具,看不出年紀(jì),他的名字叫做聞?wù)哿?/p>
還有一個高大壯碩,微微有些跛腳的男子,背著一個獨角的銅人傀儡,那銅人足有一人高下,眼眸低垂,栩栩如生,聽場內(nèi)人的言語,此人喚做晏北斗。
唯有那個穿一身素白長裙的女子不多說話,那女子挽著發(fā)髻,戴著斗笠,看不清模樣,只聽到冷冷的笑聲。
看到顧青冢走了下來,澀聲說道:“這幾年沒有玉笙煙的音信,聽說她退出江湖,嫁為賈人婦,二人隱居世外,想必你就是莫等閑莫大老爺吧?”
顧青冢一時語塞,支支吾吾的答應(yīng)了幾聲,幸虧聞?wù)哿蟻斫鈬f道:“蘇慕雪,別亂說話,據(jù)我所知,這莫大老爺富可敵國,他日你我尋回少主,復(fù)我荊楚,少不得莫大老爺?shù)闹С?!?/p>
聽了這話,那女子一聲怒哼,冷聲說道:“我可不想做第二個葉游白!”
聽到葉游白個字,大廳內(nèi)的氣氛頓時冷了下來,眾人的臉上分明流露出來一絲陰翳。
“玉笙煙呢?。俊标瘫倍反蚱屏藢擂蔚臍夥?。
“她有些不舒服,需要休息一下,讓我先招待大家一下,一會她打扮梳洗一下就下來!”顧青冢的額頭上不由得滲出了一絲冷汗。
這時候,一陣灑脫剛勁的馬蹄之聲由遠(yuǎn)及近,眾人迎出門來,只見一個高高瘦瘦的老車夫正趕著一輛四馬飛檐的馬車颯沓而來,那拉車的四匹駿馬遠(yuǎn)比一般馬匹高大,通體血紅,不見半根雜毛。
那車夫見車走的近了,打了一個響鞭,勒住了馬,慢吞吞的走到顧青冢面前,從懷里掏出了一卷白綾,彎腰唱了個喏。
一臉堆笑的說道:“幾位官人好,哪位是玉夫人,金陵城里有一位姓趙的官家,托我把這塊綾子帶給她,還說只要幾位老爺看到我趕的這頂馬車,定有厚賞?!?/p>
“玉笙煙正是家妻?!鳖櫱嘹0櫫税櫭?,接過了那車夫手中的白綾。迎風(fēng)一抖,將那白綾展開。
只見那白綾之上鐵畫銀鉤的畫了四幅鬼氣森森的古畫,分別畫了一個妝容精致的女子,對著銅鏡梳妝,被銅鏡中的一雙血手切掉了頭顱,一個男子被厲鬼揪住五臟燒成了焦炭,而后便是一個分不清男女的身影,被惡鬼拖進(jìn)了一方無底的深潭,還有一個高大的男子被惡鬼鋸成了兩截,還在地上抽搐……
每幅畫的落款處分別寫著“貪、嗔、癡、妄?!甭淇钐帉懼鍌€娟秀靈動的篆字——葉游白絕筆。
“哈哈哈,咱們的報應(yīng)來了!這筆法,你們看著不眼熟嗎?葉游白?是你嗎?”蘇慕雪喃喃自語,快步而去。
這時候,只見聶引弓拎著一囊老酒,從遠(yuǎn)處小步跑來,袖口和身上沾了不少的水漬,抓著一把艾蒿,搓成了一個草環(huán),一臉戲謔的待在了晏北斗的頭上。然而,看到大家一臉凝重的表情,當(dāng)下嘆了一口氣,看了一眼蘇慕雪漸行漸遠(yuǎn)的身影。
澀聲說道:“這秋天,好重的露水……”
霎時間,顧青冢分明感到了一絲異樣的氣氛在眾人之中彌散開來。
這時候,只聽那車夫若有若無的頓了頓嗓子,搓著一雙手,摸著干癟的肚子,咽了以一口唾沫,眼神直直的看著顧青冢。
顧青冢沉吟了片刻,從懷里摸出了一錠金子,扔給那車夫,沉聲說道:“你把馬車幫我趕到后園去。”
那車夫拿起金子放在嘴邊咬了一口,滿臉堆笑的趕著馬車去了。
顧青冢一聲長嘆,拂袖而去。
冷雨腥風(fēng),濃云翻滾,絲絲雷電也映上了詭異的血紅。又粗又密的雨幕激起層層的水霧彌漫在云天之間。
秘魔崖頂,灞雨亭邊。聶引弓赤裸著上身,將一把四尺余長的兵刃咬在嘴里,那兵器的刃口氤氳著一層起伏不定的青氣,將聶引弓的嘴角割開了數(shù)個細(xì)密的口子,絲絲鮮血從刃口匯入到了刀身的血槽之中,刀柄的末端鑄著一個倒踩降魔杵的修羅,雙目間的煞氣隨著血光流動,上下吞吐。
聶引弓的額頭已經(jīng)冒出了細(xì)密的冷汗,牙齒和兵刃咬合,咯咯作響。在聶引弓的身后,正跪著一個翠羽黃衫的美貌女子,廣袖低垂。右手握著一支短小的匕首,將聶引弓后背的一塊皮肉慢慢的割下。
“游白!好了嗎?”聶引弓取下了口里的兵刃,抓過身邊的酒囊,一口氣喝個見底。
那女子一陣哽咽,托著一塊猶帶血溫的皮肉,澀聲答道:“好了!”
話音未落,一陣衣角破空之聲響起,亭下頃刻間已經(jīng)圍了百十人,形貌各異。從衣著上看,有官府的捕快,也有江湖上的人物,均以黑巾蒙面。遠(yuǎn)處山坳之中鳥雀橫飛,旌旗搖動,正成合圍之勢緩緩壓來。
聶引弓聞聲,嚯地站起身來,扯過一件中衣纏在了背上,看了一眼身后的女子,低聲喝道:“帶著主母和公子,你快走吧!守好我這份圖,找出內(nèi)鬼,為我報仇!”
那女子一聲啜泣,回頭看去,在灞雨亭后的風(fēng)雨之中正停著一輛四馬飛檐的馬,馬車的窗簾被掀起一角,一個一臉愁容的婦人正在閉目誦經(jīng),身側(cè)一個面帶輕紗的侍婢,看容貌正是蘇慕雪,蘇慕雪的懷里正抱著一個兩三歲年紀(jì)的孩童,不住的張望。
“我……”
“老子讓你走,你便走,臭娘們兒,啰嗦什么?”聶引弓一聲大喝,轉(zhuǎn)過身來,回手一個嘴巴扇在了那女子的臉上。
那女子閃著淚光的眸子里猛地現(xiàn)出了一絲堅決,澀聲說道:“姓聶的,你敢打我,這一巴掌,我記你一輩子,你一定好好活著,我要你十倍奉還!”
言罷,轉(zhuǎn)身一個起縱,落在了那馬車之上,揚鞭一甩,那四匹駿馬一聲嘶鳴,馬蹄翻飛,破開雨幕,正要絕塵而去。
突然,四個頭戴臉譜的高瘦老僧抬手一喝,四道鉤撓準(zhǔn)確無誤的扣在了那馬車的車轅之上,鉤索眨眼間拉的筆直,那四匹駿馬揚蹄發(fā)力,竟拉不動那四位老僧分毫。
聶引弓見了,長身一躍,手中那柄長刀猛地燃起了一層青色的火焰,向那鉤索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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