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縫內(nèi)的一場景象，白花花的奪人雙目。
畫面，光線，意境……簡直是一幅完美的唐女沐浴圖，如果畫面中的女主角沒有那水桶一般的腰身，軟耷耷的贅肉，這幅畫面就真的完美了。
李素忽然覺得胃中泛起了酸水，他是真的想吐了。
“我的眼睛……?。∠沽?，瞎了！”李素顧不得暴露三人，忍不住大喊起來，扔下王家兄弟，獨自朝外飛奔而去。
里面?zhèn)鱽韹D人驚懼的叫聲：“誰？”
王樁憤憤地掃了一眼李素遠(yuǎn)去的背影，又意猶未盡地使勁看了看寡/婦的完美身材，遺憾地嘆口氣，拉著弟弟也跟著跑遠(yuǎn)了。
直到跑到?jīng)芎雍优希瑑尚值懿抛飞侠钏?，王樁瞪著他，目光充滿了譴責(zé)。
“李素，你變了！”
“我變什么了？”
“以前你最喜歡楊寡/婦的，每次看見她就臉紅，半年前我們偷看楊寡/婦洗澡，還是你帶的路……”
李素真想仰天噴出一口老血啊。
三人在河邊無聊地坐了一陣，李素在落日的余暉下凝視著粼粼的河面，嘴角悄然勾出了一道弧線。
哎呀，美滴很……
一輩子就這么平平淡淡活下去其實也挺不錯的。
遠(yuǎn)遠(yuǎn)的，一位布履葛巾的老漢蹣跚行來，見到李素三人，老漢加快了腳步，走到三人面前，老漢二話不說，掄起巴掌就朝王樁后腦勺狠狠一抽。
“慫貨，你弟在家渾身燙得嚇人，你好意思在外面玩！”
老漢的一句話卻令王家兄弟變了臉色。
“咋了么？我弟咋了么？老三還是老四？”王樁急得臉孔迅速泛了紅。
“老三，燒得厲害咧，倆慫貨還不回去看看?！崩蠞h怒其不爭，又狠狠抽了王家兄弟兩記。
王家兄弟二人，顧不得和李素打招呼，拔腿便跑。
老漢目光不善地瞪著李素，李素朝他干笑，急忙行禮：“這位……爺爺，小子也跟去看看?！?
“滾！仨孬貨?！?
……
一路飛跑，李素喘著粗氣來到王家，卻發(fā)現(xiàn)王家院子外圍滿了人，人人面露驚懼之色，小心地對著王家院子指指點點。
李素心頭一沉，王家老三恐怕不是發(fā)燒感冒這么簡單。
院子外并排站了幾個村里的壯漢，將王家院子和圍觀人群隔開。
一位杵著拐杖的老者的朝圍觀人群不停揮著手。
“散咧，都散咧！有啥好看？想全村都死絕么？”
圍觀的鄉(xiāng)親愈加驚恐，人群又往后退了好幾步。
王樁和王直比李素先到家，此刻卻被人死死拉住，兄弟倆不停掙扎想要沖進(jìn)家里，被老者一人一記拐杖打消停了。
“小混帳進(jìn)去找死嗎，老老實實待在外面，給你王家留個種。”
王樁通紅的眼睛瞪著老者，帶著哭腔道：“我爹娘咋了么？我弟咋了么？”
老者猶豫半晌，又掃了一圈圍觀的人群，這才緩緩道：“你弟染了天花……”
嘩！
圍觀的鄉(xiāng)親們猛地往后退了好幾丈。
老者臉色陰沉地看著王樁解釋道：
“今早你娘帶你家老三到隔壁牛頭村串門，下午回來時你弟就發(fā)現(xiàn)不對咧，剛才牛頭村傳了消息過來，他們村里二十多人染了天花，你弟怕是……”
王樁和王直眼淚頓時奪眶而出，掙扎愈發(fā)激烈，王樁扯著嘶啞的嗓子吼道：“我爹呢？我娘呢？老四呢？爹，娘……”
王家大屋里，傳來一道頹喪的男聲：“老大老二你們莫嚎，我們已經(jīng)沒救了，但你們兄弟倆一定要活下去，給我們王家留個種?！?
“爹，娘……”王家兄弟哭嚎著，使出渾身力氣要掙脫出來沖進(jìn)家門，姓趙的老者大怒，一拐杖橫掃過去，將兄弟二人抽得一趔趄，怒道：“把這倆慫娃綁了！”
隨后趙老頭轉(zhuǎn)過身朝王家大屋喊道：“王家當(dāng)家的，你們高義，不禍害鄉(xiāng)親，鄉(xiāng)親會永遠(yuǎn)銘記你們的大恩，你的兩個兒子從今往后就是太平村共同的兒子。”
屋里傳來哽咽的聲音：“謝趙叔和鄉(xiāng)親們恩義，家里倆小子就拜托各位鄉(xiāng)親照料，來世做牛做馬必將報答。”
趙老頭重重嘆了口氣，轉(zhuǎn)過身開始下令。
“叫個腿快的去縣衙，跟官上說村里有了瘟災(zāi)，請官上趕緊派人來，再去長安城里請兩位大夫?！?
“還有，從現(xiàn)在起都給我在家呆著，誰也不準(zhǔn)亂跑串門，另外各家輪流安排幾個人守在王家院外，誰敢接近往死里抽?！?
老頭在村里威望不小，沒多久眾人就紛紛散去。
看著嚎啕大哭的兄弟二人，李素呆立不動，嘆息，憐憫，恐懼，凄然……各種各樣的表情里，一家人的離別已成了定局。
耳朵被人使勁揪了一下，接著屁股被人不輕不重踹了一腳。
李素回過頭，卻見老爹李道正惡狠狠地盯著他。
“慫瓜皮，還瓷楞著做甚？趕緊滾回家去，敢亂跑打斷你的腿！”
扭過頭又看了一眼王家大屋，聽著里面?zhèn)鱽砣粲腥魺o的哭泣聲，李道正目光清冷中透著幾許憐憫，像看著一座孤墳。
災(zāi)難就這樣毫無預(yù)兆地降臨了。
不到五日，天花很快傳染了涇陽縣五個村子，并且有繼續(xù)蔓延的趨勢。
朝廷的動作很快，太醫(yī)署的醫(yī)生帶著滿車的藥材下鄉(xiāng)，同時涇陽縣各村之間也被金吾衛(wèi)隔開，禁止任何人進(jìn)出。
比瘟疫更可怕的是恐慌和流言，它們比疾病更令人崩潰。
涇陽縣各村鄉(xiāng)親害怕了，拖家?guī)Э诘南胍馓?，卻被金吾衛(wèi)死死地圍在村中。
領(lǐng)兵的將軍含著淚下令棍棒驅(qū)趕村民，縣令跪在將士們身后，向鄉(xiāng)親們磕頭賠罪，請村民各守其家，勿使瘟疫蔓延愈盛。
痛苦的，感人的，悲傷的，無奈的，一幕幕在長安都城外上演著。災(zāi)難像陽光下的鏡子，將人心照得雪亮透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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