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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一早，你便聯(lián)系上李嬤嬤，成功與否，想必那時便能有消息了。”
流煙連忙點頭，她只盼著事情順利，否則姑娘院中只怕又要死人了。
————
“征兒，別騎馬了，跟著祖母坐在馬車中說說話?！?/p>
老夫人眼神殷切，滿眼疼愛。
對這唯一的孫子，老夫人愛到了骨子里。
燕遠(yuǎn)征知道老夫人要說什么，很多話他早已聽過無數(shù)次。
燕遠(yuǎn)征還是坐進了馬車之中。
他身材高大挺拔，只是坐進來，好似寬大的馬車瞬間狹窄了幾分。
“祖母，最多半月，孫兒便要離京。”
“祖母知曉。”
“那您如何能保證，半月內(nèi)徐氏一定能懷上子嗣，又一定是祖母想要的男嗣？”
燕遠(yuǎn)征知道老夫人的執(zhí)念。
想要叫他為燕家留下香火。
可行軍作戰(zhàn)他尚且還能把控，但生男生女，則是上天注定。
老夫人搖頭：“你放心，徐氏能懷上，也一定能生兒子?！?/p>
李嬤嬤尋來的那副坐胎藥，出自藥王谷，世間難尋，十分難得。
若非是征兒戰(zhàn)功卓越，藥王谷之人根本不可能將這藥給他們燕家。
只是這些話，老夫人卻不好和燕遠(yuǎn)征說。
她知道這個孫兒，定然會懷疑是旁門左道。
“祖母如何能這般篤定？”
老夫人的態(tài)度叫燕遠(yuǎn)征，眉頭緊皺。
“若真是女兒，祖母當(dāng)如何？”
他一口一個女兒，老夫人心中只覺得晦氣。
老夫人并未開口，燕遠(yuǎn)征卻早已明白了她的態(tài)度。
“祖母，孫兒若真有了女兒，便不想她被任何人嫌棄，更不想叫她因不是男子而遺憾?！?/p>
馬車內(nèi)氣氛沉寂了幾分，老夫人察覺到燕遠(yuǎn)征不悅，她連忙開口：
“征兒，就算徐氏生的是女孩，祖母也高興，你的孩子，祖母疼愛都來不及，又如何會嫌棄，祖母對你妹妹也從未虧待，捧在手心，難道你還不放心祖母？”
自古以來只有男子才能繼承家業(yè)，她想要曾孫又有何錯。
況且對唯一的孫女，雖比不上對燕遠(yuǎn)征，但老夫人自認(rèn)為對得起自己死去的兒子。
燕遠(yuǎn)征沉默不言。
他太了解老夫人，她定然會嫌棄。
妹妹出生時，祖母臉上并未有過任何笑意。
燕遠(yuǎn)征這般油鹽不進，叫老夫人心中焦急，她低頭抹著眼淚，動之以情：
“征兒，祖母年事已高，已活不了幾年了，你就當(dāng)是為了祖母?！?/p>
“燕家有了子嗣，祖母百年之后，才有臉去地底下見你祖父啊?！?/p>
燕遠(yuǎn)征擰著眉，看著聲淚俱下的老夫人，又想到那夜以死相逼的徐晚凝。
床榻上，她握著簪子的手輕輕顫抖，眼眸含淚，可說出的話卻分外決絕。
她不愿同他圓房，他難道要再被羞辱一次？
“太后圣上都言，此戰(zhàn)兇險，若你在戰(zhàn)場上有個好歹，燕家就此絕嗣，日后祖母還能依靠誰？”
老夫人說到此處，聲音沙啞了幾分。
燕遠(yuǎn)征搖頭：“孫兒會平安歸來。”
他有這個信心。
“祖母當(dāng)然希望你平安回京，可萬一呢？”老夫人追問，“就算從前你百戰(zhàn)百勝，但終究是肉體凡身，征兒你的命只有一條?！?/p>
燕遠(yuǎn)征垂眸：“若孫兒真死在戰(zhàn)場上……這反倒是孫兒的榮耀，孫兒不會后悔，祖母也該為孫兒高興。”
“高興？！”老夫人聲音尖銳了幾分，手掌舉起的那一刻，卻又陡然放下：
“你死了，叫祖母和你妹妹怎么活？”
老夫人聲音顫抖，呼吸也急促起來。
燕遠(yuǎn)征斂眸，“孫兒與圣上生死相交，是君臣，更是兄弟，陛下會替孫兒照顧好你們?！?/p>
老夫人目光凄涼，她搖頭：“這如何能一樣?！?/p>
老夫人不愿再多言，她明白這個孫兒的固執(zhí)。
老夫人看向燕遠(yuǎn)征，語氣決絕：“你若想逼死祖母，那你現(xiàn)在就下車去，今夜也別回府，只等著明日你再回燕家，來給祖母收尸?！?/p>
老夫人以死相逼，馬車之中氣氛降至冰點。
燕遠(yuǎn)征沉默良久，一言不發(fā)，祖孫二人在無聲對峙。
最終燕遠(yuǎn)征還是敗下陣來。
他目光停留在老夫人身上。
老夫人近幾年身體不再強健。
他仔細(xì)看便能發(fā)現(xiàn)老夫人早已兩鬢斑白，眼眸渾濁。
整個人比起前幾年人老了許多。
這一瞬間燕遠(yuǎn)征想到了幼時的一些事情。
那時祖父、大伯、二伯、兩位堂哥已戰(zhàn)死沙場。
家中只剩下他和妹妹。
父親、母親還在邊關(guān)前線浴血奮戰(zhàn)。
前一日祖母還在家中抱著他，滿心期待父親戰(zhàn)勝歸來，只是后一日便傳來父母的死訊。
年幼的他并不知，失去父母意味著什么。
他只記得那日祖母抱著他失聲痛哭，隨后又哭又笑：
“全走了！?。∪吡撕冒。∧銈兌甲吡?！死的干凈，只留下我們孤兒寡母無依無靠，好的很！死的好！”
“你們都榮耀了，可想過我們怎么活！”
祖母哭到昏厥，后大病一場，一夜白頭。
后面看到他和妹妹，祖母才漸漸好了起來。
想到這些往事，燕遠(yuǎn)征到底心軟了。
“孫兒隨祖母回去?！?/p>
“好好好，征兒同意便好?！?/p>
老夫人瞬間喜笑顏開。
只是燕遠(yuǎn)征一回府就去了書房。
“老夫人，這……”
老夫人不敢步步緊逼，
“無事，征兒既已答應(yīng)了我，他便會去，現(xiàn)在只是傍晚，再等一個時辰，你現(xiàn)在去徐氏那邊，好好提點一下她?！?/p>
老夫人不喜徐晚凝，并非其他，而是她的身份。
徐晚凝雖是侯府千金，但并不能給燕遠(yuǎn)征提供什么助力。
她在侯府地位尷尬，遠(yuǎn)不如徐晚玉。
在老夫人眼里，這便是徐晚凝最大的過錯。
當(dāng)年賜婚圣旨下來，她甚至怨怪過先帝。
燕家滿門忠烈，可先帝卻將四皇子不要的女子，塞給她的征兒。
先帝可還記得，燕家兒郎在外殺敵，死了一個又一個。
而京城中這些人卻只顧著想享樂。
他們?nèi)煌耍瑳]有燕家哪里有如今的太平日子。
老夫人早就寒了心，她心中所有人都欠著他們燕家，天子也是。
“求菩薩保佑，保佑今夜萬事順?biāo)欤焓弦慌e得男?！?/p>
老夫人跪在蒲團上，虔誠的上香。
“更要保佑我的征兒，平平安安，順利歸來。”
什么兄弟情深？
只有征兒相信。
若真的情意深厚，徐晚凝如今便不會是燕家婦。
人走茶涼，先帝在時她便已體驗過。
若燕家沒有子嗣，又能得到圣上多久的照拂。
愧疚永遠(yuǎn)只是一時的。
他們燕家要想有長久榮耀，除了戰(zhàn)功，便是子嗣。
這一點老夫人看的比誰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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