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進入堂屋，里面又有噼里啪啦的打斗聲，還伴隨著小聲怒喝。
高方平正打算踢門進入，
不巧此時這時一個美婦剛外出回來，一見高衙內(nèi)在場，便花容失色，打算沖進小院來，卻被外面把守的禁軍攔住。
“爹，娘……你們怎么了！”
美貌婦人雙眼閃爍著淚光，又怒視著高方平：“畜生！你已逼得我們破家，郎君也遭了牢獄，還待怎的！還有沒有天理！還有沒有王法！”
兩個不明情況的狗腿子又狂笑道：“天理？咱家衙內(nèi)就是理。王法？我家衙內(nèi)就是法……哎吆！”
高方平分別兩巴掌分別抽在他們后腦勺上，喝道，“你們兩個蠢貨，怎么老是替我是胡說八道？”
兩個流氓捂著后腦勺無比郁悶，尋思平日里他的喜好不就是這套嗎？
高方平又不懷好意的道，“怎么，難道你們還委屈了，覺得我是錯的？”
“不敢不敢，卑職不敢！”
兩個家伙覺得他真的變了。
當然了，不論這位大少爺?shù)男率群檬鞘裁?，反正也不至于變得更壞就是了?/p>
反正此君要做什么基本就做什么。依照慣例，即使權傾朝野的高太尉也阻止不了。
高方平先對把守院子的軍士道：“讓她進來?！?/p>
看著陣仗，這么多人？
那美婦頓時有些慌神，卻也不知道他今日如此怪異是葫蘆里賣什么藥。
但顧不上想了，現(xiàn)在她更當心里面的爹娘怎么了。
高方平又即使提高聲音對屋里喝道：“陸謙！如果里面再死人，老子就把你的腦袋砍下來當夜壺！”
……
堂屋內(nèi)。
死了一個陸謙手下的禁軍。
小娘子的爹爹老張教頭受了傷，被四個禁軍的長槍壓著跪在地上，。
陸謙一向喜歡把事情做絕，現(xiàn)在死了個軍士正好有借口。
于是他眼里閃過殺機，把手握在了刀柄上。
卻是刀已出鞘兩寸，也聽到高衙內(nèi)的警告。
陸謙暗叫聲可惜，只得合起刀，不輕舉妄動了。
且看那個弱智衙內(nèi)進來怎么說？
但總體上陸謙感覺有些不好，總覺得所謂的“天降祥瑞”后，那個該死的紈绔像是不怎么蠢了？
陸謙思索間，門被推開。
林沖的娘子張貞娘進來后簡直頭皮炸裂了，眼見這里死了一個禁軍，看起來是被重器敲碎腦袋而死，而爹爹一向擅使鐵棍，鐵棍上有血跡。
這顯然就是死于爹爹手里的。
她當即感覺昏眩，知道這次真的家破人亡了，高家只要來個權勢壓人，找理由說私通賊寇反抗禁軍，是可以就地正法死無對證的。
一時間，張貞娘急得說不出話來。
只是雙目含淚死盯著高方平，心想：“是他！所有的一切是這小賊弄出來的！你家手眼通天，小人物斗不過你，但是倘若事不可為，張貞娘絕不獨活，做鬼也不放過你！”此時除了她慣有的賢淑端莊儀態(tài)外，也多了絲視死如歸意味。
高方平也是有些尷尬的！
被人這么瞧著，還有她這種視死如歸的意味……
總之這個黑鍋背負的老郁悶了。
“衙內(nèi)……”
陸謙湊過來想說點什么，卻是被高方平及時抬手打住了。
“誰都不要說話，等我想想。”
高方平開始踱步尋思，陸謙這家伙心機好深，攻擊性好強！
他嫉妒林沖，就利用了弱智高衙內(nèi)害林沖。導致惹出好見不得光的事來。
然后像是再由他來表忠心，又可以替高家把所有臟活做干凈，還除掉了仕途上的競爭對手林沖，自此成為心腹？
反正具體細節(jié)真不記得了。這么分析，只因就連老奸巨猾的高俅也說了句“陸謙其心可誅”。
“人才啊，陸謙你真的是個人才。”
想到這里，高方平故意拍拍陸謙的肩膀。
見這白癡衙內(nèi)眼里似有諷刺之色，還有全然不同往日的機變意味，陸謙暗叫一聲不妙。
現(xiàn)在屋中只有受了傷的張教頭，還有毫無防備的四個手下禁軍。
于是陸謙不經(jīng)意的把手握在了刀柄上，表面不卑不亢的道：“謝衙內(nèi)夸獎……卑職的命運是高家給的，能為高家辦事是卑職的榮幸?！?/p>
“好說，有陸虞侯這份忠肝義膽，我就放心了?！备叻狡胶俸傩Φ?。
陸謙有點難以判斷，祥瑞之后，這個白癡衙內(nèi)到底怎么了？
正在此時。
陸謙又聽外間屬下聲音道：“前方哪路兄弟，我等奉命把守這里，不要靠近?！?/p>
“奉命？你等奉誰的命？”一個嘹亮的聲音傳來，“在下金槍班教頭徐寧，乃是奉高殿帥之命而來，無關人等速速給老子閃開！”
外間的軍士自此不敢說話了。
少頃門被推開。
進來一個身著禁軍甲胄的大漢，三十許間，濃眉大眼，手持丈二長的金色鉤鐮槍。
徐寧進來后也不多話，微微朝陸謙拱手后不再理會任何人，來高方平身邊站定。徐寧素來低調(diào)，也有些看不起口碑不好的高衙內(nèi)，所以懶得不拍馬屁，但是受軍令而來，還是要做好護衛(wèi)的。
自徐寧進來后，不知什么時候，陸謙的手已經(jīng)離開了刀柄，低著頭恭候在一邊。
張貞娘的爹爹張教頭艱難的開口：“衙內(nèi)……”
“閉嘴。”
高方平誰的面子也不給：“我正在思考，誰都不要說話，等我想想。”
“奸賊！你還等什么，要命便來取了去！”
張貞娘又是那副視死如歸的語氣。
“你也閉嘴，在嘰嘰哇哇，我真就把你爹就地正法，你知道我有理由也有能力的。”
高方平照樣擺手，又不是說她是美女就會對她多點耐心。
張貞娘只得暫時閉嘴了。
因為她聽出了些弦外之音，至少聽來，現(xiàn)在這花花太歲不打算就地正法？
如果真是這樣，那么猶如夫君似的，去了開封府后，或許可以留得爹爹的性命。
那時在一切慢慢周旋。
“衙內(nèi)需速速決斷?！?/p>
陸謙再次試著道：“此間動靜不小。本著衙內(nèi)的授意，這里已經(jīng)死了人，開封府來巡查是遲早的，縱使我等隸屬殿帥府，也擋不住開封府問事的?！?/p>
高方平道：“我說等我想想你沒聽到？現(xiàn)在是你手下死了，原則上又沒上司派你來這執(zhí)行軍務，所以就是你的直接責任，我以為你知道這事的？你老提什么我的指示，聽著很刺耳啊?！?/p>
“……”
壞人做習慣了的陸謙感覺很不妙。
聽這語氣，往后再也難以扯著他的旗幟呼風喚雨做壞事了，甚至已經(jīng)做了的那些，有可能被他翻臉清算。
越想越是害怕！
陸謙甚至有沖動、想現(xiàn)在反手一刀剁了這小子，大不了上山落草，這年景這么干的人可多了。
卻很無奈，現(xiàn)在有個絕頂高手徐寧在這里。讓懷有異心的陸謙很忌憚！
就這樣。
往日眾人眼里的白癡衙內(nèi)，誰都可以糊弄的蠢貨，短時間像是唬住了所有人，里里外外再無人敢說話。
全部目光，都集中在這個樣貌輕浮英俊的少年身上，看著他走來走去。
如果不是抱有成見，又忽略掉他那衰敗的花衣服和過河拆橋的尿性，其實此時此刻度的步履間，的確有些很特別的霸主氣勢。
某個時候高方平停下了腳步。
轉向含淚怒視的張貞娘道：“如果，我是說如果，我給你爹爹一條生路你便如何？”
張貞娘厲聲呵斥道：“惡賊！我家爹爹原本就為你所害！全家都被你所害！”
“那我就要問，現(xiàn)在你能怎么辦？”高方平神色古怪了起來。
“你！”
張貞娘險些被急暈的樣子搖晃了一下。
但是一想，也真的不能怎么辦，便不說話，繼續(xù)怒視著這個壞蛋！
高方平道：“我的意思是，在你不能怎么辦的情況下，你想要你爹爹生路嗎？”
“我……”
張貞娘不禁被此刁鉆的狗頭問了個措手不及。
“我覺得這個問題不難回答。”
高方平簡單明了的態(tài)勢。
狂汗。
全部狗腿幫閑們都在擦汗。
真的誰都意料不到，往日里誰都可以忽悠，人傻錢多的高衙內(nèi)，會忽然變成這么個人。
徐寧也頗為驚訝的看著高方平，發(fā)現(xiàn)，這人完全和傳說中的那個大廢材不一樣。
“要！我想要爹爹不被你所害。此間的死人一定有內(nèi)幕，爹爹不該就這樣被陷害。”
張貞娘淚水順著臉龐而下，同時語氣上也有點服軟了。
高方平尋思，哎，我背的黑鍋也不比你爹少啊。
前一個小時身處文明社會里撩妹呢，卻現(xiàn)在就開始處理一系列并不是我干的重特大案件，我容易嗎？
當然這事也不適合現(xiàn)在吐槽。
即使再悲催，也是個超級大少爺，相比張小娘子這樣隨便被人害、被人欺負的情況好太多了。
人要懂得知足。
高方平又道：“張小娘子，我們之間的事已經(jīng)走到這步，前因后果，誰是誰非就先不說了。反正我現(xiàn)在想懸崖勒馬，想盡可能的往回一些過失。至于原因本衙內(nèi)懶得多解釋。我只有個條件：你不許記仇于我？”張貞娘斷聲嘶力竭的怒斥：“惡賊！我家全為你所害，我貞潔險些遭你侮辱，怎叫人不記恨于你！”
高方平道，“我也知道這要求過于離譜。但若你們?nèi)杂浐抻谖遥以趺捶胚^你爹？為了我良心好受啊?講真，事到如今了，你覺得我高衙內(nèi)有良心?你覺得我高衙內(nèi)需要良心?最關鍵是，你即使持續(xù)記恨我又能做什么。”
張貞娘也不禁順著他的話想了想，開始撓頭，想來事情都到了這地步。其實如果他真的愿意懸崖勒馬……
但張小娘子又甩甩頭，馬上做出了決絕的仇人態(tài)度，繼續(xù)視死如歸的看著他。
好吧看她這個表情，是很難說服的了。
于是高方平不再說什么的樣子，故意往外走的時候道：“陸謙。做干凈點，往后若再有麻煩，我把你的腦袋砍下來送給我爹當球踢！”
噌——
陸謙二話不說，刀出鞘了一半。
張貞娘頓時真?zhèn)€被嚇了個元神出位，終于服軟道：“衙內(nèi)且慢離開！”
高方平收起了笑容，才轉身道：“我洗耳恭聽。”
張貞娘含淚道：“倘若衙內(nèi)僅僅要求不記仇。那么我林家也不能心胸狹窄，便忘記了此事又怎的?！?/p>
高方平點頭道：“好，記住，這是你對我高方平的承諾。”
“民女理會得，縱是我家夫君那邊，也由我做主。”
張貞娘做此承諾很難過，但人在屋檐下怎有不低頭之理。
說起來夫君即將發(fā)配遠行，盡管得到開封府的暗中愛護，但事實是高家手眼通天，山高路遠，聽說押送的路上死于“意外”是經(jīng)常發(fā)生的。
所以張貞娘做出這番妥協(xié)，除了高衙內(nèi)的要求看似并不過分外，還有保護夫君的想法。
“對了，你們這類人應該還是很重承諾的吧？”
高方平又神色古怪的問。
“惡賊，你……我們當然重承諾?！睆堌懩锷袷ゲ豢汕址傅臉幼?。
高方平有些頭疼的道：“我已經(jīng)知道這身體是個惡賊了，你不用老對我強調(diào)這事?！?/p>
“？”
張貞娘感覺很怪異，隱約感覺，就連講道理，都怕是有點講不過這喪盡天良的家伙了?
竟是家破人亡后，就被他這樣進來說服了？
其實吧。
哪怕是和這娘們簽了“合同”高方平也是有些不放心的。
但現(xiàn)在還能怎么辦呢？
總不能因為擔心有后患，就采用陸謙的思路干掉她們吧，真這樣的話，和這該死的身體有區(qū)別嗎?
考慮到有些人的話不能聽，而有些人的承諾還是可以信的。
現(xiàn)在林沖的事還有轉圜，他勉強算為數(shù)不多能讓高方平看得順眼的人。
至于《水滸》中的其他大多數(shù)人，那不是英雄，大多是殺人如麻的草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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