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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關(guān)東匪王

鐘連城歷史主角:鐘顯尾,張?jiān)魄?/span>微信閱讀
簡介: 一本書小說提供作者是鐘連城創(chuàng)作的小說《匪王》免費(fèi)章節(jié)在線閱讀。主角是鐘顯尾張?jiān)魄涞男≌f《匪王》講述的是:講述了雙壁巖抗匪惹禍黃橋鋪殺妻落草、爭地盤美人計(jì)等內(nèi)容。人一旦失去控制,人性就會獸化,土匪,這株社會英粟就會泛濫成災(zāi)。寧為太平犬,不做亂世人,這是經(jīng)歷過災(zāi)難的人們帶血的哀號!這個世界最可怕的不是瘟疫,也不是饑餓,而是社會失控,張?jiān)魄?、關(guān)月云、易豪等土匪最后被招安……
更新時間: 2022-10-25 20:3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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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jiān)魄潼c(diǎn)了點(diǎn)頭,望著結(jié)發(fā)妻尹氏,他臉上終于露出少見的笑容,溫和地說:“賢妻,你真善良,善良得我不忍心傷害你,連累你!但今天我已別無選擇,惟有投身綠林一途。今后,如果你每天眼睜睜看著我殺人放火,你的日子肯定比下地獄還要難受。所以,活著受罪還不如死去痛快,而且像你這么好心的人去了陰間,閻王也會特別關(guān)照的?!闭f著,他舉起了明晃晃的馬刀,張?jiān)魄浒哑拮友芰艿娜祟^扔過去。

火把下,朱云漢贊道:“現(xiàn)在正是子夜,你沒有失約,果然是一條好漢!”

話說明朝永樂二年(1404)某夜,湘西會同縣一位受盡土司盤剝的易姓瑤民忽做一夢,夢見雪峰山腹地有一片無人經(jīng)管的土地,那里土肥水美,與世隔絕,漫山遍野生長著玉米、小麥……瑤民一覺醒來,向家人述說,說得家人對那個世外桃源十分神往。次日,全家經(jīng)過一番打點(diǎn),帶上干糧、種子、農(nóng)具,爬山過嶺,入雪峰山腹地尋找夢中的樂園。

說來也巧,這家人經(jīng)過數(shù)日跋涉,在武岡、綏寧、黔陽三縣的交界之地,果然尋到了一片與夢中相似的伊甸園。

這里四面環(huán)山,形似鐵鍋,鍋內(nèi)面積縱橫二百余里,二條河水分別穿流南北,西注沅水。于是,一家十幾口就在溪邊搭棚定居,以茅草蓋棚抵御風(fēng)雨?,幷Z“茅草”即“”(音羅),故將此地取名為溪。

溪四周聳立若干山峰,每一山峰均在海拔一千四百米之上,高峻險(xiǎn)要,難以登陟,故千百年來被山外遺忘。

易姓瑤民從此安下家來,刀耕火種,很快開拓出大片肥沃的土地,因氣候宜人,風(fēng)調(diào)雨順,收獲十分可觀,成了真正的世外桃源。

然而,山再高,阻擋不了人跡的蔓延。不久,山外許多受官府欺壓的瑤漢農(nóng)民也發(fā)現(xiàn)了這塊寶地,紛紛舉家遷來。特別是湘黔交通驛站設(shè)立以后,溪已成為雪峰山腹地的繁華驛站,時局也開始與這里息息相關(guān),人口增至一萬五千余人。

1851年,太平天國起義,湘西地區(qū)有數(shù)千人響應(yīng)。湘軍頭目曾國藩想通過“平亂”以達(dá)到其效忠朝廷之目的,令其弟曾國荃在黔陽、溆浦兩縣募兵四個營編入湘軍,鎮(zhèn)壓了湘西起義軍,繼又轉(zhuǎn)戰(zhàn)金陵(南京)。1864年湘軍攻陷南京后,湘西士兵退伍還鄉(xiāng)。這些人由于過慣了搶劫掠奪生活,又得不到曾國藩的妥善安排,便先后嘯聚山林,立寨稱雄,打家劫舍,淪為土匪。

溪與黔陽、綏寧接壤,是武岡鞭長莫及之地,自然成了土匪的首攻目標(biāo)。

從那以后,溪匪患不斷,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既然土匪要搶,溪人自然會反抗,要反抗就少不了流血,在一次次的血腥屠殺中,溪由鴉片戰(zhàn)爭前的一萬五千多人,至民國初期,銳減到不足五千人??v然如此,湘西土匪仍不放棄對溪的蹂躪。

1921年,武岡大旱,資水枯竭,數(shù)十萬畝良田眼見顆粒無收,四鄉(xiāng)人心惶惶,但溪憑著它得天獨(dú)厚的自然環(huán)境,玉米、大麥、高粱、黃豆,碩果累累,豐收在望。

盤踞在洞口境內(nèi)的巨匪朱云漢對溪虎視眈眈,隔三差五派人進(jìn)山要糧要肥豬。

溪寶瑤有易姓兄弟二人,哥哥易豪,弟弟易放,父母早亡,兄弟倆相依為命靠耕種自己的土地過日子。如今土匪屢屢攤派,且欲壑難填,眼見這日子無法過了,弟弟易放提議說:“哥呀,土地耕不下去了,是不是該另找出路?朱老爺手下有百十條人槍,在洞口境內(nèi)連官府都讓他三分,我們何不投到他的旗下,過幾天痛快日子?”

哥哥易豪早有此意,經(jīng)弟弟一說,當(dāng)即表示贊同。于是兩人將農(nóng)具高掛,耕牛賣了,一起去投靠朱云漢。

朱云漢系土匪世家,他的祖父曾是曾國藩的傳令兵,在鎮(zhèn)壓太平天國的戰(zhàn)斗中為湘軍立下過汗馬功勞。曾國藩攻下南京后,將湘籍子弟兵遣散還鄉(xiāng),朱云漢的祖父也回到了洞口。由于對朝廷的極端不滿,加之當(dāng)了幾年兵不愿再耕種土地,遂邀了一幫戰(zhàn)友,嘯聚山林,打家劫舍。傳到朱云漢手中,已有百十條人槍,形成一股勢力。

易豪、易放兄弟二人來到朱云漢的老巢洞口花園,在門外向衛(wèi)兵言明來意。衛(wèi)兵通報(bào)了,稍頃,來了兩名腰插駁殼槍的親信將兩人帶至深院大宅。接待他們的是朱云漢的軍師楊相晚。

楊相晚是洞口茶鋪人,父親楊守迪是本分農(nóng)民,生有二子一女,長子楊相晚,次子楊相斌。

楊守迪由于家境貧窮,長女楊春姣十二歲便做了童養(yǎng)媳。楊春姣過嫁后即隨丈夫到綏寧紅巖謀生。經(jīng)楊春姣勸說,楊守迪也攜帶全家老小遷到紅巖。

紅巖鎮(zhèn)上有兩間百年老店,這里是土匪經(jīng)常聚集之地,刀光血影,死了不少人。當(dāng)?shù)厝苏f,這兩間老店常鬧鬼,住下不吉利,所以一直空著。楊守迪一家便住在這里,并開起了伙鋪。

當(dāng)時,到伙鋪來住宿的,多是來往于雙壁巖古驛道的客商。在雙壁巖古驛道攔路搶劫的土匪很多,這些土匪,也常來?xiàng)钍氐匣镤侊嬀啤①€博、奸宿強(qiáng)搶來的婦女,攤分強(qiáng)搶來的錢財(cái)。在這些人的影響下,楊相晚知道了江湖上的許多事情,加之他自小聽?wèi)T了《水滸傳》,對打家劫舍的行當(dāng)情有獨(dú)鐘。土匪中,有不少是朱云漢的手下,經(jīng)介紹,他也加入了朱云漢的匪幫。

楊相晚天資聰穎,足智多謀,很受朱云漢賞識,不久就提升為軍師。他的弟弟楊相斌在他的帶動下也落了草。

1921年農(nóng)歷六月某日,溪易豪、易放兄弟兩人前來入伙。楊相晚見兩人生得粗實(shí),且面目無奸相,遂決定收留。

按湘西土匪入伙規(guī)矩,面試通過,下一關(guān)便是“過堂”。所謂“過堂”,就是測試投奔者的膽量,干殺人越貨行當(dāng)?shù)模罴芍M膽小鬼入伙。

楊相晚端來兩碗水,讓易氏兄弟各頂一碗在頭上,站在大廳南頭的那一端,他一聲口令,大門口閃出一位彪形大漢。大漢瞅了瞅兄弟倆,站在距離約五丈遠(yuǎn)的地方,“嗖”的一聲從腰上抽出卡上槍彈的駁殼,抬起手來做射擊狀……

易豪兄弟聽說過入伙要過這一關(guān),如果嚇得尿濕褲襠或癱倒在地,就要被淘汰下來。若過了這一關(guān),就可以正式入伙拜香了。他們還知道,拜香時老大才會出現(xiàn)在正廳。入伙人自己栽香,香有十九根,十八根是給十八羅漢燒的,中間一根代表匪幫老大。十九根香分五堆插,前三后四左五右六,當(dāng)中再插一根。栽香完畢,入伙人跪下向正廳坐著的老大起誓,直到老大發(fā)話:“都是一家人,起來吧!”儀式才算完畢。最后一關(guān)是與直接領(lǐng)導(dǎo)自己的土匪小頭目見面。

易豪、易放估計(jì)站在對面的大漢可能是他們以后的頭目,但此刻面對黑洞洞的槍口,雖然知道對方不會有意殺人,可如果萬一失手……

想到這一步,兄弟都不約而同地顫抖起來。但又怕鬧笑話,只好咬著牙齒硬頂。

大漢輕蔑地哼了哼鼻子,“砰!砰!”兩聲槍響,把兩個碗打得粉碎,水自頭頂淋下,將易氏兄弟上半截身子淋濕。

“硬頂,”大漢收起槍對楊相晚說,“還得‘過溜’(考驗(yàn))才能入伙?!?/p>

楊相晚點(diǎn)點(diǎn)頭,指著大漢對易氏兄弟說:“這位叫楊相斌,以后歸他管了。希望你們能順利過溜。”

易豪、易放相視一眼,然后隨著楊相斌走出廳來,來到一間耳房。楊相斌坐下劈頭就問:“你們看過《水滸傳》么?”

易豪回答說:“我們不認(rèn)字,聽說書人講過。”

楊相斌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很好。你們知道林沖初入梁山時,王倫要他交‘投名狀’的故事吧?”

易豪、易放一驚。因?yàn)橥鮽愓f的“投名狀”,是要林沖提一顆人頭上梁山,否則不予收留。莫非楊相斌也要他們殺人?

楊相斌緊接著說:“我們不會像王倫那樣有意刁難你們。干我們這行,干的是刀口舔血的營生,你們的膽子太小,必需提高膽量。從明天起,二位去雙壁巖向路人收取買路財(cái),半月內(nèi)如果不出差錯,即可正式入伙拜香。當(dāng)然,你們?nèi)粲X得為難,我們也不強(qiáng)求,現(xiàn)在即可送客!”

易豪、易放納頭便拜,齊聲說:“我們愿意‘過溜’!”

次日一早,楊相斌讓易豪兄弟各繳五十大洋押金,領(lǐng)取兩把馬刀,用布裹了,一身短打扮,風(fēng)塵仆仆步行至洞口塘附近的雙壁巖行劫,開始他們的土匪生涯。

雙壁巖是雪峰山的門戶,亦是湘西腹地的樞紐中心,北通淑浦、麻陽、鳳凰、四川,西至洪江、會同、貴州,地勢險(xiǎn)要,過往商賈頗多,山高林密,歷來都是綠林活動的理想場所。

易氏兄弟曾去洞口出售山貨,常路經(jīng)此地,亦多次遭遇土匪。那些人剪徑前多藏身石林、荊蓬,遇有人通過,大喝一聲將路人唬住,實(shí)施搶劫。得成后,虛張聲勢,向山上撤退——在天橋南側(cè)半山腰上,有一山洞,洞內(nèi)四通八達(dá),可自由逃逸。

因初入綠林,必須小心行事,易豪、易放甫抵雙壁巖,即裝扮成路人,在周圍仔細(xì)察看,熟悉地形,又入山洞,來回鉆了幾遍,選好路線,沿途做上記號,以便緊急時快速脫逃。

一切妥當(dāng)之,已是下午時分。兄弟倆躲在石壁后,議好由易放出擊,易豪爬上高處望風(fēng)。

守候了半個時辰,一隊(duì)布幫二十余人自西迤邐而來,由于人多,不好下手。待傍晚時分,四名鹽客經(jīng)過,易放向哥哥遞了暗號,大喝一聲,持刀攔路。四名鹽客見狀,嚇得棄了擔(dān)子,連滾帶爬逃命,其中一位不小心墜入崖下,慘叫一聲,成了雙壁巖冤魂。

易豪兄弟首戰(zhàn)告捷得了四擔(dān)白鹽,又等了一個時辰,見再無人通過,才將鹽藏匿至洞內(nèi),吃了干糧,尋了個干燥之處過了一夜。

次日一早,楊相斌派人來查看,易氏兄弟將鹽交了戰(zhàn)利品,吃罷干糧,仍出洞伏擊。

有頃,有五六個紙客通過,易放一聲斷喝,紙客嚇得魂不附體,也要棄擔(dān)逃命,這次他有了經(jīng)驗(yàn),虛張聲勢道:“誰敢跑,老子開槍了!舉起手來!”

紙客果然止步,乖乖地舉起雙手。當(dāng)他們發(fā)現(xiàn)只有兩名土匪,又并無槍支時為時已晚,只好任由搜身。

這一次易氏兄弟得了五擔(dān)白紙、三十塊大洋。

有了這兩次經(jīng)歷,兄弟倆膽子更大,斷定行劫也不過如此,比耕地還來得容易。心中竊喜,認(rèn)定干上了好行當(dāng)。

清朝末年,這條路上曾出現(xiàn)過一奇人,他的事跡一直在湘西地區(qū)流傳。他的真實(shí)姓名無人知曉,大家管他叫“柴刀大哥”?!安竦洞蟾纭睋?jù)說也是溪人氏,無父無母,靠砍柴度日,經(jīng)常挑著柴擔(dān)去洞口出售,換幾升大米。一日,他從洞口返回,途經(jīng)雙壁巖遇上“關(guān)羊”。那天,他恰好買了四兩豬肉,用草繩纏好吊在腰上。他告訴土匪,身上沒有一文錢,只有一點(diǎn)點(diǎn)肉,如果想要,可自行去取。那土匪不知有詐,真?zhèn)€去取。就在此時,“柴刀大哥”從腰間拔出柴刀將土匪劈死。他不但沒有失去什物,還從土匪身上搜出十幾兩銀子。這意外的收獲使“柴刀大哥”明白:打劫比砍柴日子好過。從此,他便坐鎮(zhèn)雙壁巖打劫。由于他長年累月用慣了柴刀,砍起人來,覺得比砍柴更省力,只要磨利鋒口,“一刀過去,一顆人頭便滾下巖去,十分過癮”。久而久之,他殺人成癖,如果連續(xù)三日殺不到人,就會口吐白沫,雙手發(fā)抖,直至殺了人、見了血才會恢復(fù)常態(tài)。倘若哪天生意旺,連殺數(shù)人,他會全身興奮,面色紅潤,行走起來快步如飛。

當(dāng)年,“柴刀大哥”的名字曾令多少出門人膽寒,官府迫于民憤,派出大隊(duì)捕快幾經(jīng)周折才將他捕獲。這消息一經(jīng)傳開,整個武岡一派沸騰,人們紛紛打聽“柴刀大哥”臨刑的時日,爭相一睹他的容貌。臨刑當(dāng)天,武岡全境八十余萬人圍觀,這在有兩千余年歷史的武岡恐怕是空前絕后的。

其時,易豪、易放兄弟才十來歲,為看熱鬧提前兩天和村里大人步行一百余里到武岡城。因哥倆人小,擠不進(jìn)皇城坪,只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柴刀大哥”在囚車上。

回家之后,兄弟倆才聽村里大人說,“柴刀大哥”的相貌并非兇神惡煞,和常人無異。只是他的膽量大得驚人,游街時昂首挺胸,毫無懼色。臨刑時他根本不要執(zhí)刑官指揮,自己跪下去,聲如洪鐘地呵喝劊子手:“給我辦好一點(diǎn),不要拖泥帶水,十八年后我再來辦你!”劊子手本是全縣經(jīng)驗(yàn)最豐富的,被他一喝,自己反而怯了場,由此可見“柴刀大哥”煞氣之大。

易豪、易放等得無聊,便東拉西扯地說話解悶,談到“柴刀大哥”。易放說:“小時候,大人說‘柴刀大哥’殺人成了癮,感到不可思議。現(xiàn)在聯(lián)想到我們的經(jīng)歷,才知道這是很自然的事,說不定過不了幾年,我們也成了‘柴刀大哥’了?!?/p>

易豪點(diǎn)頭表示贊同說:“萬事開頭難,殺人可能跟女人偷漢一樣,開了頭,一輩子就沒完沒了。”

易放下意識地看了看山路那頭,回頭說:“哥,我有個想法?!?/p>

“你說?!?/p>

“以后我想長期呆在雙壁巖。”易放說,“我覺得很有意思,一聲喝叫,別人就乖乖地把錢財(cái)獻(xiàn)上,這比干什么都來勁。不過,我認(rèn)為還有許多值得改正的地方。第一,人要增多十幾位,搶得的貨物才可以及時運(yùn)走;第二,必須配備槍,萬一肉票反抗,馬刀沒有威力;第三,不能每天守在這里,要多開發(fā)幾個場地,來回走動,讓人摸不清底子,就算官府出兵圍剿,我們也不用怕?!?/p>

易豪笑道:“弟弟才干了兩天,就抵得上老手了,長此下去。將來你一定能超過‘柴刀大哥’?!?/p>

易放一臉嚴(yán)肅,沒有半點(diǎn)玩笑之意,嘆道:“其實(shí),我們早就該入伙了,回想起我們過去苦做苦累,吃沒得吃,玩沒得玩,真是白過了。人生一世不就是圖個快活么,我們才兩天功夫,不流一滴汗,收入抵得上半年,就算哪天死了也值呢?!?/p>

易豪見弟弟提到“死”字,立即緊張起來:“烏鴉嘴,休要亂說!”

按土匪行規(guī),這種時候忌諱提到“死”字,這是極不吉利的兆頭。

易放轉(zhuǎn)身張望山路那頭,他發(fā)現(xiàn)了秘密:“哥,你看,過路的都躲在涼亭里久等不見人過來。莫非他們聽到了消息?”

易豪也張望,點(diǎn)頭道:“正是呢?!?/p>

“怎么辦?我們不能總是白等?!?/p>

“耐心一點(diǎn),他們總要過來的?!?/p>

易放突然問道:“哥,如果他們結(jié)伴過來,你敢動手么?”

“這……”

“別怕!”易放說:“他們不敢過來,說明很害怕。我有個辦法,如果他們結(jié)伴過來,我們就虛張聲勢,嚇跑他們,他們的東西豈不又成了我們的?”

“你看,有兩個上路了?!币缀捞嵝训馈?/p>

易放也看到一個挑燒酒擔(dān)的、一個鹽客相隔一段距離朝這邊走來,心里立即興奮起來,喃喃道:“好得很,這兩個家伙一定是窮光蛋,如果沒有油水,我就先開殺戒,嘗嘗殺人的滋味!”

眼見酒販和鹽客離雙壁巖不遠(yuǎn)了,易豪、易放慌忙用早備好的墨水把臉涂黑。待前面的酒客出現(xiàn)在伏擊圈內(nèi)時,易豪跳上一塊巖石,舞刀呵喝叫:“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若要從此過,留下買路財(cái)!”

未及酒販反應(yīng)過來,易放從后面沖出,將馬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易放覺得對付一位酒販易如反掌。于是,他大大咧咧地搜身,并很快發(fā)現(xiàn)了酒販的一大袋光洋。

由于這袋光洋用草鞋繩扎得緊緊的,無意中易放放下了馬刀,沒想到這一疏忽造成雄心勃勃的易放初入綠林就付出了生命。

易豪見弟弟慘死,悲憤交加,跳下巖石,揮舞馬刀直取酒販。無奈刀法不熟,對方也有馬刀,易豪砍得十分吃力,就在此時,酒販的一位寬嘴同伴提著扁擔(dān)前來助戰(zhàn)。

易豪漸漸不支,見酒販氣勢兇猛,銳不可當(dāng)。在這緊要關(guān)頭,寬嘴的扁擔(dān)被他砍中兩刀,險(xiǎn)些折斷,他虛張聲勢,奪路而逃。

易豪氣喘吁吁地爬上山,鉆進(jìn)山洞,估計(jì)不會有人追來了,才放聲大哭,哭弟弟命苦,哭匪業(yè)難操。

且說洞口花園朱云漢,自從接過祖上匪業(yè),雄心勃勃,意欲稱霸江湖,成為湘西第一號匪首。無奈志大才疏,幾經(jīng)努力,十?dāng)?shù)年仍是百十條人槍,毫無進(jìn)展。正萬分苦惱之際,他的新任軍師楊相晚向他獻(xiàn)策道:“自古道,千軍易得,良將難求,當(dāng)年劉邦得韓信而定天下,劉備有孔明成霸業(yè),朱老爺若想發(fā)展事業(yè),最緊首要是廣羅人才,對那些有特殊本領(lǐng)的人才更不要錯過?!?/p>

朱云漢依言。為求得好人才,楊相晚訂立一套系統(tǒng)的策略、方法。比如入伙的人很多,但良莠不齊,特別是一批庸人入幫后非但起不了作用,反而還有礙發(fā)展。針對此種情況,朱云漢對入伙者親自目測,依據(jù)《麻衣相法》認(rèn)定來者可靠之后,再測試膽量,讓其頭頂水碗接受槍擊。如此一來,入伙人員的素質(zhì)明顯提高,打起仗來就頗具威力。

一日,朱云漢在內(nèi)堂與軍師楊相晚議事,忽聞外廳有人哭哭啼啼,接下來便是楊相斌的叱罵聲。

一會,楊相斌進(jìn)來,朱云漢問及何人哭泣,楊相斌罵道:“兩個廢物,要他們?nèi)ルp壁巖‘過溜’,結(jié)果被人殺了一個,另一個也差點(diǎn)喪命,他竟有臉回來求我替他報(bào)仇。”接著,楊相斌將易豪兄弟在雙壁巖遭酒販抵抗之事從頭至尾詳述一遍。

楊相晚聽后,眼睛發(fā)亮,由衷贊:“好漢,好漢,真正難得的好漢!四五十人都不敢通過,他竟敢闖關(guān),而且還殺了我們的人!由此可見他的膽識和智慧是何等卓爾不群!”

朱云漢不解地問:“楊軍師,這個酒販殺了我們的人,你為何還夸他?如果所有肉票都像他一樣,我們哪里還有生路?”

楊相晚道:“朱老爺,請問,自湘黔驛站設(shè)立以來,肉票中幾人有如此膽識?”

朱云漢想了片刻道:“大概就兩位吧——過去的柴刀大哥和現(xiàn)在的這位酒販。”

“說得對!”楊相晚說,“柴刀大哥這樣的綠林豪杰,湘西兩千年才出了一個,將來能與他齊名的,恐怕也只有這位酒販了,如此大勇大智之人,若能為我們所用,我們的勢力何愁不發(fā)展壯大?”

朱云漢恍然大悟,立即吩咐楊相斌:“那位酒販想必也是常從雙壁巖過路的,你下去令易豪務(wù)必盡快查明他的底細(xì),有了消息,火速匯報(bào)!”

楊相斌領(lǐng)命退出。

易豪得了楊相斌的旨令,以為朱老爺真要替他報(bào)仇。當(dāng)天便化裝成草鞋客人到湘黔驛道打探。他印象最深的是一位寬嘴腳夫,很快便問出他是黃橋鋪石背張家人,名張亞口,另一個酒販?zhǔn)撬耐?。易豪馬不停蹄,又去石背張家打探出殺死他弟弟的酒販名叫張?jiān)魄?,別號劍橫,家有一妻一兒,父母早亡。

易豪回到花園鎮(zhèn)向楊相斌匯報(bào),并要求親赴黃橋鋪誅殺張?jiān)魄?、張亞口,替弟弟?bào)仇。

楊相斌說:“報(bào)仇之事不用你操心,朱老爺自會有安排。”

朱云漢、楊相晚得知張?jiān)魄涞准?xì),兩人一番商量,決定擇日去黃橋鋪。朱云漢與張順彩曾訂立了互不相犯條約。一日,朱云漢、楊相晚來到黃橋鋪,借口張?jiān)魄錃⑺酪追?,請張順彩陪同一起去捉拿張?jiān)魄洹S谑窃谝粋€月黑風(fēng)高之夜,將張?jiān)魄涞拿┪輬F(tuán)團(tuán)圍困。

話說張?jiān)魄?、張亞口、張鉆子、張籮籮、張四狗喝血酒準(zhǔn)備去暴本村財(cái)主張光火,忽被大軍圍住。冤有頭,債有主。很快他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后,便更加鎮(zhèn)定,面對朱云漢,從容地承認(rèn):“我是張?jiān)魄?,雙壁巖那個土匪正是被我所殺!”

火把下,朱云漢認(rèn)真地打量張立卿,見他毫無懼色,置身重圍中,如此鎮(zhèn)定的人是少有的,更何況他還是一位酒販!

朱云漢摸著下巴,贊嘆道:“果然是一條好漢!但殺人償命,是天經(jīng)地義之事,我很憐惜你,不忍心教你就去死。我讓你一步,如果你有膽量,今天子夜,我在黃龍橋東頭等你,不過,你可不能空手見我,手中必須提一顆人頭!”說完一揮手,火把齊刷刷向后轉(zhuǎn),旋即,茅屋外一片黑暗,留下寒星在遠(yuǎn)山閃爍。

五個人終于回過神來,張鉆子摸摸自己的鼠頭,喃喃道:“腦袋還在,這不會是夢吧?”

張籮籮長長地舒了口氣:“大難不死,必有后福,我們就要過好日子了。”

張四狗搔首問張亞口:“大哥,朱云漢要順路提人頭去見他是什么意思?會不會有詐?”

張?jiān)魄湟舱髟兊赝鴱垇喛凇?/p>

張亞口未開口,臉上先露出輕松的笑容:“這是好兆頭?!?/p>

“什么好兆頭?”眾人不解。

張亞口得意地看著張?jiān)魄洌骸斑@些年我在湘黔驛道上算是沒有白跑,今天能夠破譯朱云漢的話就是證明。你們不會知道,朱云漢欲稱霸綠林,聽信軍師楊相晚的話準(zhǔn)備廣羅人才。順路那天殺了他的手下,有這樣膽識的人是少有的,因此,今晚他們來收編我們?!?/p>

“我們走運(yùn)啰!”張氏三兄弟齊聲呼喊。

張亞口又把目光定在張?jiān)魄淠樕希骸绊樎?,你愿不愿意投到他的旗下??/p>

張?jiān)魄淠樕系臋M肉搐動著,他以首領(lǐng)的姿態(tài)下令道:“準(zhǔn)備出發(fā),先取張光火人頭,一切事情我自有安排!”

張亞口兄弟估計(jì)張?jiān)魄湟褯Q定投靠朱云漢,便不再多問,各自從腰際摸出磨利的菜刀準(zhǔn)備出門。

也就在這時,內(nèi)室傳來腳步聲,接著木門“吱呀”開了,尹氏捷步邁出,跪在張?jiān)魄渖砬埃骸绊樎?,剛才你們做的事說的話,我全都看到聽到。你要提人頭去見朱云漢,求你不要傷害別人,就把我的頭割下來好了!”

眾人冷不防會節(jié)外生枝,張亞口勸道:“弟媳請起身,男子漢的事你不要多管,今后你只管享富貴榮華?!?/p>

尹氏搖頭:“這樣的富貴榮華我不要,寧愿死,你別勸我。順路,你動手吧!”

張?jiān)魄涿鏌o表情,抬眼看內(nèi)室。

“不用擔(dān)心,怡兒早睡熟了?!币弦惶岬絻鹤?,淚水便禁不住汩汩下淌,“等他明天醒來不見了我,你就說,他媽這輩子因?yàn)闆]做過傷天害理的事被神仙接上天享福去了。如果他想見媽媽,就要規(guī)矩做人,積善積德,終有一天也會感動神仙的。”

張?jiān)魄浣庀卵H的汗巾替妻子拭淚,哽咽道:“你我夫妻一場,難道緣分就這樣盡了?”

尹氏推開張?jiān)魄涞氖郑骸绊樎罚瑒e替我揩淚,我這淚在我活著時可能不會停了。如果你還念著夫妻情分,一定要把我的話告訴怡兒。另外,我還求你一件事?!?/p>

張?jiān)魄洌骸澳阒v?!?/p>

“今后無論你在外面干些什么,我都不會知道,只求你千萬千萬別搶張家的東西,更不能殺姓張的人。我知道你一直仇恨張光火,求你別殺他,他的命由我抵了。順路,你能滿足我的要求嗎?”

張?jiān)魄潼c(diǎn)了點(diǎn)頭,望著發(fā)妻,他的臉終于露出少見的笑容,溫和地說道:“賢妻,你真善良!善良得我不忍心傷害你、連累你。但今天我已別無選擇,惟有投身綠林,今后如果你每天眼睜睜看著我殺人放火,你的日子會比坐地獄還要難受,是不是這樣?”

尹氏連連點(diǎn)頭。

“所以,”張?jiān)魄溟L嘆一口氣說,“活著受罪還不如死去痛快,而且像你這么好心的人去了陰間,閻王也會特別關(guān)照。”

尹氏點(diǎn)頭,本來還有話要說,尚未出口,只感到眼前一黑,頭便脫離了脖子……

張亞口兄弟失聲叫道:“順路,你……”

張?jiān)魄溆质且恍Γ瑢ⅠR刀拭去血跡,認(rèn)真地對張亞口說:“你不是常對我說過: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手腳斷了不可接,衣服破了還可補(bǔ)?”

張亞口面部扭曲地說:“那不是我說的,是《三國演義》中劉備對關(guān)羽、張飛說的?!?/p>

張?jiān)魄潼c(diǎn)頭:“不管誰說的,我覺得這話太對了!”他動情地望著四位,哽咽道,“現(xiàn)在我連老婆也沒有了,目的就是為了無牽無掛和你們一起打天下。今后,我就是劉備,你們是我的關(guān)羽、張飛……”

院子里傳來“喔喔”的雞叫聲,張亞口看看天上的北斗,提醒道:“順路,子夜到了,快去橋頭見朱云漢吧。”

張?jiān)魄潼c(diǎn)點(diǎn)頭,提起妻子的首級,吩咐道:“把她的尸體埋了。”

“不買棺?。俊睆垇喛趩?。

“不買吧。”張?jiān)魄鋼u頭:“目下我們都窮,加之停尸在家,兒子不好交待?!?/p>

“今晚還暴不暴張光火?”張亞口又問。

張?jiān)魄淇戳艘谎凼种械娜祟^,嘆道:“放他一馬吧,夫妻一場,我總得遵她的遺囑?!闭f完,把右手中的馬刀扔在地上,從容赴約。

張亞口驚道:“你不帶刀去?”

“不帶。他們會小瞧我的?!彼^也不回地大步流星向黃龍橋走去。

干旱年月的子夜,星星格外明亮。張?jiān)魄浣柚枪猓ぶ锕∩系穆端┻^一片田壟,遠(yuǎn)遠(yuǎn)地發(fā)現(xiàn)黃龍橋東頭打著數(shù)個火把。

上了橋,那邊放話過來:“來者可是張?jiān)魄洌俊?/p>

張?jiān)魄溆沂滞炀o尹氏的頭發(fā),將人頭舉了一下:“在下正是?!?/p>

火把下,朱云漢贊道:“現(xiàn)在正是子夜,你沒有失約,果然是一條好漢!”

張?jiān)魄渥呓瑢⑷祟^提著揚(yáng)了揚(yáng):“朱老爺要的東西送來了?!?/p>

朱云漢令一位馬弁接過人頭:“謝謝你送來見面禮。走,朱某特意備了薄酒,我們邊吃邊聊!”

張?jiān)魄涓煸茲h,來到鎮(zhèn)上的醉仙酒店。店門口吊著兩個大紅燈籠,店外的木樁上纏了幾匹駿馬,馬兒一邊吃草,一邊打著響鼻。店掌柜慌忙出來迎接,那十?dāng)?shù)個隨行馬弁將火把撲滅,分頭在店外負(fù)責(zé)警衛(wèi)。

隨朱云漢、張?jiān)魄溥M(jìn)入二樓雅座的是一位高個子男人。坐定后,張?jiān)魄洳抛⒁獾酱巳舜笱?、高鼻、顴骨突出,不及朱云漢介紹,張?jiān)魄浼幢┒Y:“這位兄弟可是楊相晚先生?”

高個子男人還禮:“在下正是。我們以前并不相識,順路兄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張?jiān)魄涞溃骸皸钕壬拿謧鞅榻袢盏靡姽粴庥畈环?。幸會幸會?!?/p>

朱云漢干咳一聲,用手指敲打桌面,掌柜的聞聲親率店小二呈上酒菜,然后帶上門悄然退出。

朱云漢舉杯相邀。張?jiān)魄浔臼谴秩?,并不注重禮節(jié),見了這一桌好酒佳肴,也不客氣,風(fēng)卷殘?jiān)?,大吃大嚼,竟?dāng)是來赴宴一般,不問其他。

朱云漢向楊相晚使個眼色,楊相晚干咳一聲,望著張?jiān)魄湔f:“順路兄,今晚朱老爺請你,你可知道他老人家的用意?”

張?jiān)魄湔蠼离u腿,滿嘴油污,他說:“知道。朱老爺求才若渴,要拉我入伙?!?/p>

朱云漢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楊相晚臉上的肌肉開始放松:“果然是位明白人!實(shí)不相瞞,我們遠(yuǎn)道而來,正是賞識你的膽量與機(jī)智。朱老爺是綠林世家,到了這一代,他意欲擴(kuò)大隊(duì)伍,成就一番大業(yè)。俗話說,千軍易得,一帥難求,像你這樣的人實(shí)在少有。今日順路兄加入,朱老爺真是如虎添翼,來,為我們今后的共事干杯!”

朱云漢笑吟吟地跟著舉起酒杯,然而,張?jiān)魄鋮s無動于衷。

朱云漢見狀,臉色驟變,將酒杯重重地摔了下去,雅座內(nèi)立即閃進(jìn)四名馬弁,各持一支駁殼,將槍口直接對準(zhǔn)張?jiān)魄洹?/p>

張?jiān)魄淞闷鹨聰[揩去嘴上的油,目光定在楊相晚臉上。

楊相晚征詢地看了朱云漢一眼,做了個手勢,四支槍一齊放下,他說道:“有個問題想討教順路兄:人頭既然已經(jīng)送來,何故突然變卦?莫非你只知朱老爺有收你之意,不知提來人頭便是呈遞‘投名狀’?”

張?jiān)魄洳徽Z。

楊相晚耐心道:“那好吧,你不是綠林中人,不知道也情有可諒。我現(xiàn)在就告訴你——你必須投靠朱老爺。”

“何以這么肯定?”張?jiān)魄湔f。

楊相晚道:“第一,你殺了我們的人,從道義講,我們不追究你就該感恩戴德;第二,你已經(jīng)殺了無辜,除了投身綠林,已別無出路!”

張?jiān)魄涠似鹕磉叺木票谎霾弊影丫坪雀?,又拿過酒壺連倒兩杯喝了,放下杯,望著楊相晚說:“是的,我已經(jīng)殺了無辜,已別無出路。不過,是自己干或投靠朱老爺,仍由我自己做主。至于殺了你們的兄弟,我已經(jīng)給了你們一個很好的說法——我今天提來的人頭是我妻子的,我用妻子換你們一位兄弟,難道還不公道?”

朱云漢、楊相晚,面面相覷。

“實(shí)不相瞞,在你們來之前,我已經(jīng)拉起了自己的桿子?!睆?jiān)魄渎燥@醉意地說,“我很欽佩朱老爺?shù)男鄄糯舐?,更羨慕你有楊先生這樣一位足智多謀的軍師。張某人出身粗野,但天生無法無天的性格,不愿受制于人。很抱歉,這一頓盛宴暫且記下,待張某打出一片江山再加倍償還?!?/p>

朱云漢自己斟滿一杯酒,嘿嘿笑道:“不錯,不錯,有志氣!”他把酒杯端起貼近嘴唇。

四名馬弁見狀,又一齊將槍口頂住張?jiān)魄涞念^。

張?jiān)魄湟庾R到朱云漢已動了殺機(jī),大笑不止。

“笑什么?!”朱云漢瞪起眼,“死到臨頭你還有什么好笑的?”

張?jiān)魄湔f:“我笑你并無殺我之意,不過嚇唬嚇唬罷了。”

“何以見得?”

“因?yàn)闅⒘宋?,對你來說全無用處,如果留下,好處多多?!?/p>

朱云漢知道張?jiān)魄湓诠逝?,目的無非茍延殘喘,冷笑道:“像你這種無情無義,心如蛇蝎之人,就算你現(xiàn)在反悔愿意跟我,我也不會要你!”

“如果我張?jiān)魄洮F(xiàn)在反悔,說明我太沒有價值了,傳出去要遭天下人恥笑!”

“那好,我就成全你,給你留下一個至死不改初衷的好名聲!”朱云漢端起酒杯——

“慢!”楊相晚連忙制止道,“別殺他!”

朱云漢咬牙道:“此類連自己妻子都?xì)⒌那莴F留下是個禍根,說不定將來會連累我們。”

楊相晚說:“我不是不同意殺他,他剛才說,如果留下他好處多多,何不讓他說出來再動手?”

朱云漢的酒杯已送至唇邊,四名馬弁的槍都卡上了子彈,目射兇光地等待朱云漢將酒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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