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離家前，宋氏私底下交給她一個小匣子，里面放滿了銀票和官銀錠子，粗略估計有將近十萬兩，別看富察家如今門庭煊赫，其實發(fā)家的時間并不長。

加上宋氏并不擅長經(jīng)營，鋪子的收入都是平平，富察府底蘊(yùn)淺薄，這些錢不說是掏空了家底，也占據(jù)了庫存的七七八八。

如澈自然推拒，向來細(xì)聲細(xì)語的宋氏態(tài)度無比強(qiáng)硬，“給你就拿著，我就你們?nèi)齻€孩子，你大哥的聘禮我已經(jīng)備下了，而且他將來要承襲爵位，縱使彩禮不豐，也多得是姑娘嫁他，你二哥還有幾年才成親呢，我跟你阿瑪慢慢攢就是?！?/p>

“我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宮里算計太多，出頭難，不出頭也難，若沒有銀子傍身，恐怕連口熱乎飯都吃不上，我先前給你備下的嫁妝怕是用不上了，要是不拿銀子，你讓我和你阿瑪如何放心？”

說著，她兩行淚潸然而下，如澈的鼻子也有些紅，接過匣子，抱住她喊了聲，“額娘！”

一切都在不言中。

次日清晨，一家人來給她送行，如澈拜別了父母哥哥們，由采苓攙扶著上了一臺小轎。

出了胡同，她往回看了一眼，淚眼模糊中，她見到家人仍然站在門外，死死盯著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見為止。

入了宮，便有宮人前來接引。

如澈享受嬪位待遇，是能帶兩個貼身丫鬟和一個嬤嬤進(jìn)宮的，丫鬟她自然帶了采苓和采薇。

嬤嬤是在富察府中教引她規(guī)矩的王嬤嬤，聽說原先她在儲秀宮當(dāng)差，專門負(fù)責(zé)教導(dǎo)新人秀女規(guī)矩，沒想到還有入宮的時候。

一行人走在紅色的宮墻內(nèi)，天幕被分割成四四方方，說不出的壓抑，來接她們的是個圓臉小太監(jiān)小眼，長著一副笑模樣，很喜慶的模樣。

“小主，奴才是內(nèi)務(wù)府會計司的副總管太監(jiān)，您被賜居在永壽宮，我這就帶您過去?！?/p>

“永壽宮？”

都說永壽宮出戰(zhàn)神，有好幾個最終都成了宮斗冠軍，這個意頭倒是不錯。

“是呢，除了景仁宮，便是永壽宮離乾清宮最近了，里頭又寬敞又奢華，這可是宮里頭一份，可見陛下對您有多看重?！?/p>

如澈笑而不語，宮里的太監(jiān)都精得很，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是必備的技能，她若是真信了，那才是蠢貨。

“公公過獎了，我初來乍到，又無子嗣，哪里比得上宮里的姐妹們福氣好，能住在永壽宮，不過是仗著家中父親的功勞罷了。”

聽她自謙，張福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再也不說了，一路把她領(lǐng)到了永壽宮。

“到了，小主，您挑一處入住吧。”

入門便是石影壁，進(jìn)門便能看見宮殿的全貌，前院正殿永壽宮面闊5間，黃琉璃瓦歇山頂。前面種著樹，還有幾個太平缸。

如澈是庶妃，雖說享受嬪位待遇，卻不是實打?qū)嵉闹魑?，沒有資格住在正殿，她也沒有多停留，帶著人到了后殿，這里明顯比前殿逼仄許多，右側(cè)有一口井。

她詢問道：“這永壽宮可有人居??？”

“回小主，有的，張庶妃便住在西配殿中?！?/p>

“張庶妃？”

莫非是那位生下康熙第一個孩子，兩個女兒都夭折了的庶妃張氏？

“是的，說起這位庶妃，那也實在可憐，皇長女未曾保住，第二個女兒也病歪歪的，連風(fēng)都不能見，她如今只在宮里吃齋念佛，輕易不出來?！?/p>

果然是她。

“既然有生育之功，她為何不居于東配殿？”

按照常理，東配殿才更尊貴一些。

“這個，奴才也不知，或許是西配殿離井邊近，打水方便？”

這話就是胡謅了，說來他自己都不信。

如澈并未深究，朝采苓看了一眼，對方立馬會意，掏出個荷包來，塞進(jìn)張福的袖子里，“勞煩公公帶我們走一趟，請公公吃茶?！?/p>

張福在后宮待久了，一雙手比不上秤，也差不了太多。

他掂量了一下錢袋子的分量，絕對不下于十兩，笑容更大了幾分，“不麻煩，給小主辦事，是奴才們的福分，此處還需要收拾，奴才就不打擾了，等會總管會帶新的宮人過來，供您挑選?！?/p>

如澈微微頷首，張福恭敬著退了出去，行走在宮道上，把銀子塞進(jìn)了內(nèi)兜里。

富察庶妃家世不凡，沒經(jīng)過選秀就特例進(jìn)了宮，還被分在永壽宮，一看便是大有前途，宮里多少人想著巴結(jié)，沒想到出手也如此大方，不枉他費(fèi)了一番功夫才搶到了這個差事。

面對著未來的住所，如澈嘆了口氣，實在是太小了，滿打滿算三間房，不說比她從前住的院子，就連她院子里的庫房都比不上。

采苓倒是機(jī)靈，帶著她進(jìn)了明間，東邊的梢間充作臥室，西邊的梢間充作書房，宮人們則住在后殿的梢間內(nèi)。

不愧是皇宮，匯聚了一國之富，后殿里地方雖小，但裝修格外豪奢，珠箔銀屏，畫棟飛甍，家具擺設(shè)鏤月裁云，用料講究，奢華又不失藝術(shù)氣息。

下午的時候，會計司的總管太監(jiān)來了，是個很有威嚴(yán)的老太監(jiān)，帶著十個宮女和十個太監(jiān)任她挑選。

嬪位的話，是能配備包括嬤嬤在內(nèi)的六名宮女，并2名首領(lǐng)太監(jiān)和12名普通太監(jiān)，當(dāng)然，這是居于一宮主位的情況。

如澈如今仍是庶妃，后院也住不下那么多人，只能配四名普通的太監(jiān)而已。

不知這些宮人里面，又混了多少別宮的耳目，近幾年新進(jìn)宮的嬪妃只有她一位，各宮的目光可不都盯在她身上？

看了一圈，她挑的全是身量枯瘦，面帶菜色的，這樣的人在后宮是底層，生存得不好，才好施恩收買。

“行了，就這幾個了，勞煩公公給我送人來，不然我這邊還不湊手。”

給總管太監(jiān)的荷包就更重了，里面放了足足二十兩銀子，別不當(dāng)回事，答應(yīng)的俸銀一年只有三十兩，她初來乍到，人還沒見到幾位，可是把一個答應(yīng)一年的分例都貼進(jìn)去了。

不過也只有這一次了，見面禮嘛，第一次的賞銀豐厚一些，以后就隨大流，只有一兩二兩了。

她雖不缺錢，卻不想拿著父母辛苦賺的銀子去喂飽這些勢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