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賈環(huán)抓起毛筆來，刷刷點點，寫下了數(shù)行字，遞給了賈寶玉，笑道：“二哥，還請笑納！”

賈寶玉接過字箋，嗤笑道：“環(huán)兄弟，這么短時間就寫完了，不會是從哪里抄來的吧？嗯，暗梅幽聞花，臥枝傷痕低，遙聞臥似水，易透達春綠，岸似綠，岸似透綠，岸似透春綠。這是什么狗屁詩句，詩不是詩，詞不是詞，連格律都沒有，哈哈，便是茗煙跟掃紅都比這寫的強……”

賈政眼睛微微瞇縫了一下，這賈環(huán)不過是十二三歲，讓他的詩作有多好的文采，還談不上，不過這筆書法卻是已經(jīng)有了相當(dāng)?shù)墓Φ琢?，豐神俊朗，骨骼瘦硬，沒有幾年苦功，那是絕對達不到這個水平的，至于這詩句，誠然破了格律，但是意境還是有一些的，猶以岸濕透春綠為佳，生機勃勃，倒也不俗了。

賈政微笑道：“環(huán)兒這筆書法倒是筆力過人，便是年長一些的也頗有不如了，至于這詩句嗎，差強人意，不過年紀尚小，倒也勉強了；寶玉，你可不要被你弟弟給落下了……”

賈寶玉冷笑道：“父親只管放心，孩兒縱然不肖，卻也比環(huán)兄弟要強上一籌，莫不如孩兒也賦詩一首，請您品鑒一下……”

突的賈政臉色一變，喝道：“蠢材，滾，給我滾出去，丟人現(xiàn)眼的畜生！”

賈寶玉本來想要露上一手，壓壓賈環(huán)的威風(fēng)，不成想，老爹突然變了臉色，讓自己滾蛋，同樣氣得臉色漲紅，狠狠瞪了賈環(huán)一眼，轉(zhuǎn)身飛奔出去。

趙姨娘愕然道：“老爺，您怎么將寶二爺給罵了，回頭向著老太太哭訴起來，只怕哭得還是我們娘兩個啊……”

賈政沒有理會趙姨娘，冷冷的看向賈環(huán)，冷笑道：“好，好啊，果然是有出息了，連我都給繞進去了，你個混賬，平日里不學(xué)好，竟然還敢寫詩罵寶玉，再怎樣那也是你兄長，賈家乃是詩禮之家，你還有沒有點長幼尊卑？？”

趙姨娘愕然道：“老爺，您說什么人？環(huán)兒啥時候罵寶二爺了？孩子本來就受了委屈，你不好生安慰，竟然還沒來由的給他扣頂帽子，雖然他不是嫡子，但是就不是你親生的了嗎？”

賈政喝道：“你個蠢婦懂得什么？你讓他自己將詩念一遍？混賬東西！”

賈環(huán)沒想到這個小手段竟然這么快就被賈政給識破了，尷尬笑道：“父親，孩兒知錯了，孩兒不過是想要跟二哥開個玩笑而已，還請父親大人息怒，孩兒知錯了……”

賈政恨聲道：“知錯？我看你是知錯犯錯？看看你這樣子哪里是受傷的樣子，分明就是裝的，明日給我滾到義學(xué)上課去，若是再敢胡來，小心打斷你的狗腿！”

賈環(huán)連連應(yīng)是，一旁的趙姨娘卻是不干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鬧起來。

“老爺，你這是將環(huán)兒往死路上逼啊，他可是剛剛從昏迷之中醒過來不久，你不讓他好生休養(yǎng)也就罷了，竟然還逼她明日就去上學(xué)，我們娘兩個的命好苦啊，嗚嗚……”

賈政冷笑道：“命苦？怎么命苦了？他平日里要不是行為荒疏怪誕，你若不是經(jīng)常惹是生非，家里哪個婆子丫鬟敢給他受氣？還有他的身體，我竟是小瞧他了，薛蟠那可是二十來歲了，正是壯年，比他高出一頭都不止，竟然還被他打得連牙齒都掉了，胸口好大一塊淤青，你以為我那么好糊弄嗎？尋常家的半大少年如何能是成人的對手？嘿嘿，環(huán)兒，你可真的不愧是咱榮國公的后嗣啊……”

賈環(huán)陪笑道：“父親果然是慧眼如炬，咱們兩位祖宗可都是馬上得來的赫赫功勛，雖然祖宗立下規(guī)矩，要詩禮傳家，可是咱們賈家的刀馬功夫也不能完全丟了不是，否則如何對得起榮寧兩位先祖？所以孩兒閑暇時，也學(xué)了兩手三腳貓的功夫，嘿嘿……”

賈政心頭登時了然，他聽說了賈環(huán)跟薛蟠在義學(xué)里廝鬧，結(jié)果薛蟠被打的口噴穢物，連牙都掉了一顆，眾人進去的時候，正趴在地上哀嚎不已呢，這賈環(huán)不過方才十二三歲，沒有學(xué)過刀馬上的功夫，如何能夠?qū)⒀创虻娜绱似鄳K？

“哼！”

賈政喝道：“就是為了這些三腳貓的功夫，你就置學(xué)業(yè)于不顧？看看你寫得這歪七扭八的字？還有著狗屁不通的詩句，為父都替你臉紅，接下來一個月給我好好的讀書習(xí)字，一個月后我會親自考教你的功課，若是還沒有長進，小心我的家法無情！”

“父親放心，孩兒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一個月后，若是孩兒在義學(xué)之中不能脫穎而出，您就把孩兒趕出家門！”

賈環(huán)昂聲說道。

“胡說！”

趙姨娘心頭一驚，急聲喝道：“什么趕出家門？即便是學(xué)業(yè)不成，你身體里流的不還是賈家的血脈？把你趕出家門，你讓你老娘我去喝西北風(fēng)嗎？老爺，環(huán)兒看來這一次病的著實不輕啊，您可別聽他的……”

“哈哈哈……”

賈政陡然間笑了，說道：“小淺，我為什么不聽，好不容易聽到自己兒子說出一句有志氣的話來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他跟寶玉兩個人向來都沒有什么出息，一個只知道在脂粉堆里打轉(zhuǎn)，一個每日里荒誕不經(jīng)，沒有點公子的架勢，我可是傷透了腦筋，現(xiàn)在環(huán)兒有這樣的志氣，說明他懂事了，好，環(huán)兒，我就等著你脫穎而出，你若是能夠給我把狀元及第的大匾扛回來，我還要親自給祖宗上香祭祀呢！”

賈環(huán)一陣無語，紅樓世界之中，未來四大家族沒有一個落得好結(jié)果的啊，全部樹倒猢猻散，若是自己能夠借著這個由頭脫身，憑借自己的本事，做出一番事業(yè)來，也不是什么難事，可惜，想要讓老爹把自己趕出家門是不可能的了，弄巧成拙啊，自己表現(xiàn)的越有出息，他越舍不得把自己趕走。

算了，既然大話說出去了，那就留在賈府，好歹最近幾年里也是衣食無憂，伺機而動就是，也許自己能夠改變了賈府的命運也說不定呢。

“行了，既然你身體無礙，我也就放心了……”

說著話，賈政站起身來向著外面走去。

“老爺，”

來到了門外，趙姨娘跟了出來，低聲道：“天色都晚了，老爺還回哪里去，莫不如就在這里休息吧，你可是……”

賈政微微笑道：“環(huán)兒還需要照顧呢，改日我再過來，你且安心等候就是，還怕我把你忘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