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月下之狼

程萬佐心中歡喜，笑唇難合，連忙道：“姑娘請！”

白月蘭不再客氣，曲身入座，首先提起酒壺，玉臂輕搖，為他斟酒一杯，道：“公子救命之恩，如同再造，月蘭無勝感激，借花獻(xiàn)佛，敬酒三杯，以表心意，還望公子笑飲?！?/p>

程萬佐朗聲一笑，道：“好極，妙也！姑娘斟酒莫說三杯，三百杯在下也會笑飲不拒。” 持杯飲盡。

白月蘭正愁無法擺脫他，，聞他此言有了主意，嫣然含笑道：“公子果然豪爽，既有如此海量，月蘭豈有只敬三杯之理?！?說到此，轉(zhuǎn)身喚道：“小二，拿三壇酒來?！?

程萬佐笑道：“姑娘莫非要與在下捧壇對飲，享此良宵？”

白月蘭搖首一笑，道：“非也，月蘭可無如此海量，這三壇是敬公子的?！?這時店伙計相繼搬上三大壇酒。

白月蘭接道：“公子——請！”

程萬佐心里明白她是有意整治他，可他已夸下?？?，不想丟失面子，只好認(rèn)了。仰首一陣大笑，道：“好啊，真是痛快，佳人相伴飲美酒，今朝不醉惘為人。在下飲了便是?！闭Z畢，屈指彈去壇封，右掌輕輕在桌上一拍，酒壇悠然而起，他單掌托起壇底，仰首張口，傾斜酒壇，酒如流泉，流入他的口中，直流入腹，姿態(tài)瀟灑自然。

白月蘭看在眼里，好生欽佩，心里暗道：“此人武功高深，又儀表堂堂，倒也惹人垂憐，只可惜心狠手辣，恐非正道之輩，實(shí)在惋惜……”

頃刻間，程萬佐已將一壇酒飲盡，氣不虛喘，面不改色，十分灑脫地托起第二壇，照飲不誤。

白月蘭見他飲酒如水，心中又佩服又有些不忍，見他連飲三壇，剛要勸他去休息，突聞門外有人喝道：“程萬佐你這淫賊，讓大爺好找，還不快出來領(lǐng)死。”

程萬佐聞顏色變，騰地起身向外看了一眼，回頭道：“白姑娘你快躲起來，別讓他們認(rèn)為你我友好，這些人毫無人性的，快走?！?/p>

白月蘭起身道：“你喝了那么多酒，大敵當(dāng)前，我豈能一走了之，我……”

“白姑娘，你不要多說了，你的好意在下心領(lǐng)了?！背倘f佐焦急地道：“此時，你真的幫不上我什么，聽我一言，馬上躲起來吧！但愿我們還有相逢之日……” 說到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飛身出門。

只聽有人高聲道：“別讓他跑了，快追?！痹贌o聲息。

白月蘭奔出廳門，轉(zhuǎn)首環(huán)望。但見月影婆娑，四鄰空寂，人已遠(yuǎn)逝。她心中感想甚多，呆呆而思，良久才移軀回廳。

客舍寂寂，燭火搖搖。

陸嘯天斜靠在床，視柱而思。

房門輕啟，白月蘭引著店伙計送來晚餐。

伙計放餐于桌上，離去。

白月蘭柔柔一笑，道：“陸大哥，請用晚餐！”

“嗯”陸嘯天應(yīng)了聲移身下床。

白月蘭忙進(jìn)前扶住他關(guān)切地道：“小心點(diǎn)，別弄裂了傷口。”

陸嘯天心中無限溫馨，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幸福，這一刻他真希望身上的傷永遠(yuǎn)都不要好，她一直這樣照顧他。

二人對坐桌旁客氣一翻，邊吃邊談，談話中陸嘯天得知，白月蘭是當(dāng)今武林南俠白雪云之女，也了解了白老俠客的一些行俠仗義之事，加深了二人的好感。久逢知己，蹴膝長談，深更方散。

皓月當(dāng)空，更深夜晚。蒼茫曠野之上，程萬佐飛奔在前，其后尾隨七個中年漢子，各拎明晃晃的兵刃，窮追不舍。這七人三高四矬，五瘦二肥，面目似兇神賽惡煞，人見逃，鬼見愁，只因終日出沒黃河兩岸，橫行無忌，江湖人稱“黃河七霸”。若論武功，程萬佐能以一抵五，可要七人合力，他也就難討便宜了。為了不讓白月蘭受到牽連，他只能盡力遠(yuǎn)離華陰縣。若問他與七霸有何恩怨，倒也簡單，都怪他天生好.色，心狂氣傲。明知七霸難惹，卻偏欺上門去，玩弄人家妻女姐妹，招惹來殺身之禍。

程萬佐輕功卓越，若想擺脫七霸并非難事，因他意不在逃，所以飛馳于前，還不斷出言戲弄，引其追趕。

七霸氣的哇哇怪叫，揮汗如雨，不舍不棄。自夜里追到天明，白日又到黑夜，不食不飲，不息不棲。數(shù)百里外，七霸終于不及，任程萬佐揚(yáng)長而去。

情悠悠，意綿綿，朝夕相依，相見恨晚。天高水闊薄云淡，情深愛長隔千山不遠(yuǎn)。時光飛逝，日月無情，轉(zhuǎn)眼十余日過。

陸嘯天的傷已好轉(zhuǎn)如初，這日用罷晨餐，二人小作別談，彼此情深意濃，難分難舍，依依而別。臨行時，白月蘭再三叮囑他，一定要去飛鷹山莊去看她。雖只言看，殊不知其中深情厚意。憐憐淚眼，隨風(fēng)逝去。倩影佳顏，深居心中。

陸嘯天與白月蘭別過，心情好生不快，獨(dú)行于古道之上，伏首呆思，久久不能開懷。此次別師下山，并非賞風(fēng)閱景而行，乃是欲蹬華山拜父之陵。

匆匆一朝行盡，夕陽西下，黃昏若夢。幾點(diǎn)寒鴉，漫天留影。孤村野店繞飛鶯，兩三流民踟躇。香炊惹得空腸叫，急催足，怨遙路。

小村清幽，樓臺十幾座，茅舍七八家。陋店為首，酒旗高懸。

陸嘯天投入店中，草草食些東西，上床便倒。本想養(yǎng)足精神，明早趕路。卻不成想，白月蘭那桃花似的臉頰，總在他眼前晃來晃去，令他睡意全無。思來想去輾轉(zhuǎn)難眠，不知不覺已至深更。

月上紗窗，樹影婆娑。

驀地，一陣忽輕忽重的腳步聲，由遠(yuǎn)而近。他心驚坐起，側(cè)首傾聽。足聲漸近，最終竟然進(jìn)入了隔壁房中。他心中暗道：“半夜行事鬼鬼祟祟，絕非正途善類，瞧瞧他做些什么?！?移身下床，輕步走出房門，伏身隔壁窗下，聞的房內(nèi)一男子連聲輕笑著，哧哧地撕扯著什么。他伸指入口中沾濕，在紙上捅了個小孔，單目內(nèi)望，室中未燃燈火，一團(tuán)昏暗，影綽可見一人立身床前，做著一種莫名奇妙的搖臀動作，不斷發(fā)出急促的喘.息聲。

未經(jīng)世事的陸嘯天實(shí)在不明白那是干什么，悄悄地回到房中，靜靜地呆想，忽然傳來一女子的凄慘叫聲，他的身體不禁一抖，遲鈍片刻，奪門而出，月光下只見一彩衣人，飛身飄出棧院，一晃而逝。

陸嘯天忙走進(jìn)房中，點(diǎn)燃蠟燭，火光漸亮，床上凄慘的一幕立現(xiàn)他眼前，驚的他不禁后退一步，臉色大變，只見床上一名女子，全身赤.裸仰臥，一張臉血肉模糊，一套白色衣裙撒落一地。

陸嘯天目睹此景，一切都明白了，不禁怒火中燒，切齒咯咯。剛要轉(zhuǎn)身出門追那賊人，忽覺地上的白裙布眼熟，屈身仔細(xì)看了看，又看向床上的女尸，呆立片刻，不禁撲通一聲癱坐于地，形同木人。

良久，他才大叫一聲“月蘭”，淚如雨下，痛哭半晌方止。含淚起身用床上的棉被，將女尸包裹好，抱起一路灑著淚水走出房門，店主人與幾個伙計伏門偷望，不敢出門。

陸嘯天失魂落魄的走出客棧，入村旁柳林，一雙手掘出一墓穴，將尸體掩埋。垂淚道：“月蘭妹九泉且安，我定復(fù)此仇，否則誓不為人……唉！世事好個無常，竟然如此將人戲弄，想你我一見如故，情意相投，原以為能長相斯守，共攜白頭，卻未成想，小別一日就陰陽兩隔，永無音信，老天實(shí)在不公啊……月蘭……”

他正自哭訴，忽聽有人冷笑道：“好一個癡情小子，想不到她對你這般重要，早知如此，在下盡興之后留她給你也就是了。”

陸嘯天猛地轉(zhuǎn)身站起，但見柳陰下立身一彩衣人，赫然是程萬佐。他不禁怒發(fā)沖冠，雙拳握緊，怒目直視，道：“是你殺害的她？”

程萬佐很得意的冷笑道：“正是在下——‘戲花狼君’一生玩弄女人無數(shù)，不聽話的女人一向都是如此下場……”

“你這畜牲拿命來……” 陸嘯天怒不可遏，雖知不是他的對手，但還是禁不住縱身出拳，擊向他面門。

程萬佐冷冷地哼了聲，身形微側(cè)，右手疾出，啪，抓住他手腕，順勢一扯一送，“咯吱，噗”可憐陸嘯天一條胳膊自肘而折。頃刻，鮮血順著他的指縫滴下。“蹬蹬蹬”他抱臂后退三步，“撲通”坐倒在地，瞬間，汗水，血水模糊一片。他咬緊牙關(guān)，面色慘白，幾乎昏厥，但他硬是一聲沒吭，欲噴出火似地雙目直瞪著程萬佐，掙扎著站起。

程萬佐凝視著他，實(shí)在不敢相信，他竟有如此堅強(qiáng)的耐力，冷森森地道：“好小子有骨氣，在下生來喜好與人斗狠，今晚暫且放你一條生路，回去學(xué)點(diǎn)真功夫，別弄兩套花拳秀腿，就出來丟人現(xiàn)眼?！?

“哈哈哈”狂笑著飛身而去。

陸嘯天眼望仇人揚(yáng)長而去，胸中悲憤難當(dāng)。悲痛、恥辱、悔恨、內(nèi)疚，亂箭般的戳著他的心，一下子栽倒在地，全身顫抖著，呆如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