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楊嗣昌聽得再也站不住，腿一軟，一下跪倒，頭伏地上，惶惶然不敢再辯。

　　皇帝都把話講這么清楚了，傻子都不會認為，大明和滿清的關(guān)系，能和平共處的了！

　　皇帝震怒，邊上所有人也都跟著跪了下去，包括曹化淳。

　　此時的他，都不敢抬頭去看崇禎皇帝了。

　　他感覺到皇上的凌厲，威勢之盛，不知為何，讓他想到了，該不會是太祖附體了吧？

　　崇禎皇帝高居御座，俯視下面跪著的臣子，特意盯了曹化淳一眼。

　　又轉(zhuǎn)頭看回楊嗣昌，再次冷聲說道：“卿再仔細想想，建虜軍隊幾次入侵關(guān)內(nèi)，是不是都是在我大明好不容易要把流賊鎮(zhèn)壓下去之時？卿想上一想，是也不是？“

　　說到這里，崇禎皇帝頓了頓，而后又大聲說道：“建虜為何這么做？不就是不想讓我大明安內(nèi)，要給大明添亂，最好大明越來越亂！如今，卿可真正想明白了？“

　　“圣明莫過于陛下！”楊嗣昌匍匐在地上，看著自己的汗滴在地上而不敢去擦，聲音略微有點顫抖地回奏道，“不得陛下指點，罪臣還在迷局中而不自知！”

　　崇禎皇帝見他認罪，便緩和了下語氣，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這也是太祖點醒了朕。行了，平身吧！”

　　聽到這話，不管是楊嗣昌還是曹化淳，都是心中大吃一驚。不得不說，崇禎皇帝這么一說，太祖入夢的事情，便再次在他們腦海中強調(diào)了一次。說真的，仔細想想，似乎崇禎皇帝以前可沒有這份見識，該不會真是太祖托夢，點醒了皇上吧？

　　除此之外，還有崇禎皇帝的氣勢，也改變了好多，變得英明起來，要說只是自己突然改變，他們是不信的?？扇绻翘嫱袎?，影響了崇禎皇帝，那就是有可能的。

　　要知道，太祖可是起于微末而登九五之尊的人物！歷朝歷代，又有哪個開國皇帝有太祖這么厲害的？

　　這么想著，他們兩人，還真有點信了！

　　文華殿內(nèi)的所有人，在依言站了起來后，不自覺間，他們都斂聲屏氣，對崇禎皇帝恭敬了很多。

　　御座上的崇禎皇帝，看到楊嗣昌的面前有一灘汗?jié)n，就當沒看見，吩咐楊嗣昌道：“盧尚書手中兵力太少，無以抗拒建虜大軍，形勢危矣！卿按朕的意思，擬旨，盡快發(fā)給盧尚書吧！”

　　“微臣遵旨！”楊嗣昌這次沒有再抗拒，馬上答應了下來，匆匆返回內(nèi)閣去擬旨了。

　　文華殿內(nèi)，就只剩下了曹化淳。

　　這時候，崇禎皇帝一言不發(fā)，就只是看著他。

　　只一會的功夫，曹化淳就感覺崇禎皇帝的眼神，猶如實質(zhì)一般，刺得他隱隱不安。不知道為什么，這時候的崇禎皇帝，讓他感覺到了敬畏。

　　一想起這個詞，曹化淳忽然有所領(lǐng)悟，好像以前的自己，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就丟掉了本該有的敬畏。

　　正在他想著的時候，崇禎皇帝似乎閑談一般，忽然開口問道：“大伴，你對剛才之事，有何看法？”

　　曹化淳一聽，連忙躬身回奏道：“陛下英明，奴婢佩服萬分！”

　　“嗯？”崇禎皇帝有點不滿意，此時的他，不需要馬屁。

　　他的這一聲哼，讓曹化淳心中一緊，感覺是皇帝不滿意傳旨的這個事情有波折，以至于讓皇帝費了一番口舌。

　　這么想著，曹化淳就連忙解釋道：“奴婢剛?cè)?nèi)閣傳旨，剛好其他兩名輔臣不在，才有楊閣部拒旨求見之事?！?/p>

　　“哦？”崇禎皇帝又一聲哼，他也不揭穿，只是聲音淡了點問道，“朕是問大伴，你掌管東廠，對于剛才這事，可有補充？”

　　曹化淳并不笨，之前只是沒有深想，此時得到皇帝提醒，立刻就回過神來，頓時冷汗就下來了。

　　要知道，滿清遠在遼東，隔著山海關(guān)，按理來說，應該是消息隔絕不通?？蔀槭裁礉M清能卡好時間，在大明剛好要剿滅流賊的時候入關(guān)搗亂，這其中，難道就沒有人通風報信？

　　東廠和錦衣衛(wèi)都是有偵緝之責的，雖然就這事來說，可能錦衣衛(wèi)那邊的責任更大一點?？扇缃?，錦衣衛(wèi)指揮使不在這里，皇帝是在問他這個東廠提督，難道還要推卸責任引發(fā)皇帝更大的不滿？

　　曹化淳感覺到了崇禎皇帝對自己的不滿，在此以前，這樣的事情，可是從未有過這樣的。

　　要是失去了皇帝的信任，他就什么都不是，可要是讓他現(xiàn)在說出個一二來，他又說不出來，情急之下，他立刻躬身奏道：“陛下，奴婢以為，楊閣部剛才有不奉召之例，那這份旨意下去了，萬一高總監(jiān)也不奉召，或者說錯過了旨意傳達，也有可能會辜負圣意，讓盧尚書陷于危險之中。是以，奴婢愿意快馬前去督促！”

　　一聽這話，倒是提醒了崇禎皇帝，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又或者說，高起潛不知道自己的決心，以為自己還會變卦之類，可能隨后又會想要議和，因此就算接了旨意，到時候陽奉陰違或者猶豫不決之下，也都有很多手段制約盧象升，最終讓歷史重演，導致盧象升戰(zhàn)死。

　　這么一想，崇禎皇帝倒也緊張了起來，暫時把剛才想說得事情放下，立刻點頭說道：“大伴這次說得有道理，必須要預防這種情況發(fā)生。立刻傳旨給高起潛，嚴旨高起潛遵旨行事，不得有任何違背！”

　　高起潛是太監(jiān)，是皇帝的家奴，只給高起潛的旨意，就不需要那么正規(guī)，皇帝直接出的中旨，高起潛也不敢不接。

　　崇禎皇帝沒有讓曹化淳親自去，而是賜下金牌，讓另外的內(nèi)侍快馬趕去，緊隨第一道圣旨，趕往真定那邊。

　　看著崇禎皇帝忙這些，曹化淳心中還是不安，雖然自己找了個理由轉(zhuǎn)移了話題，可終歸還是有問題存在。

　　因此，他便又提醒道：“陛下，如今戰(zhàn)事多變，很有可能盧尚書已經(jīng)不在真定，萬一傳旨天使不能及時尋到高總監(jiān)的話，還是會有問題，要不……”

　　他覺得，自己要是不做點什么，心中會一直不安。

　　他有直覺，皇帝對他已經(jīng)不那么滿意了。

　　既然皇帝眼下這么在意盧象升的安危，要是他能去保下盧象升，說不定就能重新討回皇帝的歡心，重新贏得皇帝的充分信任。

　　崇禎皇帝想想，也覺得之前還不夠保險，既然這樣，他想起了前宋趙構(gòu)連發(fā)十三道金牌追岳飛的事情。

　　好，既然這樣，那朕也有得是金牌。

　　于是，他還是沒有讓曹化淳親自去，而是連續(xù)又派出了五次信使，持金牌去找高起潛，要他務必遵守旨意。

　　甚至到了后來，他的旨意已經(jīng)非常嚴厲，明說盧象升要是有事，高起潛就要為他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