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打開柜子，我顫抖著取出了爺爺留給我的《天地太清神鑒》。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感覺取出書的那一刻，窗外有紅影飄過，可我一看又什么都沒有。

　　我很緊張，很不安。

　　我在親手打開少年時代的陰影，時隔這么多年，我又一次直面它了。

　　好半響我才穩(wěn)住了顫抖的手，心里默念爺爺保佑，然后翻開了發(fā)黃的書頁，扉頁一行強勁有力的手寫字映入眼簾：一口太清氣，蕩滌三萬里！

　　好囂張的話！

　　把我看愣了，這是武功秘籍嗎？

　　不知為何，看見那句話后，我心里安穩(wěn)了許多，繼續(xù)往下翻，翻看起了上卷。

　　這上卷毫無亮點，記載了一些茅山、嶗山、龍虎山等道門派系的驅(qū)鬼法子，有些甚至連網(wǎng)上都能查到。

　　我也大多學(xué)過或者了解過，一看就懂，相當(dāng)?shù)暮唵巍?/p>

　　但這跟“太清”二字有啥關(guān)系？這本《天地太清神鑒》，重點在于太清二字，太清是我李家代代相傳的術(shù)。

　　我繼續(xù)翻看，很快看完了上卷，這些術(shù)法、陣法、符箓啥的，無需細看，只要學(xué)會了手法就能施展。

　　終于，我翻到了下卷，開頭一個扉頁，上書一行字：“各脈走陽太清走陰，以鬼之道滅鬼之勢，太清者即為鬼—李大霄?！?/p>

　　我看到那署名不由渾身一震，因為李大霄是我父親，他在我小時候就失蹤了，我對他毫無印象！

　　我父親也看了《天地太清神鑒》，還留下了字跡！

　　一時間，我思緒都亂了，不知道是悲傷還是開心，撫摸了好一會兒那些字跡。

　　隨后，我翻開了下卷。

　　這一看，我看了足足半天，越看越凝重，也明白我爸留下的字是什么意思了。

　　人生來就有陰陽，只是活人主陽死人主陰，像茅山、龍虎山、麻衣等等派系，無一不是修陽氣煉神光，講究一個浩然正氣，威懾邪祟。

　　但太清不同，太清修陰，講究人鬼同路，我即為鬼，大鬼吃小鬼，小鬼吞野鬼！

　　粗暴逆天、邪門歪道！

　　爺爺難道就是修了歪門邪道，變成了紅毛綠眼的怪物嗎？

　　那父親呢？他早就失蹤了，是不是跟爺爺一個下場？

　　我躊躇無比，作為一個風(fēng)水師，我對各門各派都還算了解，從未聽說過太清這種法門，人變成鬼，那還能活？

　　正思考著，腦袋忽地暈眩，喉頭一甜竟是吐出一口黑血來。

　　不好，邪氣入肝臟了！

　　由不得多想了，我再次回憶起了爺爺?shù)呐R終遺言，他說了，我要是撐不住了就修李家的術(shù)。

　　不管最終結(jié)果如何，我只有這一個選擇了！

　　按照書中姿勢盤坐，觀想下丹田，提起一口氣，意念集中在眉心，開始修陰。

　　還別說，一試就有了感覺，額頭和肩膀的陽火開始微弱，而皮膚涼絲絲的。到了這一步，已經(jīng)不能回頭了，我緊閉雙眼，徹底陷入了“修陰變鬼”之中。

　　等到清醒，竟已經(jīng)是凌晨三四點了。

　　我手腳冰涼，但體內(nèi)卻暖洋洋的。

　　我又去照了照鏡子，發(fā)現(xiàn)眼中血絲已經(jīng)消失了，下眼瞼的倒三角黑圈也淡了許多。我感覺自己有點鬼的氣息，雖然跟人沒有兩樣，但鬼怪見了肯定會大聲招呼：“嘿，老哥去哪兒害人啊？”

　　我心下不由驚疑，書中說了，太清是極難練就的，先要陽轉(zhuǎn)陰，還得在陰氣重的地方以及子夜時修煉，尋常人一月入門都是厲害的了。

　　我情急之下就坐在家里練了，竟然一下子就成了！

　　我再想一想，莫非是那邪氣助了我一臂之力？邪氣入體，我本身就陰氣壓制了陽氣，人不人鬼不鬼的，這就是陽轉(zhuǎn)陰了！我瞎貓碰著死耗子把邪氣給煉成太清氣了！

　　這么想著不由樂了：我讓你纏我，繼續(xù)來??！

　　正樂著，眼球忽地發(fā)痛，我對鏡一看，血絲竟又出現(xiàn)了，顯然那邪祟察覺到了不對，加大了力度，繼續(xù)禍害我！

　　我也是火大，當(dāng)即盤下雙腿，繼續(xù)練太清氣！

　　等再次蘇醒，已是中午時分，我感覺精神越發(fā)抖擻，就是皮膚很涼，跟尸體似的。再看眼球，血絲又不見了，邪氣果然被煉化了！

　　“哈哈，你繼續(xù)咒我啊，我全給你煉了！”我不由大樂，那邪祟簡直是在給我送營養(yǎng)品啊！

　　樂完了，我心情大好，雖然少年的陰影一直讓我不安，可暫時沒有什么可怕的變故發(fā)生，我反而救了自己的命，這是值得高興的。

　　大吃了一頓后，我手里抓著書繼續(xù)琢磨，先找個法子解決王東體內(nèi)的餓死鬼。我之前其實沒有太大的把握，打算用民間方子來驅(qū)邪，先引鬼現(xiàn)身，在用黑狗血潑它。

　　這樣很危險，一旦失敗就完了。

　　但現(xiàn)在，我體內(nèi)有了太清氣，可以利用書中諸多法門了，至少可以畫個有功效的符了！

　　安全便捷，馬到功成！

　　這時趙曼給我打來語音：“李十一，王東情況不對，他一直抽搐，喝的水全吐了出來。”

　　我一聽暗想不妙，那餓死鬼發(fā)飆了，它比我想象中的要厲害許多。

　　那不能等兩天了，我得立刻用剛學(xué)的法子來收拾它，免得王東死球了。

　　“趙曼，你立刻去購買紅線、朱砂、高香、黃紙、毛筆，然后來接我去找王東?！蔽曳愿赖?。

　　趙曼說好，立刻去辦了。

　　也就半小時，她來接我了，我們兩人趕忙去了王東的工地。

　　工地是新工地，已經(jīng)不在千思湖了。

　　工地上亂七八糟，搭著一些棚子，王東就在其中一個棚子，幾個工人正在照看他，一直給他喝水。

　　我進棚子一看，好家伙，王東被五花大綁捆在柱子上，渾身發(fā)抖，肚皮一鼓一鼓的青筋畢露，嘴里一直在嘔吐，臉色黑得跟非州人似的。

　　而他人中的黑線都要鉆進鼻子里去了，特別的明顯。

　　“怎么辦啊？要不要叫救護車？”趙曼心驚，要不是相信我，她早就叫救護車了。

　　我說不用，這是餓死鬼餓了，想吃東西，給它點東西吃就行了。

　　趙曼一聽，立刻要去買燒鴨。

　　我說你買個球，鬼吃的跟人吃的能一樣嗎？

　　說話間，我已經(jīng)拉起了紅線，把王東圍了起來。工人們面面相覷，不知道搞什么鬼。

　　我便道：“哥幾個，去棚頂把遮陽布給撕開，不過別掀開，等我命令再掀！”

　　工人們顯然得到了王東的叮囑，都是嘴巴嚴(yán)的人，他們沒有異議，上棚頂去了。

　　撕拉撕拉幾聲，棚頂就撕開了，只要一掀，太陽光就能照到棚里來。

　　此時我已經(jīng)把王東圍了起來，又取來毛筆、朱砂、黃紙，畫了一個守靈符，手指在眉間一捏太清氣，彈入了符中。

　　這是我剛學(xué)的，幸好小時候跟著爺爺畫過不少符，不然還畫不來。

　　畫好后，我交給趙曼：“待會我喊貼，你就立刻貼在王東額頭上，要是慢了，餓死鬼又進去了。”

　　趙曼有點發(fā)怵，哆嗦道：“餓死鬼要出來?。俊?/p>

　　“不出來干嘛？當(dāng)王東的蛔蟲啊?！?/p>

　　我繼續(xù)忙碌，在王東面前的紅線外點燃了三支高香，所謂高香就是很長很粗的大香，高舉在頭頂，顯得很滑稽。

　　我得給餓死鬼燒高香，整個滿漢全席，不然街邊攤它不肯出來吃。

　　香點燃了，氣味一飄，王東立刻不抽搐了，而是猛地睜開雙眼，直勾勾盯著高香。

　　棚上工人看戲，見狀不由嚇得打擺子，差點沒掉下來。趙曼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兩步，我忙瞪她一眼，她又硬著頭皮走了回去。

　　我則低下頭，對著王東的肚皮拜了起來：“上仙，吃飯了。”

　　我心里頭其實在罵，這王東害得我拜他，一個死鬼我也得哄它做上仙！

　　但沒辦法，我才開始學(xué)太清術(shù)，一些大法力無法施展，只能玩點基礎(chǔ)的驅(qū)鬼術(shù)。

　　王東肚皮鼓了一下，一下子坐直了，然后跟僵尸一樣往前挪，鼻孔張大，死命吸香氣。

　　我就一步步往后退，很快，王東碰到了紅線，嘴巴里發(fā)出尖叫，猛地又縮了回去。

　　紅線圍著他，他出不來！

　　我繼續(xù)拜，王東嘗試了好幾次，都出不來。

　　終于，他倒下了，棚里莫名起了一股陰風(fēng)。

　　我心尖一抖，知道餓死鬼從王東體內(nèi)出來了，它受不了誘惑，要自己跨過紅線了。

　　我停下不動，死死盯著高香的頂部，下一刻，那頂部燃燒的速度加快了幾十倍，仿佛快放一樣，眨眼間高香就燒了一半！

　　餓死鬼在吃香了，而且?guī)酌腌娋湍艹酝辏?/p>

　　我猛地大喝：“掀布！”

　　棚上工人心驚膽戰(zhàn)，手忙腳亂地掀開了布。瞬間陽光照射進來，落在了地上，而我面前的光芒中出現(xiàn)了一道黑影，嘴巴里發(fā)出詭異的慘叫，同時飛快沖向王東。

　　“趙曼，貼！”我再次大叫。

　　趙曼人都嚇傻了，好在她距離王東近，猛跑兩步，人一個趔趄，正好撲在王東身上，手中的守靈符恰好落在了王東額頭。

　　那黑影慢了一步，撞在王東身上被守靈符彈開，滾落在地，被太陽烤得嗷嗷叫。

　　我松了口氣，太陽就是天然的陣法，困住了受傷的餓死鬼。

　　我再次抓起毛筆和黃紙，用朱砂沾墨，畫了一個通靈符，再點燃燒成灰，一口喝入了肚中。

　　一下肚，我就聽懂了餓死鬼的慘叫，她在求饒：“大師饒命大師饒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