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識人不清

寧夕的筆落在紙上，洇開了一小片墨跡。

她似乎有些困惑不解，看向穆英旭的眼神里充滿了疑惑：“穆先生，怎么了？”

穆英旭被噎了一下，似乎因?yàn)樗谥心莻€冷漠的“穆先生”三個字。穆英旭說不出現(xiàn)在是什么感受，明明離婚是他提出來的，寧夕也答應(yīng)了，可是為什么現(xiàn)在他卻覺得格外不自在？

周圍的人似乎也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對，律師又推了把自己的眼鏡，問道：“穆先生？”

穆英旭猛的驚醒過來，望向?qū)幭Φ难凵褚琅f是不加掩飾的嫌惡，他擺了擺手，揚(yáng)著下顎，不可一世地吩咐：“簽下去?！?/p>

他愛的人是寧沐，如今寧沐回來了，他自然要將穆太太的身份還給她。

寧夕，不過是雀占鳩巢罷了。

協(xié)議順利繼續(xù)，在落下最后一筆的時候，寧夕突然覺得自己像卸下了重?fù)?dān)，渾身輕的她恨不得大聲歡呼一般。

可是她忍住了，放下筆，站起身，畢恭畢敬地對著穆英旭說：“穆先生，協(xié)議也簽好了，如果沒什么事的話我就先走了。至于那五千萬，還請你按時打在我的卡上。”

說完，不等穆英旭說話，她就徑直走了出去。

生怕走得慢了，淚就要落下來。

外面天氣晴朗，萬里無云，剛剛走出民政局，寧夕就再也忍不住，兩滴清淚順著臉龐滑落，洇濕了一片衣裳。

手不自覺撫上肚子，暗暗想，寶寶，媽媽現(xiàn)在就只有你了。

她的行李箱還在車上，還好司機(jī)還沒走遠(yuǎn)。寧夕拿了行李箱，正想著自己待會應(yīng)該去一趟醫(yī)院，卻沒想到剛一轉(zhuǎn)身，就發(fā)現(xiàn)穆英旭站在自己身后。

一瞬間的兵荒馬亂，但寧夕趕快鎮(zhèn)定過來，不卑不亢地望向他：“穆先生，還有什么事嗎？”

穆英旭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目光順著她的臉龐慢慢滑落，最后停在那個天藍(lán)色的小行李箱上，嗤笑一聲：“寧夕，我倒是小瞧你了，原來你早就準(zhǔn)備好走了吧？”

寧夕有些不解地望著他，搖了搖頭：“穆先生，我沒聽懂你的意思?！?/p>

穆英旭冷笑一聲，高大的身軀逼近她，屬于成年男人的危險(xiǎn)氣息充斥在寧夕鼻尖，她下意識地后退幾步，沒想到落在穆英旭眼里，更成了欲蓋彌彰的厭惡。

“寧夕，四年前你費(fèi)盡心機(jī)嫁給我，還不惜拿自己的命威脅沐沐，讓她遠(yuǎn)嫁國外。若不是沐沐昨天不小心說漏了嘴，我竟不知道，原來四年前的一切都是你的精心策劃！”

寧夕越聽越懵，什么叫她費(fèi)盡心機(jī)嫁給他，又什么叫寧沐不小心說漏了嘴？四年前不是寧沐酒后亂性懷孕了，所以才嫁給了那人嗎？

怎么到了他這里，就成了她寧夕用自己的命逼迫寧沐嫁去了？

她寧夕何德何能，竟然還能用自己的命威脅寧沐？

“穆先生，你是不是搞錯了什么，我根本就……”

“啪！”

清脆一聲響，寧夕白皙的臉上立馬浮現(xiàn)出一個手掌心，她不可思議地偏過頭，似乎沒想到穆英旭竟然會動手打她。

“寧夕，”穆英旭瞇了瞇眼，掩蓋住那一閃而過的陰歷狠絕，“當(dāng)我穆英旭識人不清，養(yǎng)了你個婊子在穆家四年。要是以后再讓我知道你糾纏沐沐，就別怪我手下留情！”

寧夕覺得自己一顆心被揉扁了又搓圓了，像被浸在酸水里又灑上了鹽巴，疼的她恨不得暈倒在地。可她強(qiáng)撐著，牙齒緊緊咬住下唇，鐵銹一般的血腥味在嘴里蔓延開來，握住把手的手指因?yàn)檫^分用力而格外蒼白。

“穆先生，”她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被強(qiáng)行擠出來，字字泣血，“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不會再糾纏你們。”

說完，不等穆英旭反應(yīng)過來，她立馬提著行李箱轉(zhuǎn)身朝后走去，到了路邊徑直攔了輛車坐上去，再也忍不住，哽咽出聲。

太痛了，太痛了。

四年的婚姻，她的真心，她的愛慕，她的一切，最后就換來了五千萬以及一句“婊子”。

司機(jī)是個中年大叔，看著她一上車就哭，嚇了一大跳：“姑娘你……你這是去哪啊?！?/p>

寧夕擦了淚，抽噎了一聲，努力忍著，盡量不讓聲音發(fā)抖：“南大醫(yī)院，謝謝。”

穆英旭在身后看著那瘦弱的小女人離去，竟是沒反應(yīng)過來。

記憶中，好像還是這女人第一次這么干脆利落地離開自己。

說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穆英旭覺得心里一陣煩悶，猛的一拳打在身后的樹上，再抬手，已是血跡淋漓。

車上，寧夕只覺得腹內(nèi)突然一陣絞痛，好像什么東西即將破土而出，而緊接著她發(fā)現(xiàn)了一件更讓她惶恐的事情，驚叫卡于喉內(nèi)——

司機(jī)察覺到了不對勁，不經(jīng)意間從后視鏡瞥過，猛的一踩剎車，聲音全是驚詫：“姑娘你怎么了？”

后排座，落了一地血。

南大醫(yī)院，寧夕昏昏沉沉地躺在床架上，被人極速地推向前方，她意識不清地拽住身旁誰的衣袖，恍惚道：“醫(yī)生……求你，求你保住我的孩子?！?/p>

這是她和穆英旭最后的牽扯，孩子沒了，她也活不下去了。

寧夕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犯賤，明明對方都這樣對她了，罵她婊子，與她離婚，卻還是想要留下這個孩子。

輪子因?yàn)檫^快滑動而發(fā)出刺耳的聲響，被她拽住衣袖的人似是一頓，慌亂中有人喊了句“溫醫(yī)生”，寧夕就覺得手中驟然一松，一股慌亂涌上心頭。

隨即是溫?zé)岬恼菩馁N上她的。

“病人大出血，血壓下到百分之六十?！庇信暭饫睾暗?，寧夕覺得自己要失去什么重要的東西了，拽得那人更緊了些。

手術(shù)燈“啪”地一聲打開，刺眼的燈光一下透過薄薄的眼皮打下來，刺得她流淚。

兵荒馬亂。

意識的最后一秒，寧夕只聽見有人溫和地叫她名字，她卻恍惚覺得，站在面前的人是穆英旭。

驟然擠出一個笑，似乎想要那人寬心。

還有那句如何，也說不出來的話。

“阿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