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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小說:一品布衣作者:李破山時(shí)間:2023-03-09 10:30:03

  從城南到城北,在街上逛了半日,徐牧都沒有想出賺銀子的辦法。

  即便在腦海中,密密麻麻堆疊著上千條致富經(jīng)……但這些東西,總得需要一筆啟動(dòng)資金。

  加上給司虎的那份,現(xiàn)在也攏共不到二兩銀子,玩毛的商海浮沉。

  “牧哥兒,我們今夜去哪兒睡?不睡牛棚的話,城西有家新客棧,聽說五文錢就能睡一晚?!?/p>

  “回家。”徐牧疲憊地揉著額頭。

  有些事情,他要和那位小婢妻說清楚,告訴她,以后自己要好好生活,最好離開望州這等邊關(guān)之地。

  當(dāng)然,作為名義上的夫君,徐牧也會(huì)盡力湊出一筆盤纏。

  夫妻一場(chǎng),恩愛不成仁義在。

  離著自家破院,約還有幾十步路,徐牧抬起頭,便看見了炊煙裊裊。

  理了理身上的勁衣,將布履上的黃泥磨掉,徐牧才慢慢推開老舊的院門,往破爛不堪的屋頭走去。

  跟在后邊的司虎一臉古怪,印象中,他從沒見過徐牧這般的做派,他還記著,前些時(shí)候去清館,徐牧是猴急著在大堂就脫了衣服。

  屋頭里的人影,似乎聽到響動(dòng),急忙將虛掩的門關(guān)上,慢慢過了許久,才緩緩松開一條門縫,探出小半個(gè)腦袋。

  “徐、徐郎?”聲音很好聽,卻隱隱帶著疲憊。

  “徐牧,你的苦籍夫君?!?/p>

  門瞬間大開,那姑娘丟掉手里的柴棍,紅著眼睛,走到徐牧面前。

  還沒等徐牧開口,便立即從懷里摸出十幾枚銅板,遞了過來。

  “徐郎,奴家今日賣柴七擔(dān),賺得十四文?!?/p>

  司虎見狀,剛要過來拿走,被徐牧眼睛一瞪,急忙努著嘴走到一邊。

  “你賺的銀子,為何要給我?”

  “奴家賺的……都會(huì)交給徐郎,明日起,奴家早起一些,能賺得到二十文?!?/p>

  若是恩愛夫妻,這時(shí)候徐牧便該說“你負(fù)責(zé)貌美如花,我負(fù)責(zé)賺錢養(yǎng)家”。

  但他們不是,命運(yùn)用一條無形的繩索,將他們綁在了一起。

  一個(gè)是穿越而來,一個(gè)是逃難所逼。

  徐牧垂下頭,在微微的月光下,沉默地看著面前的姑娘,有好看的酒窩和桃杏般的眼睛,鵝蛋般的臉頰上,即便刷了兩層鍋灰,依舊清秀得動(dòng)人。

  “徐郎,奴家明早寅時(shí)便去打柴,或、或能賣二十五文!”見著徐牧不接銀子,姑娘有些著急。

  徐牧心底,突然有些不舒服。

  寅時(shí),則是半夜三四點(diǎn)。

  “徐郎,奴家每日吃得也很少,一日只吃一碗芋糊?!惫媚锷碜佣哙隆?/p>

  望州城里,多的是棍夫賣妻的事情,那些逃難避禍的苦籍婢妻,被賣到清館做花娘,是最尋常不過的結(jié)局。

  她以為,多賺了銀子,面前的這位棍夫相公,或許就不會(huì)賣她了。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入城機(jī)會(huì),她不想就這么輸了。

  在入望州之前,為了替父醫(yī)病,她還欠著銀子。很多的銀子,足夠讓她很長(zhǎng)時(shí)間,都深陷黑暗之中。

  即便是個(gè)棍夫,只要不把她賣掉,她都想好好活著。

  月光鋪過院子,映照在各有心事的兩人身上。

  徐牧一時(shí)不知所措,他從沒想過要賣妻,而是不知道,該要拿面前的小婢妻怎么辦才好。

  小婢妻咬著嘴唇,咬出了血,依然高高抬著纖瘦的胳膊,把十四個(gè)銅板,舉到徐牧面前。

  半柱香過去。

  徐牧以為,小婢妻終究是要放棄的。

  但沒有。

  即便手都抖成篩糠了,小婢妻依然倔強(qiáng)地抬著。

  “徐郎,銀子給你……請(qǐng)、請(qǐng)不要賣了奴家?!?/p>

  “奴家不做花娘,奴家打柴,燒炭,幫工洗衣,都會(huì)想辦法賺銀子。奴家縱使日日操勞,也想活得清清白白?!?/p>

  接了銀子,那就代表著還有希望。

  松開嘴唇,她嘴角滲出血絲,瘦弱單薄的身子,在月色中顯得越發(fā)憔悴無力。

  徐牧沉默立著。

  有晚風(fēng)吹起,亂了小婢妻的秀發(fā),也亂了他的心緒。

  他猶豫著,終究是伸出了手,握住了裹滿濕汗的十四個(gè)銅板,也間接握住了姑娘的手。

  小婢妻瞬間紅了眼睛,遙遙想起那一年差點(diǎn)摔下山崖,她的父親也是如此,朝著她伸出了手,用力握住,救她于危在旦夕。

  “謝謝徐郎,謝謝徐郎!”

  “回屋吧。”徐牧嘆了口氣,只覺得手里的十四個(gè)銅板,如同灌了鉛般的沉重。

  “徐、徐郎,奴家煮了芋羹。”

  待走入屋,小婢妻急忙捧著一個(gè)熱氣騰騰的粗碗,小跑過來。

  粗碗里,是煮成糊糊的芋羹,滿得快溢出來。以現(xiàn)代人的目光,著實(shí)有些難以下咽。但并非說是小婢妻的廚藝有問題,而是古人的吃食,原本就如此。

  條件好些的,會(huì)和成野菜粥,撒一些肉絲上去。

  至于稻米細(xì)麥,當(dāng)然也有,不過都是富貴老爺們的專屬,尋常百姓,大多只吃芋薯類的根莖塊。

  接過芋羹,徐牧剛吃了兩口,便覺得像吞蠟一般,難以下咽。

  又怕小婢妻多想,只得一口氣猛吸下去,還不忘假裝痛快地抹了抹嘴巴。

  小婢妻急忙又端來一碗熱水,放到桌上以后,脆生生地退在一邊。

  “不用如此的。對(duì)了,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姜姓,姜采薇?!?/p>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p>

  小婢妻抬起頭,目光微微錯(cuò)愕,“徐郎懂詩(shī)文?”

  “略懂一些?!毙炷琳酒饋?,原本堆到嘴邊的話,突然說不出口。

  原本的意思,他是想給姜采薇一些遠(yuǎn)行盤纏,隨后便一別兩寬,不再有瓜葛牽連。

  但現(xiàn)在姜采薇的模樣,但凡他敢說出來,估計(jì)都會(huì)傷透這個(gè)姑娘的心。

  再者,身上的那丁點(diǎn)碎銀,根本不足夠讓姜采薇做安家之用。

  “明日不用早起打柴,我放了些銀子在被褥下,買一床被子,添些家什。”

  “徐郎,銀子奴家能賺的!”聞聲,姜采薇大急,聲音過于激動(dòng),已然隱隱帶著哭腔。

  她是怕這銀子一收,很有可能,過幾日便被賣掉。

  徐牧有些無奈地揉了揉額頭,“我的意思,是讓你幫著我買,畢竟沒床被子,我回家睡得也不舒服?!?/p>

  “奴、奴家明白了?!苯赊甭曇袈潘?。

  “那你早些安歇?!?/p>

  姜采薇立在一邊,不敢開口挽留,她生怕又惹徐牧不開心。

  徐牧走出破院,往前走了近百步,才突然想起什么,急忙回頭去看。

  果然,隔著木窗,他看見姜采薇可憐兮兮地端起瓦罐,將最后一丁點(diǎn)芋羹倒入粗碗,大口地吃了起來。

  “牧哥兒,你那小婢妻一日交二十文,一月便是六百文……”

  徐牧瞪了一眼,驚得司虎急忙捂住了嘴。

  他的牧哥兒,以前可是見錢眼開的主,乖乖,可真是被打壞腦子了。

  “司虎,去抱些干草,今夜便睡那邊吧?!毙炷羾@著氣,指著離家不遠(yuǎn)的一處舊牛棚。

  穿越三日,便睡了三夜牛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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