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年輕人不要太氣盛

　　這意味著一個普通農(nóng)民家庭一年到頭的辛勤勞作，然而被這場大火給燒得一干二凈。

　　照此下去，姑且不論這年能不能過好，就說來年春天買化肥都不知道上哪借錢去.....

　　這無異于晴天霹靂，一顆大雷“咔嚓”一下，就把本就已經(jīng)弱不禁風(fēng)的楊毅家給劈得七零八碎。

　　“黃二炮！”楊毅狠狠地咬著牙，嗅著空氣中飄來的汽油味，他憤怒到了極點。

　　刑偵專業(yè)的他，立刻就得出結(jié)論這是人為縱火，而黃二炮的嫌疑最大！

　　換句話說，楊老二這一家這一輩子都沒的罪過人，再這個節(jié)骨眼上倉房被人為蓄意縱火，不是黃二炮干的，又能是誰？

　　楊毅沖進廚房里，偷摸在腰上別了把菜刀就要奔著黃二炮的老巢而去，楊老二趕緊一把把她拉?。骸澳愀缮度?，你還嫌咱家折騰的不夠嗎！”

　　楊毅極力地控制著自己的情緒，聲音里摻雜著一絲哽咽：“你看好我媽，我上縣里報案去！”

　　入夜，村子里靜悄悄的，楊毅蹲在黃二炮家院子門口的大樹上不錯眼珠地盯了一個下午，確定了里面的大致情況，都有誰，在干什么，現(xiàn)場有沒有可動用的管制刀具。

　　確定了這些，楊毅的腦子飛速地轉(zhuǎn)動起來。

　　不大會兒功夫，他身輕如燕地從樹上躍進了院子里，悄悄地奔著門的方向潛伏過去。

　　吃完了飯，主房里，黃二炮吊著一只胳膊和兩個小兄弟外加自己的原配在一起搓麻將，臉上笑意盈盈，看這架勢是沒少贏錢。

　　就在這時，“嘭”的一聲爆響，主房的門被人從外面一腳連帶著門框自都給踹了下來。

　　四人嚇了一跳，偏頭看去，只見楊毅手里拎著把菜刀闖了進來！

　　“黃二炮，今天非剁了你不可！”楊毅紅著眼睛，一腳蹬在牌桌上，整個人借力跳了起來，跟老鷹抓兔子似的，舉起菜刀照著黃二炮锃亮的大腦袋上就砍了過去！

　　別看黃二炮渾身是肉，反應(yīng)屬實是不慢，就在那把刀要砍在自己腦袋上的一剎那，屁股一出溜，整個人鉆進了麻將桌的底下。

　　撲了個空的楊毅，兩腳剛一落地，便回轉(zhuǎn)側(cè)身，一手掀翻了麻將桌，舉刀再度砍去的時候，突然，六七個人沖了進來。

　　為首的一人，四十出頭，胳膊腿精瘦，個頭也高，但身上散發(fā)的那股子兇煞讓人打心眼兒里的畏懼，尤其是此刻，他手里端著一把雙管獵槍，直指向楊毅，好不威風(fēng)！

　　楊毅下意識地停止了手上的動作，偏頭望了一眼，此人正是黃二炮的拜把子大哥，人送綽號悍匪梁威！

　　“咋的啊？老楊家那小子，你跟我兄弟這事兒是沒完啦！”梁威陰陽怪氣兒地開口說道。

　　黃二炮趕緊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在兩個小兄弟的攙扶下跑到了梁威的身后，喘著粗氣說道：“大哥，跟他廢什么話，崩了他！”

　　梁威沒有搭理黃二炮，而是對楊毅繼續(xù)說道：“小子你行啊，我聽說你們家的糧要賣給外人，怎么個意思，三家子村裝不下你了是不？”

　　面對著梁威的槍口，楊毅沒有絲毫慌張的跡象，伸手拉過一把椅子，一屁股自坐了上去，點了根煙，猛吸了兩口才緩緩說道：“你也不用拿把破槍嚇唬我，今天跟你明說了吧，你要是敢讓我活著走出這屋，有朝一日我連你一起剁嘍！”

　　這一番話說出來，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懵了。

　　整得好像是此刻槍在楊毅的手里，而不在梁威的手里似的。

　　倒騰糧食混了這么多年，什么場面梁威沒經(jīng)歷過，那狂拽炫酷吊炸天的年輕人他見得多了，可是當(dāng)面對自己的槍口還能這么狂的人，倒是頭一次見！

　　梁威拿著槍靠近楊毅，弓腰將槍管頂?shù)綏钜愕哪X門上，皮笑肉不笑的說道：“老楊家小子，當(dāng)叔的勸你一句，年輕人不要太氣盛?！?/p>

　　楊毅又狠狠地吸了一口過濾嘴，長長地突出一口煙來，歪脖瞪著梁威，聲音卻十分地平淡：“不氣盛那能叫年輕人嗎？”

　　這句話一出口，梁威覺得怎么似曾相識，再看看眼前約莫二十五六歲的楊毅，才恍然大悟，年輕時候的自己不也是這副德行嗎。

　　于是噗哧一樂，把槍從楊毅的腦門子上拿開，扔回給身后的小弟，也伸手拽了把椅子坐在楊毅的對面：“行，小伙兒，挺有尿性?！?/p>

　　干笑了兩聲之后，梁威直入正題，饒有興致地問道：“我聽說你找了個三塊三收你家糧的買家？誰呀？這十里八村的敢出這個價收糧，他也不怕賠死嘍！”

　　“怎么了？我賣多少錢還得經(jīng)過你的同意唄?！睏钜銢]給梁威好臉色，繼續(xù)不憤道：“別說我賣三塊三的市場價，我就是賣八塊一斤那也是我本事，你管得有點兒寬了吧！”

　　如果這要是一般的大哥早就猴急著把楊毅給干了，哪里還容得他在這呼哈的？

　　可關(guān)鍵是這梁威還真就不是一般人，在聽了黃二炮的求援之后，他撥開現(xiàn)象看本質(zhì)，發(fā)現(xiàn)了一條財路，以往收來糧食，他都是直接倒賣給他的上家，至于人家怎么運作，他并不了解。

　　通常價格也就是兩塊錢左右一斤的區(qū)間，上下浮動也就是個三毛兩毛的，而這會兒他聽說楊毅這頭有三塊三的買主，梁威心里長了草，想拉出來單干了！

　　俗話講，人不狠站不穩(wěn)，雖然這么做他是冒了極大的風(fēng)險，但是他還是想試試，畢竟都這個歲數(shù)了，也屬實是想狠撈一把，然后遠走高飛養(yǎng)老去。

　　于是，他強忍著一股火兒，說話的語氣里仔細聽，能聽出來一點兒商量的意思來：“二炮燒你家倉房照市場價陪你糧食錢，這頭你也把二炮給打了，梁樹希望你也別差事兒！”

　　說到這，黃二炮不干了，急頭白臉地說道：“大哥，我賠他啥錢吶.....”

　　沒等黃二炮的牢騷發(fā)完，梁威怒瞪了一眼，沉聲喝道：“你他媽把嘴給我閉上！”

　　打從十五六歲黃二炮就跟著梁威的屁股后面把秤，到了今天他依舊是打心眼兒里的怕梁威，不僅僅是因為梁威有槍，更重要的是他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沾了人家梁威的光。

　　于是立馬消停了，撅著嘴坐到了炕頭上，雖然一臉不滿不忿，但也沒敢再叭叭一句。

　　楊毅想了一下，把玩了一會兒手里的菜刀，才說道：“你說吧，我聽聽到底怎么算不差事兒？”

　　梁威一聽心里樂了，合著這是有門，趕忙趁熱打鐵：“你幫你梁叔給搭擱搭擱出三塊三一斤收你糧食的那個買家，這事兒咱就算這么過了，咋樣？”

　　楊毅聽完，斜眼瞄了一下坐在炕頭上的黃二炮，粗著嗓子問道：“你錢啥時候能給我準備好？”

　　黃二炮這窩囊氣受的，剛要開口，卻被梁威給瞪了一眼，生生咽了回去，直喘粗氣！

　　接著，梁威拍了拍楊毅的肩膀：“你別沖他，沖你梁叔，只要這邊搭擱上關(guān)系了，我保證這錢就讓他給你送到手里！”

　　這楊毅才點了點頭，把菜刀別到后腰上，站起身說道：“行，但是丑話我可先扔到前頭，我要是給搭擱完了，這黃二炮若是跟我耍賴不賠錢，我還得剁他！”

　　梁威眉開眼笑地說道：“這你放心，要是他放賴不給錢，我絕對不管他！”

　　“得了，有梁叔這句話我就放心了?！睏钜阆肓艘幌吕^續(xù)說道：“三天以后吧，我把他約到縣里的中華樓吃飯，具體的你們談?！?/p>

　　楊毅一邊兒說著，一邊兒邁腿走出門口。

　　一幫小弟很自覺的讓出了一條道來，等楊毅的身影出了院門，黃二炮哭喪著臉問梁威：“大哥，你咋還讓一個小崽子給拿住了呢.....”

　　“你懂個屁??！”梁威沒好氣兒地翻了個白眼：“啥叫拿住了？你跟我收了這么些年的糧食，你難道不知道一斤差一塊錢能差出來一千多萬來嗎？”

　　剛才正在氣頭上的黃二炮光顧著生氣了，哪琢磨這些了，這會兒聽到一千多萬這個數(shù)字，渾身一震，的確，為了錢認慫對他們幫糧耗子來說，真是算不得什么。

　　深夜，一輛黑色的捷達車停在了三家子村附近和國道交界口的大道上，沒開著燈。

　　楊毅環(huán)顧四周沒人，才小心翼翼地靠近，跟做賊似的，扒開車門。

　　車里，刑警隊長張迪惺忪著睡眼，兩手搭在方向盤上，一見到楊毅坐到了副駕駛上，立馬來了精神，點離合掛擋，一腳油門踩到底竄出去老遠，直接上了國道。

　　“大晚上的啥事兒電話里不能說，還非得讓我親自跑一趟啊?！睆埖弦贿叞阎较虮P一邊問道。

　　楊毅的神色有些興奮地說道：“梁威上鉤了！想要讓我給牽線搭橋，我答應(yīng)了他三天之后在縣里的中華樓，把人給他約過去?！?/p>

　　“好，太好了！”張迪也十分興奮，一只手啪啪地拍打在方向盤上說道：“哼，這幫糧耗子，且得好好拾掇拾掇他們！”

　　接著，張迪繼續(xù)說道：“到時候我會派人跟你接頭，但你要記住，咱們得放長線釣大魚，老局長高度重視這次打鼠行動，要求務(wù)必一網(wǎng)打盡，所以你還得繼續(xù)在梁威的身邊周旋。”

　　“繼續(xù)周旋倒是無所謂。”楊毅嘀咕道：“關(guān)鍵是我一個牽線搭橋的，怎么才能打到他們內(nèi)部去?！?/p>

　　張迪皺眉想了一下說道：“你放心吧，到時候我會安排，你記住千萬得自己加小心！另外你有什么要求盡管提，我代表老局長盡量滿足你！”

　　“嗨，這話讓你說的，任何人都能提要求，但唯獨咱們?nèi)嗣窬觳荒芴?，要不這世道可就大亂嘍?！睏钜泐H有覺悟地說道，一陣唏噓感嘆。

　　“得了，停車吧，再不回去我老爹和老媽還不得急死啊?！睏钜闵焓种噶艘幌虑懊嬲f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