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咖啡館里的驚奇派對作者：冷調(diào)藍(lán)貓時間：2022-06-21 12:02:29
劉胖子灰頭土臉，又跑回了5號院，上氣不接下氣。他在一處矮墻上壓腿，自言自語道：“平時，李昂就是在這兒看鴿子在天上飛的?！?/p>
他練了一套不知所云的拳法，盯著白香蘭的家門：“平時，笑嘻嘻的白寡婦就是在這兒讓我給大家表演武術(shù)的?！?/p>
他又走到周斌的院落里，嘟噥道：“平時，周斌兩口子就是在這個灶臺上生火做飯的?！?/p>
他一邊想著從前的老鄰居，一邊耍拳弄腿，感冒似乎好轉(zhuǎn)一些了。今天好冷清啊，就剩我自己了，偷鴿飛賊會不會把他們的腦袋再送回來？不會不會，偷鴿飛賊還惦記著偷我的腦袋呢！他越想越怕，渾身躥起了雞皮疙瘩，一個箭步躥回家，又用被子蒙住了頭。
好不容易到了傍晚，空無一人的5號院里，顯得格外凄清冷寂，劉胖子走到院子當(dāng)中，雙手背在身后來回踱步。
“怎么辦？偷鴿飛賊快要來了……”他回家取出一柄锃亮的寶劍，“這是我爹給我留下的，嘿嘿，我要用它降服偷鴿飛賊！”他對著火紅的夕陽開始舞劍，劍光飛舞，他的腳卻被一顆小石子絆了一下，摔了個仰面朝天，后背仿佛斷裂了，痛徹心扉。
夜晚如期而至，星月滿天，5號院的每一座房子都顯得那么虛無縹緲。劉胖子蜷縮在被窩里，不敢動彈，也睡不著。
好幾次，他困得要合上眼了，打了個激靈，又馬上睜開了。夜?jié)u深，劉胖子又一次強(qiáng)打精神和睡魔做斗爭之時，忽聽耳畔傳來一個細(xì)若蚊蠅的聲音：“出來吧，快點(diǎn)兒出來吧……”
劉胖子伸手就摸枕畔的寶劍，可已找不到了。他走下地，腿肚子止不住地發(fā)抖，這時那個尖細(xì)的聲音又傳來了：“快打開門，走向外面吧?！?/p>
劉胖子鬼鬼祟祟走出院外，踏入了無邊的夜色。
“來這邊，快來這邊吧！”
劉胖子循著那聲音，走向李昂家的鴿子籠。
突然，他感覺身后有人正輕輕拉他的衣角，他駭?shù)么蠼?，拔腿就跑。尖?xì)的聲音在他耳邊回響著：“跑吧，跑吧，快跑吧，再不跑就來不及了?！?/p>
劉胖子撒開丫子就跑進(jìn)了李昂家的小院子，鐵籠里鴿子顯然受了驚，撲騰著翅膀，胡亂地撞擊著鐵絲網(wǎng)。一只冷冰冰的手忽然抹上了劉胖子的脖子，他嚇得慘叫不止，拼命擺脫，可似乎又有什么東西在纏繞他的腳踝，他連蹦帶跳，手忙腳亂，好不容易跑到了鴿子籠旁。
“爬吧，爬吧，用力往上爬吧，不然腦袋就要被偷走了?！边@氣若游絲的話音未落，一根涼絲絲的東西就套住了他的脖子。劉胖子駭極，手忙腳亂地?fù)荛_那東西，拼命朝鴿子籠頂部攀去。
他喘著粗氣，終于爬到了鴿子籠頂端，又邁了幾步，便踩上了李昂家的屋檐，得以居高臨下地俯視整個5號院。
此時萬籟俱寂，月華如水，四周寂靜得就像墳?zāi)埂?/p>
劉胖子清晰地聽到了自己的心跳。他站在房頂上，舉目四望，夜色無邊，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
突然，鴿子籠那邊傳來一陣“沙沙沙”的異響，他扭頭看去，不可思議的一幕發(fā)生了：
只見四個輕飄飄的黑影子，像是排著小隊(duì)，后面的雙手搭在前面的肩膀上，就這樣一個接一個，正一蹦一跳地朝鴿子籠徐徐移動著，看起來宛如一條跳躍的大蟲子。他們就這樣蹦蹦跳跳的，打開了鴿子籠，頭一個黑影捉起一只鴿子，馬上傳給第二個，第二個又傳給第三個，宛如擊鼓傳花，很快，第四個黑影就把那只鴿子裝進(jìn)了一只巨大的白色口袋里。轉(zhuǎn)瞬間，十幾只鴿子就一只接一只地全部被他們裝進(jìn)了那只白口袋。
“偷鴿飛賊！”高處的劉胖子情急之中，大喊出口。
那一剎，時間仿佛凝固了一樣，四個黑影一齊回過頭來。借著明亮的月光，劉胖子看見了四張臉色煞白、眼神空洞的臉龐，竟是那么熟悉，分別是：李昂、趙萱、周斌和白香蘭！
四副白得瘆人的臉龐齊刷刷對著劉胖子，盡管目光渙散，濃濃的笑意卻從他們嘴角如漣漪般彌漫開來。突然，他們保持著隊(duì)形，又緩慢動起來了，只見李昂率先蹲伏在鴿子籠邊，周斌踩上了他的肩膀，趙萱又踩上了周斌的肩膀，最后是白衣勝雪的白香蘭……他們就像是搭云梯一樣，非常僵硬地攀向鴿子籠頂部，一寸一寸地接近劉胖子……
連日的高燒再加上極度的恐懼，劉胖子腦子“轟”的一響，嚇得魂都飛走了，他縮成一團(tuán)問道：“媽呀，為什么沒有……楊麗華？”
“我在這兒呢—”劉胖子只覺有人正輕輕拉拽自己的褲管，他愕然回首，只見一個披頭散發(fā)的女人，正鬼魅般扭動著身體，朝他的腳下爬過來，正是楊麗華！臉色煞白的楊麗華，十指齊張，嘴巴無聲地翕動著，仿佛正跟他訴說著什么。
“啊—”劉胖子忽覺心口處一陣抽搐，然后一個倒栽蔥就從房頂上摔了下去。
“劉胖子，你安息吧……”
在一處幽靜的山谷里，悄然立起一座新冢，五個人肅然而立，從左至右分別是李昂、趙萱、周斌、楊麗華以及白香蘭。
白香蘭率先點(diǎn)著了紙錢，啜泣起來：“劉胖子，你生前姐姐總愛戲弄你，有對你不好的地方，你到了那邊可要多……多擔(dān)待啊?！?/p>
眾人紛紛圍過來燒紙，李昂說：“唉，老弟，哥這么做也是沒有辦法啊，你可千萬不要怪老哥?。 ?/p>
一陣?yán)滹L(fēng)吹過，紙灰紛紛揚(yáng)揚(yáng)飄向空中。
趙萱雙手合十：“大兄弟，那邊兒冷，一個人多多保重……”
周斌紅著眼睛：“劉哥，你生前對兄弟不錯，兄弟屬實(shí)不想這樣對你的。可是……你知道，兄弟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啊，唉！”
楊麗華已泣不成聲：“劉胖子一路走好，我們以后再也看不到你練武了……”
李昂也動情地說：“老弟，人死了什么都是空的。當(dāng)哥的千不好，萬不好，你也別再跟哥計較了。唉，哥有哥的難處?。≌f真的，現(xiàn)在早上一醒來，再也聽不到你練武的吆喝聲了，哥打心里突然……突然感覺有點(diǎn)兒空落落的?！?/p>
“都怪你們！”楊麗華忽然放聲大哭，“劉胖子多好的一個人?。∷麤]傻以前，人多熱心腸啊，不就是愛吹吹牛嗎？他傻了以后，也沒有害人之心啊！事情都過去這么多年了，你們怎么就能狠得下心來……”
“麗華妹子，這話我就不愛聽了，”趙萱把臉一沉，“你的意思是我們整死他的？哼，別忘了，最后……劉胖子是被你嚇得摔下房檐的！”
“我……我察覺到你們有些不對勁兒后，那天夜里，匆忙從娘家趕回來，我本意只是想拉他一把的……”楊麗華以手掩面，痛苦異常。
“小萱你行了！”趙萱正想插話，李昂粗魯?shù)刂浦沽怂?，“反正事已至此，我們的心愿已了！以后逢時過節(jié)，我們都過來給劉兄弟燒燒紙，希望他在天之靈別……別怪罪我們。”
“你們真自私！”楊麗華氣憤地把頭扭向一邊。
寒風(fēng)呼嘯，發(fā)出低沉而幽怨的回音，樹光禿禿的，山谷里一片蕭索之色。
趙萱忍無可忍，一把拉過楊麗華，指著前方，痛哭流涕：“麗華妹子，你說我們自私？那是因?yàn)?，五年前死的不是你的親人！你看到?jīng)]有？我爸媽當(dāng)年就是……摔死在這里的！”
周斌平靜地望著妻子：“麗華，你別忘了，我弟弟也是死于那場車禍的?！?/p>
“還有我那五歲大的兒子，和他舅舅一家！”李昂沖著山谷大聲咆哮，宣泄著內(nèi)心的壓抑，“自從我兒子死了，前妻也他娘的跑了！”
“唉，”白香蘭幽幽地嘆息了一聲，“當(dāng)年，我家那口子要是沒坐那輛車，我也不會被人們指著脊梁骨叫白寡婦了?！?/p>
“是，我承認(rèn)，五年前的那場事故，給你們都帶來了很大的傷害?！睏铥惾A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悲憤地說，“可是，我們就這樣整死劉胖子，死去的親人就能復(fù)生嗎？我們晚上睡覺的時候就不怕做噩夢嗎？我們這么做，真能心安理得嗎？你們捫心自問，這樣做，死去的親人知道了就能高興嗎？”
“能！”眾人幾乎異口同聲道。
“好好好……”楊麗華“撲通”一聲跪倒在墳前，哽咽著說：“劉胖子，你安息吧，你終于可以去一個沒有鬼的世界里，安心自在地打拳了……”
然后她馬上站起來，果斷地說：“對不起，我要去找廠領(lǐng)導(dǎo)談?wù)勅?，哪怕所有的罪過都算我一個人的，也不能讓劉胖子死得這么不明不白！”
“麗華，你瘋了？”周斌驚恐地大叫。
“我沒瘋！”楊麗華不理他，不顧一切地沖了出去。
“如果讓她告訴廠領(lǐng)導(dǎo)，我們就都完了。”李昂低沉地說。
“是啊，我們這可是變相殺人啊。斌子，你得管住自己的老婆啊?！壁w萱馬上附和。
“我怎么管？她這個人就認(rèn)死理兒，這次絕不會聽我的！”周斌哭喪著臉。
“斌子，她這一去告狀，我們都得蹲大牢，這輩子算是毀了……”白香蘭意味深長地望著周斌，“你還不知道該怎么辦嗎？”
“我，我真不知道……”周斌慌亂地避開了她的眼神。
“說白了，我們得想法子讓她永遠(yuǎn)守住這個秘密?！崩畎哼o了拳頭，手背上青筋暴起，臉色愈來愈陰沉，“最牢靠的辦法只有一個……”
“不會吧？”周斌嚇得膝蓋一軟，“你們難道要……”
“不用你出面，我們?nèi)齻€來……”李昂喃喃地說。
“不行！”周斌已嚇得六神無主。
“斌子，你是想讓大伙都進(jìn)去吧？”趙萱冷笑著說，“這樣也行，由她去吧！要完，大家一起完！”
“可是我……”周斌只覺得腦袋一陣暈眩，趴在一棵樹旁，猛烈地干嘔起來。
“斌子，放心吧，你留在原地等我們就行?！?/p>
“麗華弟妹應(yīng)該還沒走遠(yuǎn)，山谷很大，她一個人絕對找不到出口的。”
“……”
幾百米外，楊麗華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正靠著一棵大樹大口喘氣。她絲毫沒有察覺到，三道鬼魅般的黑影正在悄無聲息地越靠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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