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那一天，是農(nóng)歷七月十五，也就是傳統(tǒng)的中元“鬼節(jié)”。據(jù)說，這一天的夜里不能出門……

　　可巧，那天老婆出差未回，我一個人在家看著一檔沒有營養(yǎng)的綜藝節(jié)目，正閑得發(fā)慌，李昂給我打來電話。

　　“周斌，你干嗎呢？”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兒欠扁。

　　“看電視呢?！蔽译S手點起一支煙。

　　“別看了，我和劉胖子馬上過去找你！”

　　“找我干嗎？”

　　“打麻將啊！”

　　“那不還是三缺一嗎？”我關(guān)掉電視，“再說，今天不是七月十五嗎，你們難道不怕鬼？”

　　“切！”李昂不屑地冷笑，“你是不是不敢出來？”

　　“你們不用過來了，”我迅速站起來，“我打車過去找你們！”

　　我暗想，李昂平素十分懼內(nèi)，不過最近出現(xiàn)了婚姻危機，跟老婆分居了，所以今晚才敢這么瘋吧？而劉胖子則是個多年的老光棍，一向精力過剩。

　　于是，在那個七月十五之夜，三個老男人就這樣在鹿港小鎮(zhèn)順利會師了。

　　李昂身穿一套嶄新的深灰色耐克運動裝，身后背著一個鼓鼓囊囊的雙肩包，顯得精神煥發(fā)。這哪兒像是要去打麻將？分明是要去旅行嘛。劉胖子則是襯衫西褲，一如既往的衣冠楚楚，道貌岸然。

　　可是很遺憾，盡管已經(jīng)有了三個人，我們還是無法打麻將。這該死的鬼麻將，為什么偏偏要規(guī)定四個人打呢？我們只好一邊破口大罵，一邊再嘗試約第四個人。不出所料，我們連續(xù)打了十幾個電話，結(jié)果依然還是三缺一。

　　劉胖子迷茫地問：“沒人敢出來，怎么辦？”

　　李昂考慮片刻，突然提議：“去找楊麗華如何？”

　　“對呀，我怎么沒想到?！蔽荫R上贊同。

　　楊麗華是個醫(yī)生，一起打過幾次麻將后，慢慢跟我們成了牌友。她的牌癮很大，手氣也一向很好，我們?nèi)齻€都有過連錢包都輸給她的慘痛經(jīng)歷。劉胖子此時已面如紙色，嘴唇顫抖著說：“我怕……”李昂輕蔑地拍拍他：“老劉，你要抱著必死的決心去！”

　　于是，我們?nèi)齻€開著劉胖子的寶馬車，驅(qū)車直奔楊麗華的單身宿舍。盡管事先沒有電話預(yù)約，但我們猜楊麗華一定在。果然，當(dāng)我們給楊麗華打電話說我們已經(jīng)到了她宿舍樓下時，神奇的一刻到來了，她居然說，她也正想找我們呢！

　　五分鐘后，長裙飄飄、楚楚動人的她走下來了?？匆娢覀冐頃r，她不由杏眼一亮，那貪婪的神態(tài)，宛如看見了三只待宰的肥羊。但我們馬上就發(fā)現(xiàn)，她身后還跟著兩個姑娘。一個戴著眼鏡，衣著樸素，文靜秀氣，看起來有些靦腆。另一個身高像模特，眼睛大大的，身穿短裙，兩腿修長，可惡的是，她腳上還蹬著一雙足有十厘米的細高跟鞋，所以我們必須得對她保持仰視。

　　“她叫趙萱?！睏铥惾A指著戴眼鏡的文靜女孩子說，“李昂以前應(yīng)該見過吧？”

　　李昂搖了搖頭，又馬上點頭示意：“你好，你好！”

　　劉胖子的眼神里則閃過一絲異樣，不過只在一瞬間就隱藏了起來，熱情地伸出了他那肥嘟嘟的大手。

　　“她叫白香蘭，是我中學(xué)時候的死黨。不過上大學(xué)后大家都各自忙，見面的機會不太多?！睏铥惾A又指著高挑的“女模特”說。

　　“你好……”我們紛紛抬頭看去。

　　“今天可是‘鬼節(jié)’啊，你們?nèi)齻€女孩子怎么湊到一起的？”劉胖子實在太驚訝了。

　　“正因為是‘鬼節(jié)’，香蘭給我打電話說她今天終于不忙了，我就讓她趕緊過來陪我了，要不然宿舍里就我一個人，怪害怕的。”楊麗華笑嘻嘻地一指女模特。

　　“那這位趙……趙姑娘也是過來陪你的？”李昂猶疑地看向趙萱。

　　“她呀？是我的大學(xué)室友，唉，剛失戀的小可憐……”

　　“麗華，你真是大嘴巴……”趙萱霎時臉紅了。

　　我暗想：看來這個文靜的女孩子是來找楊麗華傾述衷腸的。

　　楊麗華介紹完畢，問：“我們干嗎去？”

　　是啊，我們該干嗎去？這是個問題。我們?nèi)嗣婷嫦嘤U，一時都沒了主意。期盼的牌局肯定是泡湯了，盡管與楊麗華切磋完畢，只怕也是兇多吉少，但我們依然有些失落。

　　“我們?nèi)タХ瑞^坐坐怎么樣？”大美女白香蘭突然提議。

　　“這個主意太好啦！”劉胖子最先響應(yīng)。我和李昂也不反對，在這種連爺們兒都不敢出門的七月十五之夜，能跟三個美女去喝杯咖啡，倒也不壞。

　　“上車，都上車！”劉胖子熱情地招呼三位美女，可是問題來了，一輛車上最多坐五個人，所以最后只能剩下李昂或者我。于是，我和李昂決定讓他們四個先走，我倆打車去。

　　路面上的車輛并不算多，等我和李昂終于打上車的時候，劉胖子已打來電話說，他們幾個已在天鵝湖畔的倫曼咖啡館坐下了。我看著李昂問：“你說，劉胖子現(xiàn)在正和三個美女聊什么呢？”

　　“吹牛唄?！崩畎浩擦似沧臁?/p>

　　“那個白香蘭足足有一米七五吧？”

　　“差不多吧，穿上高跟鞋就一米八五了?！?/p>

　　“嘖嘖，真是個大美女！”

　　“我倒覺得那個趙萱也挺耐看的。”

　　“可我感覺那姑娘有點悶啊?！?/p>

　　“人家現(xiàn)在跟咱還不熟嘛，熟了就不一定啦?！?/p>

　　“那姑娘有點兒土，裙子穿得都掉色了?！?/p>

　　“人家那叫樸素好不好？”

　　“師傅，能在車上抽煙嗎？”李昂有些悶悶不樂。

　　“想抽就抽吧?！彼緳C師傅看起來比較隨和。

　　我和李昂在車上一邊抽煙，一邊胡扯，很快就到了倫曼咖啡館。下車后，我們才發(fā)現(xiàn)周遭都沒有路燈，我們已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怎么回事啊？平時這一帶整晚都燈火通明的?！?/p>

　　“里面黑燈瞎火的，沒走錯吧？”我們站在倫曼咖啡館門口，茫然四顧，心神不安。

　　“應(yīng)該沒錯呀？你看，前面就是天鵝湖??！”

　　這時候，一個黑乎乎的龐大身影朝我們飄了過來，一把就掐住了李昂的脖子，尖聲尖氣說：“還我命來—”

　　“啊—”李昂大喊一聲，隨后照著黑影就是一拳，“靠，劉胖子，你找死??！”

　　劉胖子哈哈大笑，領(lǐng)著我倆走了進去。

　　“不知哪里的煤氣管道泄露了，我們剛到這一會兒，就碰上市區(qū)大面積停電，多會兒來電，還他娘的是個未知數(shù)呢！”劉胖子邁著他那與身材極不相稱的輕盈腳步，帶我們走進了最里面的卡間。

　　燭光搖曳，三個姑娘看起來面若桃花，正端坐在餐桌另一端的沙發(fā)上。我先坐下，李昂把雙肩包小心翼翼摘下來，就挨著我坐下了。但背包實在太臃腫了，幾乎占了一個座拉，以致身軀龐大的劉胖子怎么也擠不進來，便沒好氣地瞪了李昂一眼，李昂只好把背包塞到了腳底下。

　　“點什么，請隨意?！眲⑴肿影丫扑畣芜f給對面三個姑娘，擺出一副“我做東”的架勢。楊麗華和趙萱親昵地湊在一起翻看，白香蘭則嫣然一笑，優(yōu)雅地說：“謝謝，我來一杯藍山咖啡就行了。”

　　“兩杯卡布奇諾！”楊麗華和趙萱也很快達成共識。

　　“我也要藍山！”劉胖子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白香蘭一眼，“美女，不介意我和你一樣吧？”

　　“不介意，呵呵?！卑紫闾m大方地微笑著。

　　劉胖子又仔細盯著趙萱看，趙萱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劉胖子干咳一聲，神態(tài)變得有些不自然。李昂靜靜注視著劉胖子，目光里滿是不屑。

　　“喂，你們兩個呢？”劉胖子粗魯?shù)匕丫扑畣螔伣o我和李昂，反正我們早已習(xí)慣了這小子的重色輕友，所以雖然心里恨得咬牙切齒的，但當(dāng)著三位美女，也不便發(fā)作。

　　“我要摩卡。”我把菜單推給李昂。

　　“一杯芒果汁就行了。”李昂也許是怕別人誤會他的口味太不爺們兒，馬上又補充道，“喝咖啡我怕晚上睡不著?！?/p>

　　“可是，咖啡機也要用電?。　睏铥惾A嘆了口氣，“也不知多會兒才能來電?。俊?/p>

　　“這位女士請您放心，只要一來電，我們就會盡快為您奉上的。”一旁侍立的美女服務(wù)員甜美地微笑著。

　　“還不如去打麻將呢！”李昂抱怨著。

　　“你行了，”劉胖子沖他吼道，“打麻將也得有電啊，黑燈瞎火的，萬一詐和怎么辦？”

　　“我有個提議，”高挑美女白香蘭忽然開口了，“我們與其這樣干坐著，不如玩一個講故事的殺人游戲，打發(fā)打發(fā)時間怎么樣？”

　　“我贊成！”楊麗華也不問規(guī)則，就率先拊掌。

　　“不會吧？”趙萱似乎有些猶豫，“在這樣一個停電的七月十五之夜，本就陰森森的，再講殺人的鬼故事……”

　　“也不一定非是鬼故事，”楊麗華說，“只要驚悚就行唄？”

　　“對，誰講得最驚悚誰請客！”

　　“為什么？”趙萱輕輕扶了扶眼鏡。

　　“今天不是‘鬼節(jié)’嗎？據(jù)說街上到處有猛鬼出沒，如果誰講的殺人故事，連鬼都能嚇跑了，難道不值得請客慶賀一下嗎？”白香蘭優(yōu)雅地往后一甩秀發(fā)，“咦？我說，對面三位男士怎么集體噤聲了？”

　　一陣奇異的沉默過后……

　　“這個提議不……錯！”劉胖子大約是硬生生將“不”字后面的“好”字給咽回去了吧。

　　“哈哈，就是就是，誰怕誰？”李昂強顏歡笑道。

　　“行！”見大伙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臉上，我也只好點頭。

　　白香蘭看著眾人說：“游戲開始之前，我給大家介紹一下規(guī)則如何？”

　　“好啊，這個必須有！”

　　“第一，每一個故事里的人物，都用我們在座六位的名字如何？這樣講出來的驚悚故事，會有強烈的代入感。第二，關(guān)于殺人的規(guī)則，比方說，假如我講的故事情節(jié)里，最后把劉胖子殺死了……”

　　劉胖子聞言，馬上打了個激靈。

　　白香蘭繼續(xù)說：“那么接下來，就該劉胖子出場講故事，然后他的故事里又把楊麗華殺死了，接下來—”

　　“就該我講了，對吧？”楊麗華興奮起來，“我講到最后，假如又把周斌殺死了，就輪到周斌講。以此類推，每個人都要被殺死一遍，所以每個人都得講故事，而且一個人不能重復(fù)被殺死，是不是？”

　　“也對，也不對！”白香蘭笑了笑，“在故事的中途，誰都可以被殺死，但只有最后被殺死的那個人，才是下一個要講故事的人！”

　　“可這樣有一個問題，不一定每個故事里，人物都正好是六個啊？也許有時多，有時少，少了還好說，如果人物多了，那豈不是名字不夠用了？”

　　“所以，故事里的主要人物必須用我們六個人的名字。男的就是劉志（劉胖子）、李昂和周斌，女的就是楊麗華、趙萱和白香蘭。在故事里，我們六個人彼此的關(guān)系，可以任意組合，可以是夫妻或者戀人，也可以是朋友或者同事，還可以是親人或者仇人。總之不受任何限制。至于次要人物嘛，就用張三李四王五趙六代替如何？反正也不重要，只是跑跑龍?zhí)茁??！?/p>

　　“成，就這樣吧！”

　　眾人一片附和聲。

　　“誰先開始講呢？”

　　半晌沒人接話，我這才發(fā)現(xiàn)，五雙眼睛竟然不約而同地匯聚到了我臉上。

　　“我先開始？”看著大家充滿期待的眼神，我?guī)缀跻獣灥乖诘亍?/p>

　　“周斌，快點兒講吧，開個好頭嘛！”

　　“講就講！”我發(fā)現(xiàn)我已不可能找到盟友，只好硬著頭皮，清了清嗓子，“本故事純屬虛構(gòu)，如果嚇人，純屬自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