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那時年幼

　　張昔羽身形嬌小，足音也很輕，在靜寂的大廳卻顯得格外清晰，張薰羽聽著門被打開又關(guān)上，客廳重新歸于靜寂，才睜開眼，眨了眨把眼里氤氳的水霧眨下去，卻在觸到中指上微涼的指環(huán)時眼淚再不受控制的從眼眶里很緩慢的落下來，直到濕濕涼涼落了一臉才伸手胡亂的抹干凈。

　　從茶幾上把手包拿過來，打開，手包很小巧，里面的東西不多，一部手機(jī)，幾張卡，還有……一塊滴膠墜子。

　　晶瑩透亮的滴膠墜子，正中是一株風(fēng)鈴草。不光滑也不精致，像是出自初學(xué)者的手筆。

　　這塊墜子，她藏在衣領(lǐng)里，貼在心口上，從不離身，昨天晚上因?yàn)橐┲Y服戴著太過違和，才取下來放在手包里。

　　張薰羽小心翼翼的，把滴膠墜子再一次貼在心口，像以往很多次一樣。

　　“不要哭了，這個送給你，滴膠里的是風(fēng)鈴草，我媽媽說，風(fēng)鈴草可以帶來幸運(yùn)。”

　　“你以后難過的時候，看看這個墜子，就不會難過了?！?/p>

　　記憶里比自己大四五歲的男孩對著蹲在地上哭得慘兮兮的小女孩攤開手，干燥潔凈的手里躺著一塊滴膠墜子。

　　那年她的母親離世，她一個人跑出來，蹲在醫(yī)院的草地上哭得凄慘兮兮，然后，就碰見了他，送她滴膠墜子，陪她玩鬧，她也會趴在他的腿上安靜的聽他彈鋼琴。她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別人叫他顧少爺，她就叫他顧家的小哥哥。那時他們都還是年幼的孩子。

　　“小薰，你將來想去哪里呢？”記憶里顧家的小哥哥在練習(xí)鋼琴曲的間隙，低頭問她。

　　她當(dāng)時想了很久也想不出來自己對哪個地方有特殊的偏好，最后皺著兩彎細(xì)黑的小眉毛說：“倫敦吧?！迸⒆哟蠖嘞矚g浪漫的巴黎，她卻喜歡倫敦多一些，不知道為什么，也許是巴黎太過浪漫而顯得輕浮。

　　再后來，他出國去了倫敦讀書極少回來，她留在國內(nèi)接受幾乎是封閉式的精英式教育，再也沒有見過他。

　　和顧家聯(lián)姻時，其實(shí)她的內(nèi)心是雀躍的，是和他結(jié)婚啊，張薰羽甚至覺得張家的這一場災(zāi)難都似乎成了上天的恩賜，到頭來，原來不是恩賜，是幻夢。

　　顧湛……他也早就不記得自己了吧。

　　昨晚到現(xiàn)在，顧湛應(yīng)該早就醒了吧，卻沒有給她一個電話一句解釋。張昔羽都知曉要給自己一個解釋。

　　手指無意識的在手機(jī)上滑動，回過神之前，已經(jīng)撥通了那個早已爛熟于心的號碼。

　　張薰羽只好拿起手機(jī)放到耳邊，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情，有點(diǎn)慌張又隱隱期待：“喂……顧湛?！?/p>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

　　“小薰，我哥去公司了，手機(jī)忘了拿落在家里了?！睖貪櫢蓛舻穆曇?，像四月的風(fēng)聲，帶著和煦和暖拂過來，輕易就讓人平靜下來。只是他聲音的鎮(zhèn)靜力對現(xiàn)在的張薰羽來說卻沒有多大的效力。

　　不是顧湛，是顧湛的弟弟顧沉，顧氏的二公子。

　　這一次沉默的人換成了張薰羽。

　　“小薰？”沒有得到回應(yīng)，顧沉有些遲疑的開口，“你……還好吧？”今天早上的報(bào)導(dǎo)，他也是看到了的。

　　“我沒事，幫我把通話記錄刪了吧，別告訴顧湛我打過電話來?！?/p>

　　一句“怎么了”還沒有問出口，電話已經(jīng)被張薰羽掛斷，顧沉錯愕的愣在原地。

　　小薰她……哭了？

　　張薰羽伸手抹了抹深呼吸了好幾次之后再次掉下來的眼淚。

　　真是，沒用啊，居然又哭了。哭什么呢？顧湛不記得自己了，顧湛醒過來了卻對自己這個未婚妻沒有一通電話一個解釋嗎？可是顧湛本來就不愛自己吧，本來就只是出于利益的商業(yè)聯(lián)姻吧。何況也已經(jīng)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么久遠(yuǎn)的事情，誰會記得呢？

　　只有自己把一切都記得那么清楚。

　　“孩子……”身后傳來父親的嘆息，聲音都蒼老許多。

　　張薰羽回身抱住父親的腰，終于顫著肩膀壓抑的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