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看店不要緊，但我還是多嘴問了一句：“那你干什么去？”

　　三叔搖了搖手里的玻璃瓶，說：“干咱們這行，得有頭有尾。小燕兒死的憋屈，滿心怨氣總得化解是不是？”

　　“你看的書里面，這玩意兒得怎么化解？”

　　我下意識的回答：“一般是送到寺廟道觀之中，終日聽經(jīng)洗滌心靈，總能消散怨氣的。極端一點的方法，會用三十六陽火燒灼，也能燒的干干凈凈，不過那樣小燕兒死后也不得安寧。”

　　三叔聽我說的頭頭是道，說：“所以說，三叔得去一趟五臺山，把這個瓶子交給那的法僧，所以說這段時間可回不來?！?/p>

　　我愣愣的說：“可是，五臺山距離這不過幾個小時車程，用得著幾天嗎……”

　　三叔臉上的笑容凝固了，然后板著臉說：“小孩子剛?cè)肷鐣?，得圓滑一點，三叔說要好幾天，那就是好幾天！你爺爺既然把你交給我，我總得負(fù)責(zé)把你教育好。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以后說話可得學(xué)著點！”

　　他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把鑰匙丟給我，說：“店鋪后屋里有床，自己打掃一下。”

　　“要用錢了，就在抽屜里拿，別亂花就行，小小年紀(jì)不能被物質(zhì)給迷了雙眼！”

　　“還有，記住我的話！有人買花圈壽衣，就讓他滾蛋！有人登門求助，你就一概不理！半夜里記得把破魂燈放下來！別告訴我你不知道什么叫破魂燈！”

　　他哼哼唧唧的轉(zhuǎn)身離開，然后找到花白胡子老頭，伸手指了指我，應(yīng)該是要老周送我回去。

　　我看著眾人七手八腳的把小燕兒的尸體搬下來，然后在樹上潑上汽油，只見火苗升起，很快燒成一團(tuán)灰燼。

　　我知道，明年這個時候，燒焦的老樹其實還會生根發(fā)芽的。畢竟這陰氣極重，而且樹下的根系根本就沒燒到。

　　但新發(fā)芽的柳樹想要再成氣候，就不知道是多少年以后的事了。

　　有村民推著二輪車過來，把小燕兒的尸體用白布蓋起來，準(zhǔn)備推下山。這時候那個花白胡子老漢才客客氣氣的跟我說：“小兄弟，我先送你回去吧?！?/p>

　　我轉(zhuǎn)頭看去，發(fā)現(xiàn)三叔早就不見了蹤影，不由心中暗罵。這老家伙估計早就想找個人給看店了，不然的話也不會當(dāng)天晚上就抓我的差，自己卻跑去逍遙自在。

　　當(dāng)下我就跟花白胡子老漢說：“那就麻煩周伯伯了?！?/p>

　　說起來這一天過的倒是挺充實的，早上的時候還在老家，下午的時候就見了一具差點詐尸的僵尸。

　　這要是換成一般人，指不定得嚇得半夜睡不著覺。但我小時候在爺爺那看過很多書，對這類事情基本上早就免疫了。

　　不要說小燕兒還沒詐尸，就算真有僵尸蹦跶過來，我估計也會臉不紅心不跳，還得跟人家打個招呼。

　　我回到店里的時候太陽早就落山了，我打開門后，先是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背包，發(fā)現(xiàn)三萬塊錢還好好的躺在包裹里面，一顆心頓時放了下來。

　　然后我才找來拖布和抹布，把后屋好好的給打掃了一下。

　　說起來后屋挺干凈的，地一拖，桌子床一擦，再找一床新被子，基本上自己的小窩就齊活了。

　　等我安頓好之后已經(jīng)深夜了，想到三叔說的破魂燈還沒開，于是又蹦起來找到開關(guān)，連續(xù)試了好幾下，外面的屋檐下才亮起了一盞紅色的燈光。

　　爺爺?shù)臅锩嬗涊d，破魂燈是驅(qū)鬼用的，有點像是現(xiàn)代的燈語，破魂燈一亮，就像是普通人家把門給關(guān)上了，謝絕訪問的意思。

　　不過這是很久以前的傳說了，現(xiàn)在基本上沒人用，若不是我看的書多，估計連什么叫破魂燈都不知道。

　　打開破魂燈，我就把鋪子反鎖，一個人回屋睡覺。

　　說起來我活了十八年，連學(xué)校宿舍都沒住過，沒想到第一次在外住宿，竟然是一個專門賣花圈壽衣的白事店。

　　我沒有認(rèn)床的習(xí)慣，再加上白天奔波了一整天，所以當(dāng)天晚上睡的很香。第二天六點多的時候，我就精神百倍的醒了過來。

　　不過醒來后才想起自己已經(jīng)不在家復(fù)習(xí)了，也不用再背英語單詞了。

　　想到這，我還有點黯然，沒有考上大學(xué)可能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也不知道明年能不能有機會重考。

　　雖然不用復(fù)習(xí)，但我依舊保持了良好的作息習(xí)慣。反正也睡不著，就準(zhǔn)備打開店門，先打掃一下衛(wèi)生。

　　雖說三叔沒跟我談報酬，但好歹也是給他看店的，一個月三千塊錢的工資總不會少吧？

　　誰成想剛剛打開卷簾門，就發(fā)現(xiàn)外面站著一個西裝革履的胖子，他滿臉堆笑，湊過來說；“小哥兒，小哥兒，何老師在嗎？”

　　我這位便宜三叔姓何，但叫什么我還真不知道。但我謹(jǐn)記著三叔昨晚交代的話，就客客氣氣的說；“您好，三叔出門了，這幾天店里不做生意?！?/p>

　　那胖子舔著臉擠進(jìn)來，笑瞇瞇的說：“原來是何老師的侄子，難怪龍馬精神，一表人才。”

　　“是這樣的，我家出了點事，要何老師幫幫忙，規(guī)矩我們懂，這點辛苦費，麻煩您啦……”

　　他一邊說，一邊從公文包里掏出了兩捆百元大鈔，白條上還有銀行留下的印記。

　　我暗暗震驚，這位便宜三叔在省城是沒少撈錢??！隨隨便便一個顧客，出手就是兩萬！

　　但我仍然很堅定的拒絕了胖子，甚至連碰都不去碰那兩萬塊錢，只說三叔不在，我做不了主，更不敢壞了規(guī)矩。

　　那胖子神色暗淡，然后把錢收起來，彎著腰退了回去，臨走的時候還非得留下一張名片，說三叔回來了一定要給他打電話。

　　這胖子的到來就像是開啟了某個信號，接下來的客人絡(luò)繹不絕。有的開著豪車進(jìn)門，二話不說就塞給我?guī)兹f塊錢的紅包，要我給三叔打電話。

　　也有的氣度不凡，隨手就送來一件古玩，或者名畫。

　　最不濟的也是一對小情侶，眉宇之間滿是黑氣?？此麄兡昙o(jì)比我大不了多少，卻已經(jīng)背上了人命債。

　　沒錯，在我們眼里，打胎也是人命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