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游寺

　　聽到這個記憶中熟悉的聲音，陳愷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回首道：“二哥還是如此神出鬼沒??！”陳愷特意在‘神’‘鬼’二字上稍稍加重了語氣。這來者正是陳雍第二子陳悅。年長陳愷五歲，年方弱冠。三年前，陳雍長子陳慎意外而亡，而陳悅雖于家中排行老二，而實際上卻已成為了陳家的長子。

　　陳悅顯然聽出了陳愷話中的弦外之音，哈哈大笑兩聲，卻并不在意。只見他伸出右手來，一巴掌重重的拍在陳愷的肩頭，說道：“三弟，哥哥今兒恰好有空，咋哥倆出去走走？這幾日圓通大師正好至相國寺開壇論法，想必正熱鬧得緊，正好耍子?！?/p>

　　陳愷正齜著牙揉了揉被拍痛的肩膀，聽到‘圓通’這個法號，面上不免多了幾分古怪之色。繼而他狐疑的看了陳悅一眼，打趣道：“許久不見，二哥怎得對佛法這般感興趣了？”

　　陳悅心知陳愷是報方才一語之仇，卻也并不點破，打了個哈哈，答道：“這不是怕三弟在家里悶壞了嘛，正所謂‘知之不若行之’，大丈夫當(dāng)斷則斷，給哥哥一句話，到底是去還是不去？”

　　陳愷無奈道：“二哥都己這般相邀，小弟又怎敢不去？只有恭敬不如從命啦?！?/p>

　　聽到陳愷的回答，陳悅露出了勝利者的笑容，大笑道：“好兄弟！”又轉(zhuǎn)過頭去對身后的小廝喚道：“愣著干什么？還不速速去備車？”說罷，無視了陳愷的苦笑，一把拉過陳愷，二人相攜著走向了大門。

　　一陣顛頗之后，馬車終于到達(dá)了目的地——相國寺。不甚平整的路面和毫無防震設(shè)施的馬車讓陳愷累了個夠嗆。竟是懷念起后世擁擠的公交車來。

　　陳愷暈乎乎的下了馬車，放眼望去，相國寺果然人流如織，熱鬧非凡。望著這車水馬龍的景象，陳愷竟有種無從涉足的感覺。正茫然間，身后的陳悅拉了拉陳愷的衣袖，低聲喚道：“老三，這邊走?！标悙鸶S陳悅拐進(jìn)了路旁的一條小巷，只見陳悅輕車熟路的左轉(zhuǎn)右轉(zhuǎn)，最終來到一個角門前，陳悅輕輕將門敲了三下，未幾，一個小廝探出頭來，掃視了陳悅、陳愷二人一眼，恭敬地彎腰笑道：“陳公子來啦？”那小廝話音剛落，門后便隨之傳來一聲長笑，一個身穿淡青長袍，文士摸樣的青年男子大步走將過來。

　　來人笑道：“好你個陳樂之，又來蹭我的好酒啦。怎的今天有空出來?難道不怕令尊怪責(zé)與你么？”陳悅笑答道：“有我三弟在，如有令牌在手，何人敢擋？”

　　陳愷聽的此言，無奈的翻了個白眼，佯怒道：“我就說二哥怎會如此好心，原來是把我是把我當(dāng)路引來著?！比讼嘁暥?。笑罷，陳悅向陳愷介紹道：“三弟，這便是我新交的好友楊秀楊子珍?！崩^而，陳悅回首向楊秀介紹道：“這位便是我常提到的三弟陳愷了?！?/p>

　　楊秀微一頷首，笑道：“早聞陳家麟兒之名，今日得見，幸甚幸甚?！标悙鹈ΨQ不敢。陳悅大笑道：“子珍，貴客上門，還不速速擺上十年的梨花釀，一醉方休?！庇只仡^喚道：“三弟，與我等同飲如何？”

　　陳愷略一遲疑，還是搖了搖頭道：“許久未來相國寺，又恰逢盛事，我卻是想四處走走了?！?/p>

　　“也好。”陳悅微一沉吟，指著不遠(yuǎn)處的小路道，“沿此小道直走，便可至相國寺正殿。彼處人多，三弟可得稍加留意了?！标悙瘘c了點頭，便向前走去。

　　相國寺占地極大，放眼望去，偏殿、客房無數(shù)。此道上雖稍顯偏遠(yuǎn)，但松柏隱隱，鳥鳴嚶嚶，卻正有幾分‘禪房花木深’的古剎風(fēng)味。陳愷索性負(fù)手緩緩而行。

　　途經(jīng)一座偏殿，一陣低沉的木魚聲吸引了陳愷的注意，陳愷邁步入內(nèi)，只見殿內(nèi)陳設(shè)聲，木魚聲戛然而止。老僧緩緩睜開雙眼，見到陳愷，先是目露驚奇之色，繼而自嘲的搖了搖頭。卻又指向案前簽筒道：“施主可要抽支簽？”

　　不知怎得，陳愷就想到了當(dāng)初大學(xué)時代和室友用手機(jī)軟件爭相抽簽算命的情景來。這讓他不禁有些暗暗發(fā)笑。生長在紅旗下，受過二十余年的唯物主義教育的陳愷，對鬼神的敬畏相較于古人而言，卻又是不知低至何處了。陳愷笑著看了看簽筒，遂抱著試一試的玩笑心態(tài)，跪坐在蒲團(tuán)上輕輕搖起簽筒來，隨著簽筒的搖晃，一支簽慢慢伸出，掉落在了地上，陳愷撿起此簽，只見簽文道：

　　寶劍出匣耀光明，

　　在匣全然不惹塵。

　　近得貴人攜出現(xiàn)，

　　有威有勢眾人欽。

　　卻是第二九簽：趙子龍救阿斗。陳愷笑了笑，隨手將木簽扔回了簽筒，也不解簽，徑直走出了大殿，老僧卻也并未攔阻。未幾，殿中又響起了陣陣木魚之聲，其中隱約夾雜著一聲嘆息：“似夢非夢，成于夢乎？昔者已逝，來者奚為？”

　　陳愷仿佛并未在意，猶自緩步前行，隨著陳愷漸行漸遠(yuǎn)，人聲卻也由不可聞越發(fā)的變的清晰可見起來。陳愷走到正殿之前，更見各色馬匹，車轎一溜兒排列著。又夾雜著殿前不遠(yuǎn)處各色炊餅、果子鋪的各種大力吆喝叫賣之聲，紛紛擾擾，卻把個佛門清凈地變作了鬧市菜場一般。

　　陳愷見此景，不由得感到哭笑不得，搖了搖頭，索性駐足而立，興致勃勃的看起這古代的賣場來。

　　忽的，耳畔一陣“表少爺，表少爺”的呼聲夾雜在叫賣之聲中傳來，陳愷初不以為意，卻待后來人呼之再三，才猛然驚覺這原來是在喊自己，待得回過頭來，只見一人滿頭大汗的擠上前來道：“表少爺啊，小的可跟上您啦，少爺正喚您去用齋飯呢?！眮砣苏顷悙偹鶐У男P陳安，陳愷啞然，才發(fā)覺天空日頭高照，竟已是晌午時分了，陳愷微一頷首，便隨著陳安向來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