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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林姐姐

小說:大官人作者:三戒大師時間:2021-05-31 08:3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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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賢已經(jīng)醒了,但他躺得太久,全身肌肉不僅萎縮的厲害,而且不受控制,因此動彈不得。

  這種感覺太糟糕了,但好在他只有十六歲,身體恢復(fù)很快,幾天后便能被扶著坐起身來,再也不用人喂水喂飯、了。

  一捱能動彈,他便開始按照心里盤算好的方案復(fù)健,最先是手腳小關(guān)節(jié)的復(fù)健操。他只要睜著眼,就會反復(fù)循環(huán)的做,直到動彈不得為止。

  起先家里人看了十分恐慌,以為他犯了什么魔怔,想要請道士來鎮(zhèn)魔哩。王賢解釋了半天,才讓他們明白,這是自己在為加快康復(fù)而努力。

  盡管不信這樣能幫助恢復(fù),但老娘很忙的,只要他沒魔怔,根本不管他是鬼上身還是跳大神。

  于是王賢繼續(xù)發(fā)他的神經(jīng),其實(shí)復(fù)健過程是極痛苦的,每一次發(fā)力都像有千萬根針在扎,都是要付出極大毅力的。好在他性情極為堅韌,既然決心盡快擺脫廢物的頭銜,那是多少苦頭都能吃的。

  全程陪伴他的銀鈴知道,哥哥每次躺在床上跳完大神,都像水里撈出來的,顯然是承受了極大的痛苦。可她從來沒聽他哼一聲,哪怕他有時候,不知不覺,嘴唇都咬破了……

  這不是一回兩回,而是每天十來次,且日日如此。這還是自己那嬌氣的二哥么?難道大病一場能讓人脫胎換骨?銀鈴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看向二哥的目光,漸漸變了。

  八天后,王賢便能下地了,對這種神速,他自個也十分吃驚。本以為,以自己那二把刀的復(fù)健操,就算再努力一倍,也不能這么快就見效。想來想去,他估計是自己在昏迷時,老娘一直堅持給他推拿,讓他的身體還沒徹底銹死。

  其實(shí)還有個原因,就是吳大夫那一百文一副的湯藥,雖然價錢坑人,但效果真不坑人。

  無論如何,能下地了,就比整天在床上強(qiáng)。

  當(dāng)銀鈴將這個好消息,告訴老娘和大哥后,兩人竟飯也不吃,便跑來西廂房。

  看到王賢在王貴的攙扶下,下地緩緩走了兩步,老娘轉(zhuǎn)過頭去,望著門外的天空,深吸了好幾口氣,還是沒忍住,掉下一串淚來,罵道:“破屋,灰落到老娘眼里了!”

  王貴也是一把一把直抹淚,銀鈴更哭得稀里嘩啦,倒讓王賢有些摸不著頭腦。他記得自己醒來的時候,家人高興歸高興,可沒到現(xiàn)在這樣喜極而泣。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其實(shí)也不難理解,畢竟在這個年代,很多傷病都會造成永久性傷害。當(dāng)時雖是醒了,但誰也不知道,他還能不能站起來。如果不能站起來,又跟昏死有什么區(qū)別?

  是以直到這一刻,家里人才徹底松了口氣,知道他真的能復(fù)原了!

  第二天,王貴便央人做了副拐杖給王賢拄著。這樣練了幾天,王賢終于可以走出房間,看一看自己生活的院子,看一看頭頂那方藍(lán)天!

  天可真藍(lán)啊,雖然只有小小的一方,但像剔透的藍(lán)寶石,王賢貪婪的深吸口氣,感受久違的自在……

  正在陶醉著呢,門外傳來門環(huán)被叩響的聲音。

  銀鈴開門一看,見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一手提著個竹筐,她便脆生生的問道:“這位大叔,請問你找誰?”

  “你是王家姑娘吧?!蹦侵心耆诉肿煨πΦ溃骸罢垎柾醮竽镌诿??”

  “我娘不在哩。”在外人面前,銀鈴還是很有禮貌的,“大叔有什么事?”

  “眼看中秋,我家姑娘來給王大娘送月餅了?!敝心耆苏f著側(cè)過身,便見個十七八歲的少女,摘下了頭上的冪羅。

  銀鈴定睛一看,登時變了臉色:“你是林榮興他妹妹!”

  “王家妹子認(rèn)得我?”這少女眉目如畫,瘦比黃花,雖然衣裙是保守的寬大式樣,但那白皙的手腕纖細(xì)的難以置信。臉也瘦得只有巴掌大,仿佛一陣秋風(fēng)就能把她吹跑似的。

  這是個讓人望之便心生憐惜的女孩,但銀鈴卻拉下臉道:“廢話,你來干什么?”

  “方才我家大叔說過了……”少女的聲音輕柔低緩,隱有掩不住的疲憊。

  “我娘才不會要你家的東西!”銀鈴的聲音卻又脆又急,真是人如其名。不過說著說著,她還是不自覺的,對少女放緩了語氣,“你們快走吧,要是碰上我娘,你們就死定了?!?

  少女這個汗啊,心說有這樣說自己娘的么?不過她挑這個時候來,就是趁著王大娘去趕集,一時半會回不來。以她這兩年來的經(jīng)歷,對付個十來歲的小丫頭,還是綽綽有余的。

  便見她微微一笑道:“前些日子,在陸家藥鋪碰上王家大哥,聽說二郎醒了,我便說要來看望一下?!闭f著欠欠身道:“只是家中事多,不想竟拖到今天,實(shí)在是不應(yīng)該……”

  “不用你假惺惺。”銀鈴撇撇嘴道。

  “我從杭州買了幾條遼東參,權(quán)且算是賠罪了?!绷旨夜媚飬s不以為意的接著道。

  “喔……”銀鈴登時表情一滯。前天老娘還在發(fā)愁,說二哥再吃兩副藥,就可以進(jìn)補(bǔ)了。但是上等的補(bǔ)品都貴的要死,王家能撐著把藥抓完,就已經(jīng)到了極限?,F(xiàn)在是借都借不到,佘也佘不著,徹底一籌莫展了。

  雖然二哥說,不進(jìn)補(bǔ),慢慢養(yǎng)就是,但吳大夫說,流失的精氣不趕緊補(bǔ)回來,他將來還是個病秧子……這兩天把老娘愁得,晚上睡覺跟攤煎餅似的。

  本著老娘‘面子值幾個錢,實(shí)惠最重要’的原則,銀鈴一呲牙,改口道:“老杵在門口,人還以為王家不知禮數(shù),進(jìn)來說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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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的民居本來就緊湊,王家的院子更是逼仄,林家姑娘一進(jìn)來,便看見王二拄著雙拐,目光幽怨的望著自己。

  林家姑娘的心一緊,趕緊斂衽一禮道:“王家弟弟安好。”

  “好,很好?!蓖踬t打量一眼林家姑娘,嘴角掛著冷笑道:“林姐姐好久不見哇!”

  “是好久不見了。”在銀鈴面前不卑不亢的林家姑娘,對著王賢卻顯得很不自在,竟解釋道:“我那半年,一直在杭州和京師奔走,前些日子回來,才知道你受傷了……”

  “是么?!蓖踬t冷淡道:“你以為這樣,就說得過去么?”

  “說不過去?!绷旨夜媚锷钗跉猓纤哪抗獾溃骸八晕襾砹?,要打要罵,隨你處置。”

  兩人的對話,讓銀鈴和那大叔驚掉了下巴,這是什么情況?兩個人顯然是舊識,而且有些不得不說的故事……

  ‘天哪,我哥莫非和仇人之妹發(fā)生私情了?’銀鈴妹子展開豐富的想象,迅速腦補(bǔ)起來,‘這是多么狗血的劇情?。俊?

  ‘不可能,不可能……’那大叔也表情痛苦的暗叫道,‘我家姑娘就是瞎了眼,也不會看上這種廢物點(diǎn)心的!’

  兩人是如此震驚,以至于王賢和林姑娘提出要單獨(dú)談?wù)労?,他們竟覺著理所當(dāng)然。只是那大叔在扶著王賢進(jìn)屋的時候,手上用了暗勁,低聲威脅道:“敢對我家姑娘無禮,我饒不了你!”

  殊不知,王賢已經(jīng)對疼痛麻木了,嘴角掛起一絲苦笑道:“我現(xiàn)在這樣,能對誰無禮?”

  “也是?!蹦谴笫蹇赐踬t弱柳扶風(fēng)的樣子,不禁笑自己傻氣,把他擱在椅子上,然后掩門出去,又對仍大張著嘴巴,坐在天井里的銀鈴道:“這事兒,請不要說出去。”

  “我說了有人信么?白惹人笑話。”銀鈴回過神,白他一眼,便去給王賢煎藥了。想到吃了今天這最后一副,明天就可以用人參進(jìn)補(bǔ)了,銀鈴簡直開心壞了。既然是二哥的小情人送來的,自然用得心安理得。

  只是以二哥那副德行,林家姑娘怎么會看上他?盡管對方是仇家,銀鈴也不得不承認(rèn),林姑娘長得真好看啊,據(jù)說還識字。聽說林家好的時候,到她家提親的媒人,能排一條街呢。

  小姑娘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燒,簡直可以煎藥了。她恨不得變成一只蚊子,鉆進(jìn)西廂房里,聽聽里面人,到底在說什么。

  估計她要是聽見了,就得提刀追殺林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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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廂房中,王賢與林姑娘相對而坐,目光平靜如秋。

  “對不起?!绷止媚锷畋砬敢獾溃骸笆俏液α四??!?

  “確實(shí)是你害了我?!蓖踬t的語氣不那么生硬,冷冷淡淡道:“你竟然讓一個白癡,去做這種要命的事,居心是何等不良!”

  聽了他的誅心之言,林姑娘面色發(fā)白,她右手緊緊攥在胸前,再次垂首歉然道:“是我考慮不周,我當(dāng)時只想擺脫你的糾纏,才跟你打了那種賭,”說著抬起頭,眸子里起了水汽,顫聲道:“我怎么也沒想到,你竟然真會去攔駕……”

  “你知道我原先是個白癡……”王賢心中苦笑,自己原先真二啊,二到拿根棒槌就當(dāng)針。覺著這話簡直弱爆了,他聲音一沉道:“為了救我爹,我能豁上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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