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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列祖列宗在上

小說:明朝敗家子作者:上山打老虎額時(shí)間:2020-07-14 12:56:51

方景隆這張自帶威嚴(yán)的臉?biāo)查g懵了,仿佛烏云籠罩,他期期艾艾地道:“豈不是全賣了……全賣了……”

  這虎背熊腰的軍漢,突然眼角泛了淚光,一下子,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哇的一聲嚎叫道:“兒孫不肖啊,愧對(duì)祖宗啊……”

  方景隆痛哭流涕,只是不斷在地上叩首磕頭,哭天喊地的自責(zé),一旁的楊管事忙將心如死灰的方景隆攙起。

  方景隆長(zhǎng)嘆口氣,怒氣沖沖的對(duì)楊管事道:“少爺要賣地,你為何不修書來和老夫商量,為何……就這般縱容他?”

  楊管事委屈的道:“老爺去了南方,少爺便是一家之主,學(xué)生倒是攔,可攔不住啊,何況老爺早說過,只要少爺開心,什么事都好說,老爺修書來的時(shí)候,還說當(dāng)務(wù)之急,是給少爺治病要緊,這是腦疾,萬萬不可刺激了少爺,所以凡事都要順著……”

  “哎…”方景隆長(zhǎng)嘆口氣,卻是無言,隨即繼續(xù)朝廳里走去,方繼藩咂舌,像犯錯(cuò)的孩子,磨磨蹭蹭的才追上去,他倒是極想安慰父親,卻又不知該怎么出口。

  等到了廳里,方景隆正待吩咐:“斟茶來……”

  可環(huán)顧四周。

  原來在這堂中的紅木官帽椅不見了,那茶幾還有墻上的字畫也不翼而飛了,便連燈架子竟也憑空沒了蹤影。

  擺在這里的……

  是一個(gè)柳木桌子,一看就是半舊之物,還有……兩個(gè)長(zhǎng)條凳……

  長(zhǎng)條凳……

  南和伯府的正堂何等大氣,這孤零零的長(zhǎng)條凳,給人一種格外刺眼的感覺。

  方景隆眼睛發(fā)直,卻早有乖巧的仆役斟茶來,只是……用的卻不是白瓷的茶盞,而是……呃……一個(gè)大碗,陶碗上,明顯還有裂痕,當(dāng)然,這倒不是舊的,而是因?yàn)榱淤|(zhì)陶器燒制之后特有的裂痕。

  方景隆感覺眼前有些發(fā)黑,下意識(shí)的道:“桌椅……竟……竟也賣了?”

  楊管事像死了NIANG一般:“賣……賣了……”

  方景隆忙是用手撐著自己的身子,因這身子晃了晃,好不容易才緩過神,頓時(shí)怒火攻心,他突的額上青筋暴起,揚(yáng)起手,狠狠朝方繼藩面上打去。

  這碩大的巴掌,在半空劃過半弧,方繼藩下意識(shí)的閉上了眼睛,心里說,完了,打就打吧,這樣的人渣敗家子,其實(shí)公道的來說,自己都恨不得每天對(duì)著鏡子給自己來一巴掌。

  可這手掌快要到方繼藩的面頰的時(shí)候,突的頓住了,方景隆那張怒氣沖沖的臉,頓時(shí)沒了血色,宛如斗敗的公雞,眼里噙著淚,唉聲嘆息道:“繼藩,你娘死的時(shí)候,千叮萬囑,要爹善待你,這些年來,爹不敢續(xù)弦,不敢納妾,怕就怕對(duì)不起你死去的娘,你……成這個(gè)樣子……咳咳……”他拼命咳嗽,捂著自己的心口,哽咽道:“是爹的錯(cuò),都是爹的錯(cuò),你自小就沒有娘,不說了,不說了,你無災(zāi)無病就好?!?/p>

  他苦澀一笑,只是搖頭,猛地,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面上一下子又緊張起來,忍不住道:“寶貝……寶貝還在不在?”

  說話之間,他已如出弦的利箭,朝著書房疾沖而去。

  他的寶貝,自是書房里收藏的那些瓶瓶罐罐,還有祖?zhèn)鞯囊恍┱鋵?,他氣喘吁吁的到了書房,眼睛便落在那擺放博古架的方向。

  可誰(shuí)曉得,這時(shí)不只博古架上的東西不翼而飛,便連那博古架竟也消失不見。

  方繼藩和楊管事等人已是急匆匆的追了來,便看到方景隆捶胸跌足,聲震瓦礫的嚎叫道:“天哪……我這做的是哪門子孽哪……”

  “伯爺息怒?!睏罟苁聞傄锨?。

  “祖宗啊……”方景隆雙手擎天,發(fā)出咆哮:“兒孫不肖??!”

  方景隆已是眼前一黑,悶聲栽倒。

  方繼藩嚇得臉都白了,爹不是將軍嗎?抗壓能力這么差!

  他一把將方景隆扶住,身后已傳出哭爹喊娘的聲音:“不好了,不好了,伯爺昏厥過去了,快請(qǐng)大夫,還請(qǐng)大夫來?!?/p>

  方家已是雞飛狗跳起來,亂做了一團(tuán)。

  方繼藩深吸一口氣,見眾人手足無措的樣子,心里既有愧疚,卻不得不打起了精神,中氣十足道:“楊管事,你親自去請(qǐng)大夫,鄧健,去取毛巾來,要沾水。”

  方繼藩試了方景隆的鼻息,還好,氣息還算順暢,脈搏雖弱,卻沒有紊亂,心里便松了口氣。

  這個(gè)該死的敗家子……方繼藩也不知在罵從前那個(gè)家伙,還是自己了。

  也好在現(xiàn)在府中的人都亂做一團(tuán),沒有察覺出這位方大少爺有什么異樣。

  ……………………

  紫禁城的暖閣。

  弘治天子近來身子不好,不過他歷來勤勉,即便身子不爽,卻依舊不敢荒廢了政務(wù)。

  不久之前,便有人來奏,說是南和伯方景隆平西南土司之亂凱旋還朝,已入了京城,不久就要入宮覲見。

  弘治天子頓時(shí)面帶紅光,喜出望外。

  他靠在軟墊上,在召見南和伯之余,手捧著一篇《辯奸論》,而皇太子朱厚照則小心翼翼的侍立在一旁,面帶豬肝之色。

  朱厚照乃是弘治皇帝的獨(dú)子,自是對(duì)他寵愛有加,看著眼前的少年太子,弘治目中盡顯慈愛:“朕聽說,近來師傅們教你的是《辯奸論》,乃蘇洵所作,此文雖略顯刻薄,卻也有其長(zhǎng)處,你都熟讀了吧?”

  “熟……熟讀了……”朱厚照低眉順眼,不敢抬頭去看弘治。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弘治便含笑道:“既如此,那么……便背來朕聽聽。”

  朱厚照那滴溜溜的眼睛,霎時(shí)充血一般,忙是用眼睛勾著腳下的靴子,磕磕巴巴的道:“事……事有必……必至,理……理……”

  理了老半天,便背不下去了。

  弘治身子微傾,略帶不喜:“你讀了半月,只背了這五個(gè)字?詹事府的師傅們悉心教導(dǎo),你一字都沒聽進(jìn)去?”

  朱厚照聳拉著腦袋:“兒臣知錯(cuò)。”

  弘治皺眉,露出嚴(yán)苛的樣子:“你是太子,將來是要克繼大統(tǒng),若不讀書,如何明理,不明事理,如何治天下?”

  朱厚照戰(zhàn)戰(zhàn)兢兢:“兒臣……兒臣……”

  見朱厚照嚇壞了的樣子,弘治皇帝竟是心里一軟,嚴(yán)厲的目光便融化了,他噓了口氣:“哎,你呀,是被你的母后寵溺壞了,往后不可如此,要用心進(jìn)學(xué)?!?/p>

  朱厚照目中掠過了狡黠之色,從前但凡只要父皇教訓(xùn)自己,只要自己露出害怕的樣子,父皇總是會(huì)心軟的,今日也不例外,他忙道:“兒臣記下了?!?/p>

  弘治天子苦笑搖搖頭:“你啊……”

  想要罵幾句,偏又開不了口,便索性對(duì)左右的宦官道:“南和伯不是進(jìn)京了嗎?為何至今還未覲見,朕可一直在此等著呢,去通政司催一催?!?/p>

  “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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