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飛云靴被毀

豈說齊寡婦領(lǐng)娘子軍從檀溪白馬洞到河南欒川，不過片刻之間，按下后表。

這一日，嘉慶上朝，都統(tǒng)永保，侍衛(wèi)舒亮和鄂輝，跪拜在殿下，奏保康知縣斬殺叛首齊林一事，要求對保康知縣加官進爵。

可是，這嘉慶卻想起一事，皺著眉頭，道：“?？抵h既殺賊有功，可那賊首的飛云靴此刻何在？”

都統(tǒng)永保一時瞠目結(jié)舌，心想，自己一時貪功，居然忘了此事。這年輕的皇帝卻是好奇之人，得了齊林的首級，卻要問飛云靴這等邪物來，今兒請功不成，反要惹那龍顏之怒了，嚇得汗水滿臉都是。

好在侍衛(wèi)鄂輝道：“?？抵h恐那邪物沾染圣目，存于?？悼h衙，擇日便要放火燒毀。因故沒解進京，如是萬歲要看此物，可宣拿來?！?p>嘉慶這才轉(zhuǎn)嗔為喜，正要論功行賞，突然殿下有河南官員奏道：“反賊齊林之妻，名齊王氏者，三月初十，突然率眾攻破湖北襄陽，知縣被殺，一路人馬約十余萬，攻州掠縣，直沖河南欒川而去，望速調(diào)重兵剿滅?！?p>嘉慶一聽，一個女子居然指揮賊兵十萬之眾，大罵：“妖女！”，把論功行賞之事擱在一邊，宣湖北巡撫惠齡，責問他專辦剿匪事宜如何這般無力。

惠齡唯唯諾諾，只是推說那齊王氏專好妖術(shù)，鼓吹人人平等，本不濟于事，只是齊林余黨來不及剿滅，就勢火起。

他道，只要官兵一到，那些烏合之眾便會煙消云散。

嘉慶令他加緊剿滅，他唯唯諾諾退下。

退朝后，都統(tǒng)永保覺得為“飛云靴”一事責任重大，寫了八百里加急文書，宣?？抵h趕快把“飛云靴”獻上去，否則將遭到滅門之禍。

?？抵h自殺了齊林，得了飛云靴，日日把著玩耍，居然能騰起數(shù)尺，跳出丈余，驚喜萬分，視為至寶，單等皇上給他討伐盜賊的功勞而加官進爵，不久又聞襄陽大亂，知縣被齊林女人所殺，這才害怕起來。

他在縣衙周圍，縣城各個交通要道布置了重兵，惶惶不可終日，害怕齊王氏的刀落到自己脖子上來，可是，他聽見反賊攻破襄陽之后，并不理會一步之遙的?？?，而是朝河南境內(nèi)去了，這才松了口氣。

正當慶幸自己命好時，突然接到都統(tǒng)永保的文書，一時間驚恐萬分，趕快忍痛割愛，把飛云靴上交，八百里加急快馬，不日就到了皇宮里。

嘉慶得了飛云靴，一看，此靴平常而且破舊，看不出半點稀罕，到了后花園，叫眾奴卑們都退下，急不可待的穿了，在院子里快步走著，希望騰飛起來。

可他感覺自己腳步飄忽，人也飄飄搖搖的樣子，猛的騰起，人已站到屋檐之上，心下大喜。

嘉慶心想，幸好這稀罕的東西沒有落到和珅手里，一旦他知道這東西，定是想方設(shè)法占為己有了，想到此，心中有立刻萌生憤恨之意。

他從屋檐上跳下來時，那臉色還是憤憤不平。

他想，太上皇雖是神圣無比，但他那些臣子都是一些阿諛諂媚之徒，以和珅為首，揣摩迎合的佞臣，日多一日。雖然我已繼位，僉壬之徒，賄賂公行，還是多如牛毛。

太上皇安富尊榮，威福無比，誰知他遺留下來的許多狐群狗黨，讓人難以除掉。

他得了飛云靴，本來心生大喜，可是想到和珅這等貪污腐敗的官僚來，又的心生大悲。他端了飛云靴，急忙從毓慶宮去養(yǎng)心殿，要見太上皇，說是有寶物與他分享。

他到了養(yǎng)心殿，把飛云靴給乾隆看了，拉著他走出養(yǎng)心殿，就在臺階外，急不可耐的穿起飛云靴，奔跑著，突然飛起丈余，又落下，乾隆大感驚奇，卻繃著臉，道：“此乃不凈之物，還是棄了好。我大清泱泱大國，何患無寶？”

嘉慶乘機道：“若說寶物，和珅最多，舉國上下，無一能比！”

乾隆道：“是嗎？他的寶物比養(yǎng)心殿還多？他都有一些什么寶物？”

嘉慶道：“單說他密室里收藏著一掛朝珠，和御用的皇帝衣帽，據(jù)說和珅常常在夜深時候，穿戴著御用衣帽，掛上朝珠，對著鏡子查看自己的容貌，讓家奴跪拜，稱他萬歲?！?p>乾隆皺起眉頭，道：“君無戲言，現(xiàn)在我兒已是一國之君，豈可聽信謠言？”

嘉慶見太上皇還是庇護自己余部，自己都說和珅想造反了，他還不聲不響，著實讓人掃興。當下就道：“依太上皇之言，孩兒這就去，把這飛云靴銷毀了罷?！?p>嘉慶道了安，怏怏不樂退下，到了毓慶宮，叫太監(jiān)把飛云靴送到長城之外，燒毀了事。

卻說這太監(jiān)一般不能出宮去，除非得到旨派。

那太監(jiān)張?zhí)珜Π咨徍闷妫@飛云靴乃白蓮神物，哪里舍得去燒了，與太監(jiān)劉得財商議道：

“我們這些個宦官，還指望什么？如今得了這寶貝，一把火燒毀，豈不是暴殄天物？不如就此出宮去，借旨派之名，把寶物隱藏，來日有機會，也像前朝的東廠那樣英雄，豈不是不枉此生？”

劉得財?shù)溃骸叭珣{公公您的意思，我這就拿了出門去，只是那些跟從如何瞞得過去？”

張?zhí)溃骸澳阖M去那街道里，找個納鞋的師傅，連夜仿造一雙。將真的隱藏，假的燒了便是?！眲⒌秘敿泵θチ恕＿@兩個太監(jiān)也太大膽了些。

劉得財依計行事，次日，由宮廷侍衛(wèi)護送，一路到八達嶺，把那假飛云靴燒在長城之外，算是把邪物與北京紫禁城隔開了。

可是，一行人為燒這飛云靴，騎馬走了一百六十里，真的是人困馬乏，只好在延慶境內(nèi)驛站休息，次日方能回宮。

劉得財把真的飛云靴綁在腰間，繡著蝙蝠的綢緞服遮擋著，倒沒讓人看出來，進到驛站，自己單住，見別的房間里，侍衛(wèi)已累得睡下，心兒癢癢，把飛云靴偷偷取出細看，不盡興處，索性穿到腳上去，一下子在屋子里走動起來。

他開始只是覺得晃晃悠悠，腳步飄忽，到后來，稍微用力一些，人就騰起，差一些撞到屋頂，大喜之際，心中想到，既得了此靴的神力，何不趕快去找個好所在，把它藏好？

于是，他跳出窗外，黑暗里直奔山上而去。

轉(zhuǎn)眼之間就到了海坨山，他想，不如把飛云靴藏山下塘子溝古廟里。他剛進去，誰知里面的道士沒有睡，冷不丁見一個著太監(jiān)衣服的人飛身進來，嚇了一跳，道：“客官半夜里到此，莫不是想泡溫泉？”

劉得財本以為古廟里沒人，想不到遇到這道士，急忙回禮道：“我是路過，聽說這里溫泉好，想在水里泡上一夜?！?p>道士見他說得奇怪，又是宮廷太監(jiān)的衣服，不好多打聽，自顧指窗外道：“不遠處便是，客官自個方便?！眲⒌秘敳槐愣嘌?，回身出了門，競直朝大海坨去了。

他到了大海坨山上，找了個深些洞穴，準備將飛云靴藏于洞里，不過這洞穴底下有流水，水汽大，害怕一時半刻不來取，這飛云靴便朽了。于是打了火石，點火照明，入了洞穴去，想找個干燥的角落放好。

進去數(shù)丈，見一下子寬敞了，底下一潭清水，悠然見底，潭水過去不遠，果然有一洞，高過頭頂，若是隱藏于此，卻是沒有人知道。那游玩之人一旦進洞，遇到潭水，便沒有去路，只是返回了，因此最安全不過。

他把飛云靴脫下，一只手舉起火把，一只手舉著飛云靴，趟著清水去，水不算深，不過到肚臍眼罷了。剛剛走了十數(shù)步，他大驚失色：火光下，明明白白的看見一條龍，一動不動的趴在水底下，像蟒蛇一樣蜿蜒，只是蒼白得幾乎透明，分明有著龍一樣的爪子和龍角。

他大驚失色之下，上了洞穴潭水之岸，撲騰一聲跪倒，兩手伏地跪拜行禮，口呼“萬歲”。

其實他不知道，水里的東西，哪里是什么龍，不過是一條洞螈而已。

誰知他抬起頭來，看那水里的龍，還是一動不動。心想，我在這遇到了龍，紫禁城的嘉慶恐怕在位不久，這是要改朝換代的征兆??！急急忙忙藏好飛云靴，回到驛站時，差不多天亮了。

回到宮廷，他把這奇遇說與了張?zhí)?，這兩人都是惴惴不安，恐怕天下將會大亂。恰好這日有奏折報嘉慶道，齊王氏的叛軍已攻破鄧州，繼續(xù)向河南境內(nèi)舉進。

嘉慶問：“這妖女當真如此厲害？”

那遞奏折的官員道：“這些盜賊最尚妖術(shù)，就是那戰(zhàn)死的人，還能爬將起來廝殺，一時半刻不會倒下斷氣。那些被打斷骨頭的，一瞬間就會用妖術(shù)把骨頭接好，繼續(xù)廝殺。官兵聞風喪膽，如不派重兵，那河南頃刻間便失。”

嘉慶大驚，道：“詐尸作戰(zhàn)，自古有之，即是還能廝殺，也不過堅持片刻之間。只是那接骨之事，確實怪異，愛卿豈仔細說來?！?p>那官員道：“據(jù)說，他們用‘開元通寶’銅錢燒紅，后淋以酸醋，碾成碎末帶在身上，被打骨折之人用酒沖服下去。銅末會自顧凝結(jié)為銅圈兒，環(huán)繞箍住骨折之處。又可廝殺！”

嘉慶道：“果有此事？”

殿下旁邊的人奏道：“有人曾用一只斷腿的雞作驗，果然接好了斷骨。等到殺雞吃時，看它的腿骨，銅圈依然裹在上面。”

嘉慶道：“銅末只是從口而入，進入腸胃，怎能透過腸胃到了筋骨之間呢？”

那人又道：“這事不可解釋。”

他又奏道：“唐代張鶩在《朝野僉載》中說，定州人崔務(wù)從馬上摔下來，折斷了腳骨。醫(yī)生讓他拿銅末用酒沖服，于是痊愈了，到他死后十幾年改葬的時候，人們看他的腳腕骨折之處，有銅末箍著，可見這本來就是古代醫(yī)方。只不過不是倉卒之際的事?！?p>眾人看時，嘉慶臉色蒼白，示意太監(jiān)叫退朝。

張?zhí)藭r就想，劉得財在延慶大海坨發(fā)現(xiàn)了真龍，而齊王氏的叛軍又似神兵一般，這大清江山果然快要完蛋了？難道中國繼武則天之后，又出現(xiàn)第二位女皇帝？

從此這兩個人反心便萌，以至于在后來的嘉慶十八年，他們與劉金、王福祿、楊進忠、閻進喜等太監(jiān)，居然與叛賊里應(yīng)外合，讓叛賊分別從東、西華門攻入皇宮，差一點殺了嘉慶，這是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