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奪命天梯

“大人有所不知，老縣令在任的時候?qū)捄翊?，生怕小的們餓著，因此將自己的份例都分給了我們?！蹦贻p捕快擦了擦嘴上的油解釋道。

他分明是拿老縣令做比較，來諷刺宋慈！

宋慈氣的渾身發(fā)抖，但也沒有辦法，最后只能一拂袖回房間灌了幾口冷茶。

心里壓著火氣，宋慈一夜都沒怎么睡，第二天昏昏沉沉中，就聽到外面?zhèn)鱽磬须s的聲音。沒一會兒門就被拍的震天響，宋慈打開門臉色不好的道：“大清早的，出什么事了？”

五個捕快還有師爺神色慌張的站在門外，師爺上前一步說道：“大人，城外五里廟發(fā)現(xiàn)了一具尸體。”

宋慈立刻來了精神：“快快備轎！你還有你，你們兩個隨本官一同前去?！?/p>

被點中的一個是年輕捕快，還有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捕快，一行三人匆匆忙忙往五里廟趕去。

宋慈來信豐縣上任之前了解過這里的風(fēng)土人情，五里廟坐落在西邊的五里山上，據(jù)說非常靈驗，廟里的香火也非常旺盛。每月初一十五之際簡直是人山人海，往往燒一炷香都要花掉一天的時間。

半個時辰后，宋慈到了半山腰。

或許是因為出了命案，今日五里廟里沒什么人，宋慈大老遠的便看到幾個尼姑圍在廟外一條通往山頂?shù)碾A梯旁，咚咚咚的敲著木魚。

其中年紀(jì)最大的老尼姑看到宋慈身上的官服，立刻迎了上來道：“大人，您終于來了?！?/p>

宋慈點點頭，然后快步走到階梯邊，瞳孔不禁微微一縮。

這條階梯是通往山頂唯一的路，但此刻階梯的中間卻坐著一個年輕的女子，這女子穿著一席灰衣，光著腦袋，顯然也是廟里的尼姑。

一大片血跡從女子的衣裙處流下來，順著階梯往下滴，匯聚成了一個奇怪的形狀。

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嬰兒！

宋慈剛準(zhǔn)備上前檢查尸體，胳膊卻突然被拽住，宋慈扭頭發(fā)現(xiàn)拽他的正是老尼姑。

“師太為何阻攔本官？”宋慈有些不滿的問道。

老尼姑微微嘆了口氣：“大人怕是剛來信豐縣當(dāng)官吧？還不曉得這奪命天梯的奧妙?！?/p>

“奪命天梯？”宋慈抬起頭來仰望階梯，剛才只顧著看尸體，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這條階梯確實非常高，而且非常的狹窄，目測大約有一百級。

階梯的盡頭是朦朦朧朧的山頂小涼亭，只看了一會兒就有些頭暈?zāi)垦?，真?dāng)?shù)钠稹焯荨?/p>

老尼姑點點頭解釋道：“大人有所不知，這奪命天梯是菩薩分辨好人和壞人的地方，如果身上有罪業(yè)的人上山，就會被奪去性命！比方說這個小尼姑，身在空門卻與人茍且還弄大了肚子，這才被菩薩降了罪?！?/p>

“哦？”宋慈垂下眼睛，神色晦暗不明：“師太能具體說說這奪命天梯的來頭嗎？”

原來，奪命天梯在五里廟建成之前就已經(jīng)存在了，沒有人知道是何人所建，何時所修，但信豐縣卻一直流傳著一個古老的傳說：這條階梯是觀音菩薩賜給信豐縣的，如果是身有罪孽之人，能一步一叩首的走到頂端，便能獲得救贖，若死于半路，則是罪孽深重不可饒?。蝗绻巧頍o罪孽之人，走到頂端便能實現(xiàn)自己的愿望。

因此，五里廟沒建成之前，這條階梯下就有許多百姓在走了！很多人求子得子，求名得名，也有些罪大惡極之人死在了半路，慢慢這奪命天梯的故事便傳了出去。

等五里廟建成后，來此供奉香火的人更多，也不再死人了，都說觀音菩薩靈驗。

“哦？既然不再死人，為何還要稱其為奪命天梯?！彼未葐柕?。

老尼姑雙手合十道：“因為不知道為什么，從今年開始，這天梯不僅不能實現(xiàn)百姓的愿望，反而又開始死人了。短短半年時間，死在天梯的人加上這小尼姑已經(jīng)有七個了！每月都有一個。死者的血都會以其生前的罪孽呈現(xiàn)，比如眼前的小尼姑就是偷情生子，你看她的血像不像一個嬰兒？百姓都在傳，是因為人們的欲望越來越大，惹怒了觀音菩薩?！?/p>

宋慈冷哼一聲：“本官上不愧天，下不愧地，這就上去看看。若不幸死在半路，也是本官的命，師太不用阻攔！”

說完他不顧眾人的阻止，踏步走上了階梯。

走了大約三十多步，宋慈就到了死者的旁邊，這小尼姑就這么坐在臺階上，雙手按著腹部，一臉驚恐的表情！

她的身下是一灘已經(jīng)凝固了的血液，但一身尼姑衣裳卻完好無損。

宋慈將手搭在小尼姑的脈上，眉頭微微皺著，此死者脈如滑珠，但非常微弱，明明是剛剛滑胎的脈象。

宋慈凝神，突然動手開始剝死者的衣服，轉(zhuǎn)眼間死者的肩膀便已經(jīng)露了出來。

“大人！”老尼姑尖叫一聲：“男女授受不親，您這是在毀壞她的清譽??！”

“清譽？”宋慈不屑的勾起嘴角：“師太既然說這小尼姑和人偷情還懷了胎，本官不解她哪里還有清譽？”

他一邊說一邊動手，很快死者的衣服已經(jīng)被褪去了一大半，露出了白花花的肌膚。兩個捕快焦急的看著，卻沒人再上天梯。

宋慈剝掉了死者的外衣，發(fā)現(xiàn)死者里面并沒有穿其他衣服，隨即他在死者渾身檢查了一遍，還特意檢查了陰門，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外傷。

奇怪？

他微微皺眉，把目光瞄準(zhǔn)了死者的背部，之后對下面的捕快高聲叫道：“去取些香灰過來！”

等了半天卻并沒有人回應(yīng)，宋慈冷著臉吼道：“怎么？本官還叫不動你們了？”

年輕捕快低著頭不說話，畢竟誰這輩子沒做過錯事？他是害怕自己也被觀音菩薩降罪。

倒是那個魁梧的中年捕快猶豫了片刻就進了廟，沒一會兒便捧著香爐噠噠噠上了天梯。

“你叫什么名字？”宋慈有些驚訝的問道。

中年捕快的一雙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感，淡淡的答道：“大人可喚小的阿實。”

宋慈點點頭，這阿實身體健壯，性情沉穩(wěn)，顯然是練家子。關(guān)鍵是他能在這個時候挺身而出，可以說是一個忠仆，宋慈有心想培養(yǎng)培養(yǎng)。

隨即宋慈伸手從香爐里抓了一把灰，仔細的抹在死者的后背上，然后慢慢吹去，如此三遍之后，一個深紅色的手掌印便出現(xiàn)在了死者的背部。

宋慈將死者轉(zhuǎn)過來，讓其背部對著眾人，冷笑道：“看明白了吧？她可不是被菩薩降罪而死，而是死于謀殺！”

眾人一陣嘩然，尼姑們臉色驚慌，老尼姑卻面色不改的道：“大人，說不定這正是菩薩的手印?！?/p>

“菩薩？”宋慈冷冷的站起身，居高臨下的俯視著眾人：“此手印嬌小，顯然兇手是一個女人，自古以來菩薩都是慈悲為懷的，怎么會動手殺人？”

“阿彌陀佛?！崩夏峁么蛄藗€佛號：“雖然貧尼不知道菩薩會不會殺人，但奪命天梯之事信豐縣百姓皆知，不知大人一口咬定是謀殺，可有什么證據(jù)？”

宋慈哼了聲，一甩袖子道：“阿實，將這尸體背下去?！?/p>

捕快悶悶的應(yīng)了一句，背著尸體默默的下了天梯。

宋慈快步跟了下來，指了指掌印拇指處的一圈多出來的痕跡，然后打量了一眼老尼姑的拇指道：“現(xiàn)在師太是否還要告知本官，觀音菩薩也帶著與師太一樣的扳指？”

老尼姑臉色如常：“大人僅憑這些就想控告貧尼殺人呢？”

“本官可沒說是師太殺人，但殺人兇手必定藏在五里廟中，若是問心無愧，何不一一上前比對掌印？”宋慈淡淡的說道。

“這五里廟里的尼姑應(yīng)該不多，找出兇手不過半刻鐘的事，師太是五里廟的主持，不若就從師太開始吧？”

老尼姑的臉色猛的變了，推開身邊的人轉(zhuǎn)身就想逃，宋慈立刻招呼捕快抓人，兩個捕快按住了老尼姑，將她戴著扳指的手按在手印上，不大不小正好合適！

案子輕松告破，但押著老尼姑下山的宋慈并沒有發(fā)現(xiàn)，背后正有一雙眼在惡毒的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