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拜師

　　柳冬正要跟劉刺史告辭，卻見門外轉進一人，上前跟劉刺史告罪。

　　柳冬定睛一看，見那人約莫四十來歲光景，一身青衣文士服，用一塊布巾包著頭發(fā)，臉龐瘦削，胡須稀疏，風塵仆仆，臉上擔憂之色難掩。

　　“存義啊，來了就好，來了就好。不瞞你說，老夫現(xiàn)下已是焦頭爛額了，呵呵?！眲⒋淌贩鲋侨说氖郑瑵M臉歡笑。

　　“是在下誤了大人的事了。”那人滿臉愧色。

　　“沒有誤，沒有誤。你來得正是時候啊?！眲⒋淌肥疽饽侨俗?，自己也坐回案邊，“怎么，尊兄的后事料理得如何了呀。”

　　“稟大人，在下在路上得知蝗害的消息，立刻折返回來，尚未有機會回家?！?

　　“唉，老夫一己之私，累得存義難全孝悌之心，是老夫對不住你了?！眲⒋淌飞裆f重，站起身來，躬身朝那人一揖。

　　“大人言重了，大人為國除患，為民解憂，在下能附驥尾，實是榮幸之至。些許私事，不足掛齒?！蹦侨斯笆诌d謝，眼角撇到立于一旁的柳冬，疑惑地問道，“這位是。。。。。。”

　　“來，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柳冬小哥，是此間馮家村人士。你不在的這些天，柳小哥替我整理賬簿案牘，幫了我的大忙啊?！眲⒋淌访閮扇俗鲆姡斑@位是趙師爺，向來為我分憂獻策，我得益于他良多。趙師爺經(jīng)文嫻熟，見多識廣，柳冬你要多向趙師爺請教才是?！?

　　趙師爺見柳冬雖然年紀尚幼，劉刺史言辭之間卻對其頗為看重的樣子，也過來客氣地和柳冬見禮。然后又劉刺史說柳冬能識字會算數(shù)，辦事穩(wěn)重妥帖，更是獻上幾樁滅蝗策，便更加留意，講其中道理一一詢問。

　　那趙師爺大半輩子走南闖北，從京師到地方，不知道輔佐過多少官宦，合則留，不合則去，于各地民情風物頗有了解。在往馮家村的路上，他目睹了不少地方蝗蟲過境農(nóng)作物顆粒無收的慘狀，也曾苦苦思索過防治蝗蟲的辦法，卻總是難脫前人窠臼，想必于局面無甚裨益，心中也是焦慮不已?，F(xiàn)下聞聽柳冬詳解諸般措施，但覺發(fā)前人所未發(fā)，雖然有些匪夷所思，但跟自己所觀所想一印證，覺得未嘗沒有成功之可能，當下心懷大慰。又見劉刺史靠在椅子上瞇眼聽二人對答，捋須微笑，甚是快慰，知道自己這位東家起了愛才之心。當下拉過柳冬問道：

　　“柳冬小哥祖籍何處，是本地人嗎？”

　　這位師爺怎么還來查自己的戶口了？柳冬雖然心下納悶，還是恭聲答道：“回師爺，小人打小流浪，實在不記得自己是哪里人了。目前在馮家村暫住?！?

　　“哦？那你這寫字、算術的本事是誰教的。”趙師爺有些奇怪，柳冬那筆字雖然丑陋，那是他在這方面天賦不夠，然而瞧那筆劃架構，卻也像練過一陣子的樣子。

　　“小人昔年流落江湖，蒙一游方道人收留，隨他學過一些文字和算術。后來和他失散，小人愚魯，學業(yè)也漸漸疏遠了?！?

　　“那你可曾讀過什么經(jīng)書？”

　　“小人只識得些許幾個字，經(jīng)書卻是不曾讀過。”四書五經(jīng)的名字因為高考語文考文化常識之時要考，柳冬倒是記得?？衫锩娴木唧w內(nèi)容嘛，除了入選語文課本的那有限幾篇，柳冬一概不知。

　　趙師爺又細細盤問了幾句，轉身對劉刺史拱手道：“大人，在下有一提議，不知當講不當講。”

　　在趙師爺盤問柳冬之際，劉刺史已經(jīng)明白他的意圖了，不由在心下暗贊這位幕僚果然是自己的知己。待他趙師爺問起，劉刺史也不說話，只是微笑著點了點頭。

　　趙師爺見劉刺史同意了，轉頭對柳冬說：“柳小哥精明聰慧，這么年紀輕輕就荒廢學業(yè)實在太可惜了。不若拜在大人門下，聆聽教誨，修習圣人之道，不知你意下如何？”

　　柳冬一聽大喜，這位刺史大人乃一州之父母官，自己若能抱上他的大腿，那日后前程可就光明無比了。又見趙師爺在沖自己示意，忙走到劉刺史面前，一揖到地，朗聲道：“學生柳冬拜見老師?！?

　　劉刺史伸手把柳冬扶起，仰天長笑，老懷甚慰。

　　趙師爺趁熱打鐵，問柳冬：“你可有表字？”見柳冬搖頭，對劉刺史說：“那就勞煩大人給取一個吧?！?

　　劉刺史捋須思忖片刻，笑著對柳冬說：“寒冷蕭索之冬日，詩人常追慕秋日之溫暖繁茂，你就叫懷秋吧?！睗M臉捉狹之色。

　　柳冬大汗，幸好老頭兒沒有憧憬春日之淫雨霏霏，否則給我取個名字叫“柳思春”就麻煩了。當下還是寫過賜名之恩。卻不知這個時代拜師是不是要行什么拜師儀式或者是擺拜師宴什么的，不過反正自己孑然一身，拜師宴是絕對不可拜的。見他們沒提，想來也沒人在乎，自己也樂得不說。

　　劉刺史新收一名學生，開心不已，拉著柳冬考問他的經(jīng)學根底。片刻之后，已然明白，眼前這位除了“識字”之外，跟文盲是沒什么兩樣的，立時明白師爺給自己找個了苦差事。思忖片刻，還是覺得要讓柳冬從根基學起比較好。正好門外一邊差役要回州府送信件，就修書一封，叫那差役送到刺史府上，讓刺史府書童把少爺以前趕考之前用過的書托他捎過來。

　　柳冬辭別劉刺史和趙師爺，一蹦一跳地往馮七嬸家趕。他心里高興呀。如今咱也是刺史門生了，離那高衙內(nèi)也就差那么一級。雖不敢說橫行深州，在馮家村這鄉(xiāng)下地方打雞攆狗的，應該沒人敢管吧。一時之間得意忘形，趾高氣揚之處，路人望之側目。見了人更是鼻孔朝天，都不帶正眼瞧人。所謂小人得志，盡在于此吧。

　　到馮七嬸家的時候，她們已經(jīng)把飯菜擺好了，聞聽柳冬得此奇遇，都是開心不已。秋娘更是滿臉小星星。在她那小小的心靈里看來，城里來的大官，那可是了不得的角色，只怕比二狗子的爹馮德茂還要厲害。自己日息相處的冬兒哥哥能有如此造化，哪能不為之高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