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小娘

　　時間一過又是兩個月，張孟玄每天要做的事就是帶著一眾偏將校尉巡視城墻，只想著集思廣益，讓彭城防御變得無懈可擊才好。

　　“將軍，兗州急報！”

　　是派往兗州打探消息的探子，張孟玄心里一緊，算算時間，曹操也該動了。

　　“曹賊盡起大軍十萬，不日就要兵臨城下！”

　　果真如此！

　　張孟玄放縱一笑，天天憂慮這事，可事到臨頭竟然沒有絲毫緊張之感，回頭看著曹成與陳亦等一眾屬官，揚(yáng)聲說道：“曹軍因何來攻，你們可都明白？”

　　眾人都知道，卻是不好說出口，一時沉默。

　　“因為我殺了他親爹！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你們說，這仇該不該報！”張孟玄更不等人回答，猛地一揮手，“所以我的意思，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干掉了他爹，索性連他一起送走！讓他去閻王爺那里，與他老父孝敬！”

　　“聽從將軍調(diào)遣！”

　　見張孟玄信心十足的樣子，一眾人等精神振奮。

　　“曹成，把你的人帶著，把擋在曹軍路上的百姓都勸說進(jìn)城，不要讓他們留在城外！”

　　“喏！”

　　“陳亦，按照之前的布置，每段城墻都安排人手，日夜巡邏，不要放任何陌生人進(jìn)來，若是有投親訪友的先抓起來，送到太守府讓人甄別！”

　　“末將領(lǐng)命！”陳亦腳步未停，又轉(zhuǎn)身出去，安排城墻防衛(wèi)去了。

　　“這一戰(zhàn)曹軍勢大，萬一失守，以曹操的個性，我等一個都活不了！所有人打起精神，若有任何差池，軍法難容！”

　　“喏！”

　　“拔營，進(jìn)城！”

　　一刻鐘之后，張孟玄領(lǐng)頭，三萬甲胄之士一字排開，首尾相距不下一百里！他要花一天時間，領(lǐng)著人從南城一路走到北城，為的是振奮人心，讓城里的百姓看個仔細(xì)，不要像上次曹軍攻來的時候一樣，顯得驚惶失措。

　　前面的隊伍突然停了下來，張孟玄一皺眉。

　　“將軍，前面有一隊商人，嚷嚷著要進(jìn)城，陳校尉正在處理?！?

　　商人？

　　無商不奸，張孟玄下意識的有些懷疑，雙腿一夾馬肚，催馬上前。

　　城門處，足足有七八十輛大車圍成一圈，護(hù)衛(wèi)家丁之類的不下八百人，中間護(hù)著一輛馬車，車上掛著幾面小旗，上書一個‘甄’字。

　　陳亦正在與他們交涉。

　　“查過沒？車上是什么？”

　　“將軍，除了糧草布匹，還私藏利器！”陳亦近身，略露殺意，低聲道：“刀劍還在其次，車底居然還藏著許多弓弩！”

　　張孟玄眼神一凝，手直接按在刀柄上。

　　一個管家模樣的老頭兒被丹陽兵抓著，猶自憤憤不平，見張孟玄似乎是領(lǐng)頭的，趁人不注意，直接掙開束縛，三兩步跑過來，高聲喊道：“這位將軍，我等都是冀州甄家人，乃正經(jīng)商人，你們不讓進(jìn)城也就罷了，為何還要扣押在此！”

　　“正當(dāng)商人，為何帶著刀槍劍弩！”張孟玄不得不懷疑，曹操來攻的時候突然來了這么一伙人，不由得人不疑心。而冀州更是袁紹的地方，甄家，似乎與袁紹是姻親，難道袁紹也想?yún)⑸弦荒_？

　　或者這伙人干脆就是曹軍假扮的，看那些護(hù)衛(wèi)的樣子，一個個千錘百煉一般，顯然身手不凡，而幾十輛馬車環(huán)環(huán)相扣，防御十分嚴(yán)密，可見訓(xùn)練有素，絕非尋常人家！

　　非常時期，決不可掉以輕心！

　　“亂世之中行走艱難，我等若是沒有防備，又如何能走到這里？”老管家是個見過大場面的，看出了張孟玄的不懷好意，略有些焦躁，“還望將軍明鑒！”

　　“你們領(lǐng)頭的是誰，讓他出來和我說話！”張孟玄一揮手，陳亦會意，領(lǐng)著三千軍士迅速上前把整個車隊圍在當(dāng)中。

　　城門附近遠(yuǎn)遠(yuǎn)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而三萬將士還等著入城，絕不能拖延太久！

　　若是這些人稍有違抗，直接強(qiáng)行剿滅！

　　“妾身河北甄洛，見過安北將軍！”一位女子從中央的馬車?yán)镒叱鰜恚矶务厚粎s蒙著輕紗，看不清長什么摸樣，僅僅露出一雙明亮清澈的眼睛，卻讓人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好感。隨著她的出現(xiàn)，周圍彌漫的殺氣消散一空，好一個不似人間的女子！

　　洛神！

　　張孟玄斷然認(rèn)定，這女子就是洛神賦里描繪的絕色佳人！

　　“既然是正經(jīng)商家，那這些糧草和武器想必是用來賣的，我彭城都買了，按市價一分不少，你們可有意見？”張孟玄莫名的有些心軟，又改了心思，若是他們不從，逐出徐州便是。

　　可這時候誰敢說個不字！

　　“一切聽從將軍吩咐！”甄洛向老管家微微一點(diǎn)頭，又小步走回馬車。

　　張孟玄給了陳亦一個眼色，讓他小心防范。

　　“擂鼓，進(jìn)城！”

　　當(dāng)無數(shù)甲士披堅執(zhí)銳，并馬入城，造成的效果很快顯現(xiàn)出來。

　　先是迎來無數(shù)人圍觀，繼而膽子大的還跟在一旁，又有孩童隨著嬉鬧，到后來居然有許多膽大的小媳婦，把瓜果小花之類的東西往軍士懷里塞。

　　好不容易走完了全程，張孟玄有些哭笑不得，懷里抱著的瓜果夠他好幾天解饞了，回頭一看其他人，莫不如此！

　　“將軍，這？”一個校尉上前，把懷里雜七雜八的東西都捧起來。

　　“傳令！”張孟玄拍拍他的肩膀，“誓死守衛(wèi)彭城！”

　　“喏！”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張孟玄感覺他的回答比之前更有決心。

　　再次巡查一遍城墻，確定沒有遺漏之后，張孟玄略有疲憊的返回太守府。

　　“太守老爺，小姐正有事找你！”

　　聽說安北將軍率大軍進(jìn)城，小丫頭早早的守在門口，眼見他真的回來，趕緊迎了上來。

　　“哦？”張孟玄有些不確定，自上次玩笑之后，糜子貞就算要找自己商議事情，也只是派個人過來詢問一聲而已，算算已經(jīng)好幾個月沒有當(dāng)面了。

　　她這是愿意見自己了？

　　張孟玄一時來了精神，兩人正要進(jìn)門，卻聽得一聲脆喝！

　　“張安北張彭城，你給我滾出來！小娘跑這么遠(yuǎn)，就是想來看看，那個單槍匹馬殺退曹操的人是不是個英雄，沒想到你藏頭露尾，膽子如此之?。　?

　　張孟玄單腳吊在空中，猶自覺得自己聽錯了。張安北和張彭城都是對他的尊稱，可這是誰在自己的地頭罵自己？聽聲音竟然還是個女人！

　　落地進(jìn)門，只見院子里正圍著著一人，這人踩在甄洛馬車的頂端，一手叉腰，一手持槍，只是這槍有點(diǎn)古怪，槍身末端有一截小枝，看著像是畫戟。

　　“妹妹，你這是做什么！”車下的甄洛心中正是萬般無奈，車上這祖宗偷偷地跟著車隊出來，說好聽話行事的，一路走來也未曾惹是生非，不曾想一聽說到了彭城，就變了個模樣，張牙舞爪起來不說，也不看看這是在誰的地域。

　　張孟玄走近些看仔細(xì)了，不由得嘖嘖稱奇，真是個女的！

　　“將軍！”

　　見他過來，府里的護(hù)衛(wèi)躬身為禮。

　　“看槍！”

　　太過突然，這一槍正點(diǎn)在喉嚨上！

　　張孟玄連賴驢打滾這絕招都沒來得及施展！還一口氣沒順過來，差點(diǎn)把自己憋死，在軍營里混了一年有余，自以為身手大有長進(jìn)，誰知道面對個女流之輩卻毫無招架之力……。

　　“妹妹，快把槍收起來！”

　　情況嚴(yán)重了，眼見丹陽兵瞬間圍了上來，個個殺氣四溢。甄洛的聲音有些急，這小娘出手沒個輕重，萬一不小心把人刺傷甚至殺死，大家都完了！

　　“哼，真不值得小娘出手，沒意思！”

　　姑娘把畫戟收回，徑直跳下馬車，喊一聲：“我肚子餓了！”

　　張孟玄逼退曹軍一事傳到冀州已經(jīng)變了一番模樣，成了某人于百萬軍中，單人獨(dú)騎，勇擒曹孟德于戰(zhàn)陣之上，只殺的十萬曹軍魂飛魄散，大敗而歸！

　　難免讓崇拜英雄的小娘心里癢癢，是以顧不得父親的虎威，打了個順風(fēng)車，偷偷來了彭城，可憐之前在城門口遇到張孟玄的時候，她在馬車?yán)锼谜?，錯過了機(jī)會，于今當(dāng)面試探了一番，難免心里失落，又是一個欺世盜名之徒！

　　“妾身有罪，還請安北將軍看她年歲尚幼，不要介懷?！闭缏迳锨埃Ｉ淼狼?。心中自是忐忑，只怕這一次要陷在彭城了，直想著脫身的辦法。

　　“好！”張孟玄驚嚇之后，卻是心中一喜。

　　天上掉餡餅了！

　　甄洛不明其意，眼見他不似發(fā)怒，稍稍安心。

　　“姑娘，可否告知名姓？”張孟玄看著眼前這個厲害的小娘子，直直的問了一句。

　　此刻在他心里，哪怕神女仙女在一旁，都比不上眼前這個十三四歲的小娘重要。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這姑娘一叉腰，卻瞬間變了語氣，“你問這個做什么？”

　　張孟玄一時無語，心中所想，難免有些匪夷所思。

　　“難道想找我父親教訓(xùn)我！”

　　“那可不成！不過你要是給我好吃的，我還是會告訴你的！”

　　接連好幾句說的人有些暈乎，張孟玄算是理清了，直言道：“姑娘相吃什么，只要我這里有的，隨你取用！”

　　“真的？”

　　“千真萬確！”

　　“我叫玲綺啊，你不知道？”

　　張孟玄一愣，不是因為她反問的語氣，而是因為他似乎是知道的！

　　玲綺，若是前面加上一個姓氏，一個呂字，豈不正是飛將軍呂布的女兒！

　　“敢問令尊可是呂溫侯？”張孟玄試探著問一聲。

　　“就是，就是！”小姑娘面色歡愉，大概是因為自己父親的威名遠(yuǎn)揚(yáng)四方。

　　“果真是虎父無犬女！在下不是姑娘對手，敗在溫侯手下，我也無話可說！”張孟玄由衷的稱贊了一句，女兒都這么厲害，當(dāng)父親的真不愧是天下無敵。

　　“那當(dāng)然！”呂玲綺的頭翹得更高了。

　　“似溫侯一般，在戰(zhàn)場上縱橫捭闔，方是英雄！”張孟玄決定忽悠一下，這個時候來了這么個人，是男是女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大用！

　　呂玲綺顯得有些扭捏，不說話。

　　“你可想上戰(zhàn)場？”張孟玄繼續(xù)誘惑著。

　　“當(dāng)然！”小姑娘終于爆出一句。

　　“你若肯聽從將令，我就讓你上戰(zhàn)場！”張孟玄有些小激動，馬上就要拐賣成功！

　　“你就不擔(dān)心我父親一槍穿了你？”呂玲綺突然白了他一眼。

　　張孟玄臉一抽，若這小姑娘真是呂布的女兒，以后說不定會遇到溫侯本人，萬一他脾氣上來，真一槍把自己穿個通透，可別像董卓一樣死的不明不白。

　　可曹軍來了肯定會叫陣，總得有個人上去漲漲士氣，以自己的武藝，去了就是被菜的命，而這溫侯的女兒身手不凡，又是個女子，正當(dāng)出其不意！

　　“你只要敢上戰(zhàn)場，我就敢讓你上！”

　　張孟玄一咬牙，干了，反正飛將軍那大爺還不知道在哪里廝混，就算有幸能見得一兩面，也是好些年之后的事，還是先解得一時之困再說！

　　“張安北，此話當(dāng)真？”小娘也不談肚子餓了，三兩步湊到張孟玄面前，眼睛瞪得老大，猶自不相信這人真敢讓自己上戰(zhàn)場。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張孟玄微微一笑，被趕出長安之后，呂布正四處流浪，連一塊安身之地都沒有，想必現(xiàn)在正寄住在冀州袁紹哪里，這邊的曹操一動身，他就會從趁勢殺入兗州，算是間接幫了自己的大忙，這樣看來，還會有一份香火情，只要這位玲綺妹子不出事，一切就好商量。

　　“不過你可得想好了，這不是平日里和人玩鬧，而是真正的戰(zhàn)場！你真敢上？”張孟玄一定神，再次確認(rèn)，畢竟讓一個女子上戰(zhàn)場確實(shí)有點(diǎn)離譜。

　　“有何不敢！”小娘挺著小胸脯，昂著頭，毫無懼色。

　　“好，就這么說定了！來日曹軍兵臨城外，聽我號令行事，若是輪到你上的時候，你可別慫了！”

　　“恩恩，到時候你讓我打誰，我保證把他給活捉回來！”玲綺妹子雙手一合，連連點(diǎn)頭。

　　旁邊甄洛眼見二人言歸于好，不由得松了口氣，只是眉頭依然不展，記得當(dāng)初這妹妹想跟自己出來的時候，也是這樣答應(yīng)的好好的，一出門卻原形畢露，這可是要去上戰(zhàn)場！萬一有個好歹，溫侯哪里該怎么交代！

　　“安北將軍，還請再考慮考慮，玲綺雖然武藝出眾，但是讓一個女子上戰(zhàn)場，難免……?！闭缏搴竺娴脑挍]有說出口，想必張孟玄也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