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韃子來了

　　過完年后不久，仇天行就發(fā)現(xiàn)事情好像不對勁了，他經(jīng)?？吹揭贿B串的人拖家?guī)Э诘耐戏教油觥Ｓ谑?，他問了一些逃亡的人，得到的回?fù)都是韃子已經(jīng)大舉南下，如今已經(jīng)快過開封府了。

　　仇天行將這些消息告訴了宋安和秀兒，他們都非常緊張。秀兒嚷嚷著要趕緊隨著逃難的人群南逃?？伤伟矃s舍不得山上的幾間屋子，這可是他用好不容易才積蓄夠的錢蓋好的。若是這樣就輕易放棄了，他感覺很心疼很不舍。

　　對于那些來自遼東的韃子，宋安沒有直接接觸過，但卻聽過很多他們的傳言。宋安也有一些親戚好友們在韃子數(shù)次入關(guān)時被擄掠去的，從此生死未卜。對于韃子，宋安的仇恨不比流賊少。但要他放棄如今好不容易才安頓下的生活，隨著大家伙一起逃亡再過那種顛沛流離的生活，他又很難做決定。因為他的兒子媳婦就是在這樣一次次的逃亡中死去的。

　　又過了幾天，南逃的人群隊伍越來越龐大，大到讓仇天行看著都觸目驚心起來。此時，望著龐大的人群，宋安也心慌了起來。他在想著前幾天自己的決定是否錯了，自己是不是也該帶著孫女，孫女婿一起逃難了。

　　“哎！這老天爺?shù)降资窃趺戳?，怎么就這么糟踐我們這些百姓啊！難道就不能有一個安生的日子過嗎？我們要求不高，只要太太平平的有碗飯吃就好了??！”宋安望著山下龐大的人群，口中無力的喃喃道。此時，他的白胡子也不像往日那般精心打理了，都已經(jīng)一團團的糾結(jié)在一起打上死結(jié)了。

　　聽到宋安的話，仇天行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是好，他只能報以深深的沉默。他不能用前世他在現(xiàn)代社會生活不如意時的自我催眠的話來回答宋安。

　　“好日子是過，苦日子也是過，反正都是過，又談何好壞呢？”這種話，仇天行說不出口。他知道，宋安其實不在乎好日子還是苦日子，他需要的僅僅只是安生的日子。

　　對于宋安，仇天行覺得他真是一個好人，那些路人生病前來求醫(yī)問藥的，他都盡力的招待，從來不嫌棄別人給不起醫(yī)藥費?？梢哉f，仇天行認為他的醫(yī)德是剛剛的?？删褪沁@樣的一個積善行德，一心為了病患的好人卻求不來一個好時代，一個能讓他能落下腳的太平之地，這真是一個悲哀。

　　望著宋安那落寞佝僂的身影，仇天行一時間想到了一句話。

　　“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鋪路無尸骸?！?

　　仇天行已經(jīng)分不清誰對誰錯了。是惡人錯了，是善人錯了，又或是他們都沒錯，是這個時代錯了？

　　就在仇天行的目光中，山腳下的人群滾滾向前，他們攜家?guī)Э?，拖兒帶女，懷里揣著身上背著僅有的家當(dāng)，向著心目中安全之地涌去?？伤麄冋娴哪艿竭_目的地嗎？在這條不歸路上，他們最終又有幾人能活下來？

　　“為什么，為什么他們寧愿死在逃亡的路上做異鄉(xiāng)鬼，而不愿意留在故鄉(xiāng)拼死一搏？”仇天行口中喃喃的說道。

　　仇天行身后的秀兒聽見了這話，可她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只知道這些人其實就是想活而已，就像數(shù)年前那逃亡路上的她那樣。

　　看了一會兒后，宋安便回屋去了，他決定了還是隨眾人南逃。于是，三人便開始整理起行禮來。

　　對于仇天行，宋安和秀兒都認定他和自己是一家人了。其實宋安是想年前讓仇天行和秀兒拜堂成親的。但仇天行以為秀兒太小，緩兩年再說為由推辭了。于是，雖然仇天行沒有與秀兒拜堂洞房，但其實與一家人無異了。

　　對于仇天行這個準孫女婿，宋安很是滿意的。這孫女婿踏實肯干，人又老實，對孫女兒又非常體貼，自家孫女嫁了他絕不會吃虧的?？晌ㄒ贿z憾的就是，這準孫女婿自稱是秀才功名，可看他樣子仿佛不通八股，也不喜文章。這以后咋去考功名??？為此，宋老頭還唏噓不已，愁白了幾根頭發(fā)。

　　如今，宋安不愁這個了，他在愁著出門逃難后又要過那種衣食不周、四處飄零的生活了。就在宋安囑咐著這次出門遠行要多帶些衣服被褥和糧食餐具時，卻不知一場殺幕已經(jīng)逐漸籠罩過來了。

　　家中簡陋實在沒有多少東西需要整理的，不到一個時辰，所有的東西都收拾好了。只是此時已經(jīng)漸漸天黑了，宋安覺得還是住上一夜，等明天一大早再出發(fā)，反正不差這一夜了。多年的逃亡經(jīng)歷讓宋安自以為懂得了很多，可惜的是，這次他將對象算錯了。韃子不是安定不動的天災(zāi)，也不是靠腳步行的流賊，而是騎兵，韃子可都是有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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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剛蒙蒙亮，仇天行他們還在睡夢中。這時突然遠處傳來一陣哭喊聲，無數(shù)的人吼叫著嘶喊著往峴山方向跑來。這巨大的聲響直接驚醒了仇天行三人。

　　“發(fā)生什么事情了？”仇天行直起身來自語道，這時他有種很不好的預(yù)感。

　　“難道，難道是北方的韃子追過來了？”

　　想到這里，仇天行趕緊套上衣服，起床跑到屋外。一看之下，他感覺自己的魂都要嚇出來了。

　　前方不遠處的地面在正翻著魚肚皮的朝陽映照下，一個個跌跌撞撞的身影往自己的方向涌來。這浩瀚的人群背后則有數(shù)十個騎馬的人在人群中一閃一現(xiàn)。人們拼命地逃跑著，哭喊著，試圖遠離這些騎手，可現(xiàn)實是無論這些人如何推擠奔跑，這些騎手都尾隨在他們身后，仿佛是吊在后面的尾巴一樣。

　　如此詭異的情形讓仇天行頭皮都快要乍起來了。他知道，這肯定是韃子的士兵追來了。

　　“韃子來了！”無數(shù)的人發(fā)出的聲音匯聚成的一聲巨吼終于傳到了仇天行的耳朵里。這聲音里包含著驚恐、凄厲和絕望，卻沒有憤怒，沒有抵抗的眾志成城之心！

　　此時，前方數(shù)百米外人群洶涌。而仇天行卻站在門口，被嚇得動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