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搶救大明朝作者：大羅羅時間：2020-12-17 18:30:11
“似乎是夢見老祖宗了?！?
朱慈烺并沒有一開始就把話說死了，王承恩雖然老實，但絕對不傻瓜。崇禎皇帝會用老實人，但絕對不會用個傻瓜當(dāng)司禮監(jiān)的秉筆太監(jiān)兼提督東廠的。對付這號人，就得半真半假慢慢的哄，最好讓他自己往套里鉆。
“哦?！蓖醭卸鲬?yīng)了一聲，“千歲爺夢見的老祖宗長什么樣？是不是和畫上的太祖高皇帝一樣？”
“不一樣，”朱慈烺搖搖頭，含糊地說，“要年輕的多，看上去很兇。”
王承恩點點頭，不置可否，“許是千歲爺憂心國事，才夜有所夢吧？”
他才不相信朱元璋真的會托夢給年僅十六歲的少年太子，因為大明還有英明天子在朝。老祖宗就算有什么力挽狂瀾的辦法，也應(yīng)該托夢給天子啊。
“許是如此吧，”朱慈烺認真地看著王承恩，“不過本宮還是在夢中見到了一條生路?！?
“生路？”王承恩有些不解，“誰的生路？”
“當(dāng)然是大明的生路！”朱慈烺語氣堅定，一字一頓地說，“王伴伴不覺得我大明眼下正徘徊在生死之間嗎？”
王承恩沉默不語。現(xiàn)在誰還不知道大明正處于生死一線之間？其實早在崇禎十五年的朱仙鎮(zhèn)大戰(zhàn)后，督師侯恂就說出放棄中原，以江山社稷為重的話。
崇禎十六年春，崇禎皇帝自己就和復(fù)任首輔的周延儒私下議論過南遷。
而到了崇禎十六年的六月，就在崇禎皇帝一再催促孫傳庭出潼關(guān)去和風(fēng)頭正勁的李自成決戰(zhàn)的時候，周皇后也提過遷都的建議。她“以寇急”，試探崇禎說：“吾南中尚有一家居?！碑?dāng)時王承恩就在崇禎的身邊。
進入崇禎十七年后，更多的臣子都已經(jīng)意識到“邊寇交織，中原不可為”了，所以南遷的提議已經(jīng)被擺在朝廷上公然討論了。
可是崇禎皇帝卻始終下不了決心，用乾綱獨斷來推行南遷。而臣子們大多不愿意承擔(dān)放棄祖宗陵寢的罪名，所以在朝議南遷時總是一片反對之聲。
王承恩心想：太子想來也是贊成南遷的，又怕自己年幼言輕，所以才借口太祖托夢，把南遷的建議提出來吧？
“老祖宗是不是在夢中提了南遷的事兒？”王承恩試探著問。
朱慈烺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將自己之前做好的圖表，遞給了王承恩，“你看看吧。”
王承恩恭謹?shù)慕舆^圖表，又是一愣。這種以圖表和矩陣的形式，將研究對象密切相關(guān)的各種主要內(nèi)部優(yōu)勢、劣勢和外部的機會和威脅等，通過調(diào)查列舉出來，進行系統(tǒng)分析，再把各種因素相互匹配起來加以分析的辦法，顯然不是十六歲的朱慈烺能夠掌握的……而且朱慈烺的老師們，還有他身邊的內(nèi)侍，似乎也不會這種辦法。
朱慈烺看著王承恩，娓娓而道：“我大明之難，明看是兵敗將亡，節(jié)節(jié)失利，而要細看，其實還是出在財務(wù)上。如果朝廷有花不完的錢，流寇早就撫平了，胡虜也早就被堡壘邊墻困死了?！?
“千歲爺說的是?！蓖醭卸饕贿吇卮?，一邊皺著眉頭在看朱慈烺給的圖表。
這份圖表，主要分析的就是大明朝的財務(wù)狀況。
大明的財務(wù)狀況，總體上看還是比較健康的！
就是有現(xiàn)金儲備枯竭和收支不平衡兩個小問題……在后世金融狗們看來當(dāng)然是小問題了！
因為大明朝基本沒有負債，而且還擁有巨大的現(xiàn)金流，還獨占廣闊的市場——江南、江淮、福建、兩廣的稅收市場！
這可是十七世紀時，全世界最大的稅收市場?。《页砷L性良好，通過絲綢、瓷器等商品的大量出口，新大陸的白銀正源源不斷流入江南、江淮、福建、兩廣的稅收市場。因此這些地方就能夠承受更高的稅收……當(dāng)然了，前提是讓朱慈烺去江南收錢！
只要他能到江南掌權(quán)，就有辦法從最有錢的海商和三吳大地主那里收到錢……或者騙到錢！他在后世就是干這行的！
朱慈烺站起身，背著手，在大殿中一邊踱步，一邊侃侃而談道：“崇禎十六年，各項稅賦、加派總計價值白銀一千多萬兩。因為中原、陜西、湖廣等處陷入戰(zhàn)亂，北直隸又在崇禎十五年為胡虜所掠，因此都大量拖欠。在去年收到的一千多萬中，大半都來自南直、江西、浙江、福建、廣東等東南膏腴之地。
而東南膏腴之地承擔(dān)了那么多的稅賦、加派，卻安定如常，并無流民之禍。這說明東南有錢啊，足以承擔(dān)各種稅賦、加派！
東南安定，無流寇、無胡虜、無藩王、無大災(zāi)難，連?？芏急秽嵵埰蕉ǎ耆且慌商绞⑹赖膱鼍?。所以朝廷在東南收取巨稅的同時，卻不需要支出多少，所得幾乎都是純利啊！”
朱慈烺頓了頓，又問：“王伴伴，你知道朝廷的錢主要花在哪里了？”
“唉，”王承恩嘆了口氣，“自是花在遼東戰(zhàn)事和中原剿匪上面了，另外藩王的祿米也花了許多。”
朱慈烺點點頭，“對！朝廷在東南收取巨稅，又在中原、西北、遼東花費巨款……東南所得，不足以應(yīng)付中原、西北、遼東的開支，財政由此不可收拾。財政不可收拾，則兵將缺餉少械，中原和西北難民不得救濟，只能揭竿而起，遼東關(guān)墻也無錢加固。戰(zhàn)事自然糜爛而不可為了！”
王承恩默然無語。
朱慈烺接著又問：“王伴伴，你以為朝廷需要多少錢，才能同時擊敗已經(jīng)做大的闖逆和胡虜？”
“這個……”王承恩依舊不能答。
朱慈烺苦苦一笑，“官軍與流寇交戰(zhàn)，其實是勝多敗少。如果不是天災(zāi)人禍，朝廷又無錢賑濟，流寇早就平定了?？墒枪佘娡斀粦?zhàn)，卻鮮有勝跡，而且還多次大敗、慘??！以致將可以用來剿匪的精銳官兵，都丟在了和胡虜交戰(zhàn)的戰(zhàn)場上。
由此不難得出結(jié)論，官軍精銳的戰(zhàn)力強于流寇，但是大大弱于胡虜。如果要用官軍抗胡虜，需要數(shù)倍于敵的精銳方可。
據(jù)薊遼總督塘報，如今胡虜所謂滿洲八旗勁旅有八萬數(shù)千人，三順偽王之兵一萬有余。戰(zhàn)兵精銳當(dāng)在十萬左右！另外還有依附胡虜?shù)拿晒挪勘姅?shù)萬人可用。合計可以出動十?dāng)?shù)萬戰(zhàn)兵！
若我官兵能以二敵一，則需要三十萬精銳！若需以三敵一，則需要四十五萬精銳！
再加上流寇已經(jīng)做大，正揮軍十?dāng)?shù)萬而來！如欲摧破，只怕也需要十?dāng)?shù)萬精銳。
兩者合計，朝廷需要六十萬精銳才能平遼滅寇！養(yǎng)六十萬精銳需要多少錢？朝廷能拿得出來？即使不平不滅，只維持局面，二三十萬精銳還是要的。如果按照關(guān)寧軍的待遇發(fā)餉，二三十萬精銳又得花費多少？朝廷有可能承擔(dān)嗎？”
王承恩搖搖頭。
朱慈烺站住腳步，看著王承恩道：“既然拿不出來，那咱們就只能暫時放棄虧本的中原、遼東，退守到還可以賺大錢是東南去。只要東南在手，一年兩千萬的收入還是可以經(jīng)營出來的。有了這兩千萬，我大明的中興還是有望的！”
這其實是最簡單的資產(chǎn)重組，放棄不賺錢的市場和業(yè)務(wù)，把主要精力集中到賺錢的業(yè)務(wù)和市場上。
“可是……”王承恩眉頭深皺，“可是棄了北京，東南就能守住嗎？”
“能?。 敝齑葻R非?？隙?，“中原、遼東征戰(zhàn)靠得是來去如風(fēng)的馬軍。而東南水網(wǎng)遍布，又有長江、黃淮（此時黃河奪淮入海，在下游是黃淮一體）、運河為主干，還有大海為依靠。所以東南戰(zhàn)守，利在水師。而胡虜、流寇都沒有水師，我大明卻擁有福建、廣東、天津三路水師可倚，漕運總督之下還有船隊，也可以改為水師。只要運用得當(dāng)，就能依托長江、黃淮和大海，保住我大明東南的安泰。”
水師就是大明朝的核心競爭力！多爾袞、李自成這兩只旱鴨子拿什么去打？
朱慈烺繼續(xù)分析道：“另外，流寇一旦進入北京，那么闖逆就得去直面虜丑了！有闖逆在北方和虜丑相爭，我大明還不能在東南休養(yǎng)生息嗎？這就是昔日太祖高皇帝起于東南而有天下時的局面啊！
現(xiàn)在中原和遼東沒有錢，打了那么多年，有錢都打成沒錢了。在朝廷手中沒有，到了闖逆手中就有錢了？闖逆還到處嚷嚷什么均田免賦，什么三年不征，等他進了北京城，面對洶洶而來的胡虜時，就該知道苦楚了。到時候，闖逆抵擋胡虜都來不及，還哪有余力南征？
而朝廷去了東南，就不必和胡虜交鋒，也不需要厚養(yǎng)各處藩王宗室，連流賊都無力南下?！?
中原市場不容易做！競爭激烈著呢！而且可以產(chǎn)生的現(xiàn)金流又少，各項支出卻非常浩大，是很難維持的。
朱慈烺語氣激動，目光深遠而悠長，看著空中不知道什么地方，緩緩張開雙臂，“所以只要朝廷南遷，胡虜就會變成昔日的蒙元，流寇就成了昔日的紅巾軍，而我大明就能和太祖高皇帝時一樣，在東南中興復(fù)起了！
王伴伴，這就是本宮的夢！也是太祖高皇帝為我大明所指的生路?。∧憧刺娓呋实鬯钢?，是對是錯??？”
王承恩已經(jīng)有一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了——這是為夢想而窒息了！
老太監(jiān)喜極而泣：“太祖高皇帝真的托夢了！大明有救了！皇上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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