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怒火

　　現(xiàn)在最重要的不是追殺那些水匪，而是撲滅民宅區(qū)的大火，以免造成更大的損失，否則他的罪過可就更大了。

　　況且，即使現(xiàn)在坐上船去追也無法追上了。

　　安排好了救火事宜后，趙華領(lǐng)著幾名軍士急匆匆地趕去了張家大宅，前去向李云天請罪。

　　白水鎮(zhèn)巡檢司駐扎在鎮(zhèn)子的中部，比陳伯昭的宅院距離碼頭要近，按說他們應(yīng)該先趕來碼頭，可是卻落在了李云天的后面，進而使得李云天受到水匪的羞辱，這簡直就是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責(zé)。

　　作為白水鎮(zhèn)巡檢司的巡檢，趙華自然難辭其咎，說輕了他是瀆職，往重里整的話那就是臨陣脫逃，按照軍法是要被砍腦袋的。

　　趙華現(xiàn)在非常郁悶，他既沒有想到李云天會親自來碼頭剿匪，更沒有想到那些水匪會把事情鬧得如此之大，使得他現(xiàn)在被架在了火上烤。

　　要是早知道事情會鬧到這個地步的話，他肯定第一時間就帶著人來碼頭，也就不會像現(xiàn)在這么被動了。

　　此時此刻，張家大宅，一個寬敞院落的臥房內(nèi)。

　　“張爺，陳爺，縣尊大人是急怒攻心，休息一陣就能緩過來。”

　　一名中年大夫給雙目緊閉的李云天診脈后，躬身向守在床邊的張有財和陳伯昭說道，這使得兩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陳兄，今天晚上的事情你覺得應(yīng)該怎么辦？”中年大夫給李云天開了一副調(diào)養(yǎng)身子的方子后就離開了，等他走后張有財坐在椅子上一邊品著茶，一邊不動聲色地問陳伯昭。

　　“張兄有何想法？”陳伯昭正皺著眉頭立在窗前望著碼頭方向，那里的天空被大火映得通紅，聞言轉(zhuǎn)過身，面無表情地望著他。

　　“縣尊大人初來乍到就遇到這種事情，如果被朝廷知道了難免受到責(zé)罰?！睆堄胸敺畔虏璞Σ[瞇地說道，“我看不如這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正合我意。”陳伯昭點了點頭，他和張有財一樣都不希望今天晚上的這件事情影響到李云天的仕途。

　　張有財聞言嘴角流露出了一絲笑意，他早就料到陳伯昭會答應(yīng)，因為如果在這件事情上幫了李云天的話，李云天以后肯定會報答兩人。

　　說穿了，這并不是他們對李云天有多深的感情，而只是一次利益交換而已，兩人雖然因為這件事情花去一筆錢，但日后能從李云天那里獲得更大的回報，同時也能促進雙方的關(guān)系。

　　由于時間緊迫，兩人隨后商量起了對策，燒毀的房屋和倉庫里損失的物資都好說，可以花點錢解決，關(guān)鍵是那些被水匪殺了的人，要做好他們親屬的安撫，免得泄露了出去。

　　作為白水鎮(zhèn)的兩大巨頭，張有財和陳伯昭宛如白水鎮(zhèn)的土皇帝，既然他們達成了一致，那么鎮(zhèn)上的人誰敢違逆。

　　“真是煞費苦心呀！”床上的李云天一字不漏地把兩人商議的經(jīng)過聽了去，心中不由得冷笑了一聲。

　　第二天清晨，“昏睡”了一夜的李云天悠悠然醒了過來，守在屋子里的張有財和陳伯昭連忙來到床邊等候他的吩咐。

　　“陳公，張公，那些水匪是否已經(jīng)拿下？”李云天坐起身，拍了拍腦袋后開口問道。

　　“趙巡檢已經(jīng)把那些水匪趕跑了?！睆堄胸斝Σ[瞇地望著李云天，“大人，您安心休養(yǎng)，剩下的事情交給我們即可。”

　　“百姓傷亡如何？”聽聞水匪跑了，李云天的眉頭皺了皺，有些失望地問道。

　　“死了兩個，傷者已經(jīng)妥善安置。”張有財早有準備，有條不紊地回答。

　　他完全就是信口胡謅，由于昨天晚上救了一夜的火，所以現(xiàn)在根本無法得知具體的傷亡情況，目前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的尸體就有十來具。

　　不過，即使死傷再多他也會告訴李云天只死了兩個，其他的死者他和陳伯昭會想辦法掩蓋住。

　　“萬幸呀！”李云天聞言吁了一口氣，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要是死傷慘重的話他要被上級追究責(zé)任的。

　　張有財和陳伯昭見狀不由得對視了一眼，要是李云天知道已經(jīng)死了十幾個時，不知道會有什么反應(yīng)。

　　“對了，趙巡檢呢？”隨后，李云天想起了一件事情，面色一寒。

　　“趙巡檢救了一夜的火，現(xiàn)在正在指揮人清理現(xiàn)場?！标惒研闹袊@了一口氣，不動聲色地回道，該來的遲早要來。

　　“陳公，你派人去讓他給本官滾過來！”李云天冷笑了一聲，沖著陳伯昭說道。

　　陳伯昭向李云天拱了一下手，快步離開，找人向趙華傳達李云天的命令去了。

　　李云天已經(jīng)沒有心思再睡，隨即起床洗漱，當(dāng)他和張有財、陳伯昭在客廳吃早飯的時候，趙華急匆匆進來。

　　“卑職白水鎮(zhèn)巡檢司巡檢趙華，叩見縣尊大人！”他的身上被濃煙熏得烏黑，手背上和臉上起了好幾個燎泡，看上去十分狼狽，單膝跪地，跪在了李云天的面前。

　　“趙巡檢，你可知罪？”李云天抬頭看了一眼他，把手里的筷子重重地拍在了桌面上，怒氣沖沖地問道。

　　“卑職知罪，卑職御下不嚴，昨天晚上當(dāng)值的兩名軍士喝了酒，沒有及時發(fā)現(xiàn)水匪來襲，這才導(dǎo)致此大禍?！壁w華一臉愧色地望著李云天，干凈利落地把責(zé)任推了出去。

　　“趙華，你以為本官是三歲的孩童，會相信你的滿口胡言！”

　　李云天頓時被趙華的言語激怒了，拿起桌上的筷子就扔了過去，怒聲說道，“別以為你是兵部的人本官就拿你沒辦法，別忘了你是本官的下屬，你信不信本官向圣上奏你一本，治你一個貪生怕死，臨陣脫逃的罪責(zé)！”

　　趙華雖然找了兩名軍士當(dāng)替死鬼，不過這個理由太過牽強，即使那兩名當(dāng)值的軍士喝酒誤事，但街上響起的示警鑼聲他總該聽到了吧，要知道李云天可是聽到鑼聲后知道水匪來襲的事情。

　　所以李云天發(fā)怒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他決定趁此機會好好整治一下白水鎮(zhèn)巡檢司，至少要讓趙華對他心存畏懼。

　　大明的巡檢司有些另類，雖然隸屬于兵部，但是卻歸地方管轄，所以李云天是趙華的頂頭上司，他的奏章能左右趙華的命運。

　　按照軍中律例，臨陣脫逃可是死罪，一旦李云天上報朝廷，那么趙華不死也要掉一層皮。

　　“大……大人，卑……卑職知罪，請……請大人開……開恩?！壁w華沒有想到李云天會發(fā)如此大的火氣，頓時嚇了一跳，根本不敢躲避，任由筷子砸在他的身上，雙膝跪在了地上，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

　　張有財和陳伯昭頗為同情地望著噤若寒蟬的趙華，兩人充分理解李云天憤怒的情緒，昨天晚上要是趙華能及時帶兵趕到的話，李云天豈會受到王三的羞辱。

　　雖然兩人與趙華有交情，可此時李云天正在氣頭上，他們自然不可能替趙華說情，去觸李云天的霉頭。

　　“開恩？”李云天冷冷地瞪著趙華，“你這話對那兩名被水匪殺害的百姓說吧，看看他們是否饒得了你！”

　　說著，李云天拂袖而去，大步離開了客廳，張有財和陳伯昭見狀連忙跟了上去。

　　趙華身子一軟，癱坐在了地上，面無血色。

　　就像他拿那兩名軍士當(dāng)替死鬼一樣，如果李云天把所有的罪責(zé)推到他的身上，那么他這次必死無疑。

　　張有財和陳伯昭本以為李云天要回陳宅去看望綠萼，不成想到了一個十字路口時，李云天卻沒有走通往陳宅的路，而是向碼頭方向行去。

　　“大人，您這是去哪里？”隱隱約約兩人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陳伯昭于是走上前試探性地問道。

　　“去看看那些受災(zāi)的百姓。”李云天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

　　“大人，現(xiàn)在仍有小股水匪在鎮(zhèn)上流竄，大人還是等清剿完了那些殘匪再去看望百姓?！标惒训拿碱^微微一皺，沉聲說道。

　　“陳公說的對，大人乃一方父母，豈可輕易犯險，還是回去坐鎮(zhèn)指揮為好，以免發(fā)生不測。”張有財聞言連忙附和。

　　火災(zāi)現(xiàn)場一片狼藉，那些死人更是就擺在碼頭上，根本沒有時間安置，如果李云天去了的話那么兩人的謊言不攻自破，使得李云天知道死的人不止兩個。

　　“哼，小小毛賊，本官難道怕了他不成！”李云天冷笑了一聲，傲然說道。

　　張有財和陳伯昭無奈地對視了一眼，嘴角不約而同地流露出了一絲苦笑，兩人誰也沒有想到李云天竟然這么快就要去現(xiàn)場查看。

　　事已至此，張有財只好低聲吩咐了身旁一個大漢幾句，那個大漢隨即飛奔著趕向了碼頭，搶在李云天前面轉(zhuǎn)移那些尸體。

　　望著那個大漢的背影，李云天的雙目中閃過一絲不屑的神色，不動聲色地加快了腳步，他才不會接受張有財和陳伯昭“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好意。

　　表面上看來張有財和陳伯昭是在幫他，其實反倒成為了捏在兩人手里的一個把柄，以后就要受制于兩人，他可不會蠢到做這種賠本的買賣。